第23章

第23章

雲清曉沒覺得自己能說服應津亭讓他把床讓出來,所以沒打算浪費口舌,反倒是已經尋思着要不去找劍刃,相信本來被安排和劍刃同住的石沒羽會很願意和應津亭同屋、方便直接盯着他的……

不過又轉念一想,若是他去找劍刃,劍刃秉持着主仆有別的想法肯定不會同意和他一張床,那劍刃就得睡地上了。

“你還真苦惱起來了?”應津亭失笑,叫回雲清曉的神。

雲清曉眨了眨眼:“我睡相十分之差,若是夜裏把先生踢下了地,先生可別跟我計較。”

他尋思過了,反正他是不睡地板的,讓他睡地板那不如他現在下樓去睡馬車上。

聞言,應津亭不緊不慢道:“無妨,那我睡靠裏側就行,你還能一腳把我鑲牆裏面去不成?”

雲清曉:“……”

沒注意這裏的床有一側是規規矩矩緊貼着牆的。

算了,随便吧,就算應津亭是個斷袖,那都是男的誰怕誰了。

……話雖如此,但反正這夜在床上躺下之前,雲清曉穿得十分整齊,客棧裏沒有多餘的被褥了,他還讓劍刃幫着從馬車裏拿了一床過來,好避免和應津亭同被。

應津亭對此只是笑笑,未置一言。

他笑的時候人正坐在床上裏側,床鋪不大,雲清曉躺上去時只覺得那嗤笑聲跟湊在他耳邊故意發出似的。

“少爺,那我也下樓去睡啦。”劍刃說。

雲清曉“嗯”了聲。

劍刃吹了他們這屋的燈,退出去後關上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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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裏幽黑寂靜下來,雲清曉和應津亭并排躺在,誰也沒說話。

雲清曉閉上眼睛,沒急着睡覺,而是在琢磨另一件事。

——應敏行今天比劃的手語……

應敏行還說,這手語是從前的雲二少爺教給他的。

古代也是有手語的,從前的雲二少爺若是覺得有趣或是怎麽着,總之正巧學會了手語還在認識應敏行後教了他,這沒什麽,也可以說得通。

但即便是古時候的不同朝代,這手語之間都可能有差異,而且聾啞人士在接收使用上難免尚且不成體系,更別說是和現代成體系版本的手語相比較。

但今天應敏行比劃的那些,和雲清曉腦海中從前在現代社會因緣學到的那些手語手勢,沒有絲毫出入……

關于從前的雲二少爺,雲清曉只知道從旁人口中和周遭生活痕跡看來,他和“雲二少爺”十分相像,簡直說是一個人都毫不違和。

但因為醒來之後腦海中就是仍在現代的記憶,雲清曉第一反應就是自己剛穿越,和從前的雲二少爺那些相似或許可以用平行時空之類反正證明不了的原理來解釋,反正穿越這件事本身已經解釋不了了,怎麽着都行吧,既來之則安之沒必要糾結那麽多。

可如今回想起來……

性格習慣能一樣,人與人之間的感情總是要相處才能有的,他沒有從前雲二少爺的記憶,但和身邊的劍霜、劍刃相處起來卻分毫不覺陌生,對府上老太君這位祖母和雲清寒這個兄長也是賣乖親近張口就來。

難不成……他三月在靖安侯府醒過來,當時随口扯的“失憶”這個借口,竟誤打誤撞其實是真的?

但他腦海中有關現代的記憶也做不得假,所以穿越也是真的,不過根據他對從前的“雲二少爺”所知的信息來看,他應該很早很早就穿越了……說不定是當初直接穿到他娘親的肚子裏了。

這麽一琢磨,雲清曉就有些睡不着了——他倒寧願自己是假失憶,不然以他的好奇心,真的會忍不住想要想辦法找回從前的記憶。

當時是怎麽暈倒失憶的來着……對了,腦袋撞石頭上了……啧,這可不能輕易嘗試,不然萬一沒恢複記憶還直接與世長辭了,那他祖母和大哥得氣暈過去。

就這麽東一榔頭西一棒槌地胡思亂想着,雲清曉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應津亭聽着耳邊一枕頭距離外雲清曉越發輕緩的呼吸,有點不做人地想把他吵醒。

不過到底還是沒有行動。

子夜時分,不成眠毒性發作,應津亭在熟悉的心髒絞痛感中皺起眉頭。

他偏頭看了眼睡得正熟的雲清曉,猶豫片刻,還是慢條斯理地緩緩坐起來,屈腿靠到了牆邊,這樣把自己蜷縮起來一些的姿勢會好受一些。

雲清曉睡得熟,應津亭動作又輕,本來是沒想吵到他的。

但應津亭高估了這個破敗小客棧房間裏床的品質——他一動,床架就吱呀響,他坐好靠在牆邊調整呼吸沒亂動了,但為了克制毒發痛楚而難以平息的顫抖也沿着他一身骨肉傳到床架上,身下的床跟着他一起輕輕顫抖、再時不時發出更低更密的吱呀聲。

應津亭正想着要不下床去桌邊坐着算了,雲清曉就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含混地問:“地震了嗎……”

應津亭有點想笑,但心絞痛笑不出來。

又聽到雲清曉很能自我安慰地咕哝:“大震跑不掉,小震不用跑,繼續睡……嗯?陛下你準備跑了嗎?怎麽都起來了……”

雲清曉發現旁邊是個坐着的黑影,不禁清醒了點,還以為應津亭也是被地震驚醒了。

應津亭想要嘆氣。

雲清曉睡眼朦胧地下意識跟着坐起來,然後發現應津亭坐在那兒沒動。

“嗯?”雲清曉歪了下頭。

應津亭壓了壓氣血,伸出手往雲清曉腦袋上一按:“沒事,睡你的。”

雲清曉稀裏糊塗的,一壓就倒,直接又睡回了枕頭上,眼睛也順勢重新閉上。

幾息之後,雲清曉才後知後覺發現……抖的好像不是被“地震”影響的床,而是應津亭的手和聲音?

雲清曉擡手揉了下眼睛,這個不好的習慣讓他多清醒了點,然後他睜開眼、撐起上半身重新在黑暗中打量應津亭:“……你還好嗎?”

應津亭抿住唇。

等了等,沒等到回應,雲清曉又說了一遍:“你有事的話,我可以去叫随行的其他人,你要侍衛還是大夫?你再不回答的話,我就當沒事,真繼續睡了啊。”

應津亭微微垂眼,在雲清曉決定再一次重新躺下時,應津亭抓住了他放在被子上的手。

雲清曉本來想要甩開,可一擡手就感覺到對方在發抖,于是小少爺那無處安放的善心被戳動了下,他遲疑着沒動手,只是問:“你不舒服,是冷?可這個天氣,我都沒覺得冷了……你是不是發燒了,燒得厲害了有時候是會覺得冷……”

雲清曉說着已經坐了起來,用沒被應津亭抓住的那只手去探他的額頭。

應津亭沒躲,開了口:“沒發燒,不是生病。”

雲清曉愣了下,但應津亭的額頭溫度摸起來的确沒什麽異樣,非要說的話好像有點偏涼,但也沒到不正常的地步,所以他不确定地放下手:“那你……難道是心理問題?怕黑或是這裏有其他會讓你覺得不舒服的東西?”

雲清曉善解人意地幫忙搜羅了理由,應津亭便從善如流地用了:“不是怕黑,只是……我這人有個很古怪的毛病,你幫我保密,我才能告訴你。”

“行啊。”雲清曉想也不想地回答。

應津亭就說:“我夜裏睡覺時,不習慣同屋有其他人。”

雲清曉怔了怔,心想這話什麽意思,難道應津亭打算讓他大半夜抱着被子滾出去嗎?

那他絕對馬上倒下就睡,這回應津亭抖成篩子他都感覺不到。

應津亭接着說:“質子的日子不好過,尤其是南穎是平德皇帝元後的外戚陳家謀反建立的……當年陳家起兵謀反後,平德皇帝覺得自己受了最信任的人背叛,但他逮不到陳家其他人,只敢拿仍在宮裏的陳家皇後撒氣,陳皇後被廢之後,被活活餓死在了冷宮裏。”

因為身體不适,絞痛感綿延不絕自心口蔓延往四肢百骸,所以應津亭此時說話比白日裏更慢更沉,夜色籠罩下竟有幾分講鬼故事的意思。

“後來陳家将原先大宛陵江以南的數城收入囊中、與南姜瓜分後建立了穎國,到平德二十一年,陵江以北的鶴城都差點失守,當時的靖安侯夫婦、也就是你父母以殉城的代價才保住了鶴城不失,之後大宛這邊秦王做主和談,承認了穎國的建立……”

雲清曉聽得有點懵,忍不住插話:“這些是前情吧,和你現在發作的病症有什麽直接關系嗎,你要不……再直接點?”

本來深更半夜就困得慌,應津亭再這麽一啰嗦,雖然語調有點鬼故事那意思,但說白了都屬于老生常談,說的都是雲清曉早就知道只是平日裏不會特意去回顧挂念的舊事,對于現在的雲清曉來說和催眠也差不多。

應津亭頓了下,失笑道:“我此時難受,所以的确是有意多說點話分散心神。”

聞言,雲清曉眨了眨眼,只好幹巴巴地回答:“那好吧,你繼續說?”

“我方才說到哪兒了……大宛承認了穎國的建立,也答應了穎國送質子的要求,而穎國那邊的新皇室陳家人,原本其實沒說要質子,陳家人本是想把陳皇後從大宛接過去,但陳皇後已經死在了大宛皇室冷宮之中,大宛這邊自然交不出人——即便陳皇後沒死,也不可能把她還給陳家,不然大宛的臉是徹底不想要了。”

“但陳皇後死了,所以給不給人這一點倒犯不上躊躇了。總而言之,當年宛穎相談到最後,結果是大宛這邊恢複陳皇後的位份、以一國之後之禮大辦喪事,同時大宛這邊送一個質子去南穎,算是去給嫡母陳皇後守孝……”應津亭不緊不慢地說着。

雲清曉想了想,發表看法:“其實……雖然秦王這個攝政王在大宛很厲害的樣子,但從陳家能有機會建立穎國,還讓大宛顏面如此掃地的事情來看,他好像……也沒那麽無所不能?”

應津亭輕笑了聲:“無所不能?沒有誰能無所不能。就事論事來說,其實秦王一個南院出身的遺孤,能走到讓永安皇帝把當年三歲的平德皇帝交給他攝政臨朝,後來也能坐穩攝政王的位子,平德皇帝和外戚陳家謀劃拉他下馬都沒成功……”

“陳家是和開國太|祖一起打過天下的,手握兵權、比你們靖安侯府的存在還久,當年又早和南姜勢力有所勾兌,當時秦王能定住局勢、保住大宛陵江以北國土,其實也并不無能。”

應津亭這會兒說的這些,其中就有雲清曉沒聽說過的了,于是他來了點精神:“我聽說過秦王乞兒出身,但南院?是……南風館那個意思嗎?”

應津亭微微颔首。

雲清曉瞪大了眼睛,心想這起點,秦王能走到如今确實挺厲害的。

“有心留意的話,這倒也算不上多大秘聞,秦王自己似是沒想過遮掩,只是礙于他位高權重,旁人不敢談論,如今朝中年紀大點的老臣多半還記得早年秦王與永安皇帝之間那點風花雪月的傳聞。”應津亭說完啧了聲。

雲清曉聞言一尋思,又說:“那秦王攝政這麽多年,平德皇帝三歲就被他管着了,後來平德皇帝和陳皇後的婚事應該也是至少他同意了才能成吧?陳家那麽明晃晃的外戚權重,秦王居然也能同意……就算他以前沒接觸過那什麽……帝王之術?但平德皇帝立後的時候,秦王應該也攝政不少年了吧……”

聞言,應津亭有點驚訝地看着雲清曉。

雲清曉:“怎麽了?”

應津亭輕輕搖頭:“沒想到你現在半困不醒的,還能想到這個關鍵問題。”

雲清曉啧了聲:“你不懂好奇心的重要性。”

應津亭笑了下,回答了雲清曉的好奇心:“秦王當年不僅是同意,其實陳家這位皇後就是他做主給平德皇帝選的,因此據說當年不少人都懷疑陳家已經投靠了秦王,不然秦王怎麽那麽放心?”

“但後來平德皇帝和陳家聯手掀起內亂,繼而陳家擁兵自重謀反,就沒人這麽覺得了。相反,有傳聞稱其實秦王當年沒想當那麽多年的攝政王,他也有意在平德皇帝扶得上牆後還政于他,為此才給他擇了一門有力但在輕武國策下也能被強束的外戚……反正平德皇帝是信了這個說法,在陳家謀反後,他就徹底不争了,忙着荒淫無度,大概也在等着秦王善心大發或是死在他前頭,他好當兩天實權皇帝,不過都沒等到。”

雲清曉吃着瓜,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然而他是真的只“若有所思”,其實啥都沒思。

應津亭不疾不徐地接着說回在提及秦王出身之前,他在和雲清曉說的那部分話題,沒像雲清曉這麽思路順水流、自在地不往回走。

“宛穎之間糾葛複雜,我當年被送往南穎為質,還打的是給嫡母陳皇後守孝祈福的名頭,到了南穎之後過得不好,整日被幽禁罰跪,倒也并不意外。”

“有人見不得我安睡,反正他們白日裏又不愁補眠,便故意夜裏潛入我住的屋子吓唬我,或是放蛇鼠,或是燒幔帳,故而讓我養成了風吹草動便驚醒的習慣,睡覺時若同屋有人,自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甚至會回想起過往,然後像眼下這樣無法自抑地發顫……”應津亭說着居然把話題圓了回來,他輕聲說,“這就是我說的我有個古怪的毛病。”

雲清曉沒懷疑應津亭話中真假,也就沒想到他其實是真假摻半地在故意引誘雲清曉心軟。

先是說了一大堆無趣的舊事把雲清曉聽迷糊了,越迷糊的人越容易心軟,何況雲清曉本就是個多情公子哥,而越心軟越好糊弄,越是會自行幫他圓接下來他要提出的奇怪請求背後的邏輯。

應津亭接着說:“但我也不是要趕你出去的意思,我自己的問題,沒有委屈你的道理,不過你應當也聽出來了,我這毛病主要是心結,若是能心定下來,也就能睡得好了。”

雲清曉被應津亭說得迷糊:“所以,你到底想讓我怎麽幫你?還是你就只是需要有個人聽你說剛才那麽多話,抒發一下郁結,就沒事了?”

“我想看你安睡。”應津亭終于不再拐彎抹角,他語氣溫和地說,“如果知道同屋的你能好好一覺睡到天亮,我就會靜下心來了,你能保證一下嗎?”

雲清曉:“……”

他有點懵,懷疑自己太困了沒聽明白:“啊?這怎麽保證?我發誓我一定會好好一覺睡到天亮,然後你的心結就沒了?”

應津亭颔首:“萬一能行呢。”

雲清曉心想,應津亭這是被心魔折磨瘋了吧,逮着什麽死馬都當活馬醫……不過五歲就被送到敵國當質子,這麽多年也的确很可憐,反正他說兩句話發個誓也不能天打五雷轟落到頭頂上,那就配合着讓應津亭舒心一點吧!

雲清曉唔了聲,然後煞有介事地開口:“好吧,我一定好好睡覺,一躺下就睡着,一覺到天亮,過程中絕對不會醒過來謀害陛下你……可以嗎?”

應津亭在系統的通知聲中,對雲清曉愉快地一颔首,又道:“舒服一點了,不過你能不能再多發一點誓?比如你要提高身體素質,這輩子都不會被不成眠困擾之類的?”

雲清曉越發犯嘀咕,且不說應津亭莫名其妙讓他發這種誓了,就說這誓言的用詞吧……要麽口語一點說成“不會睡不着覺”,要麽簡練一點說成“不會失眠”,怎麽還特意“不成眠”,搞得文绉绉還有點矯情……

“陛下……我聽說南姜那邊盛行巫蠱之類亂七八糟的,穎國和姜國之間這些年來往甚密,你在南穎那麽多年,是不是被什麽巫蠱之術禍害了……你現在神志清醒麽?”雲清曉默默收回還被應津亭抓着的手腕,目光已經在腕上的暗器上逡巡了。

應津亭想,巫蠱之術倒沒有,中了失傳已久的毒倒是真的。

是他一時情急了,太想擺脫糾纏了他十來年的“不成眠”之毒,加上近來在雲清曉面前說話越發随心,以至于方才竟是脫口而出“不成眠”三字,本來順勢讓雲清曉發誓這輩子都能睡好應該就行了,但還是下意識想試試能不能借系統來調整體內毒素、徹底清除了“不成眠”。

應津亭捱着心絞痛說:“巫蠱之術是假的,南姜那邊只是占着天時地利,在醫毒之術上的确比周邊各國厲害罷了。”

聽到應津亭這樣回答,沒忙着自證還有空笑話他把巫蠱當真,又看着應津亭這額頭冒冷汗的模樣,雲清曉的心軟又占據了上風。他想,應津亭讓他說的話是“不會”怎麽怎麽樣,又不是“會”怎麽怎麽樣,就算紮小人也不會這麽紮啊,應該是他天馬行空想太多了。

于是他想了想,說:“好吧,那我發誓以後都好好睡覺、不被不成眠困擾……說真的,這誓言真的很奇怪,我們倆這大半夜坐在這裏說這些話也很詭異,我想睡覺了……”

【宿主您好,長期日常任務已更新。根據宿主自身規劃,即日起每日必完成事宜目前共計一條,具體內容如下:好好睡覺,不被不成眠困擾。】

【鑒于宿主過往睡眠數據情況,經計算可得結論為——宿主完成此項目标任務的可能性僅有百分之十,遠低于宿主可自行執行任務所需的百分之六十。故為了輔助宿主能夠切實執行自身所拟定的計劃、高效精準完成目标任務,本系統即将采取強制執行。】

【警告!警告!警告!】

【經常識數據與人體機能數據計算,可推出宿主所說“不成眠”實指藥名,與宿主當前所拟定的長期每日任務極端矛盾,為完成每日任務,系統即将調整宿主體內髒器各項指标數值以排出藥素,鑒于此藥對人體影響較大,本次強制執行将體征反應劇烈,請宿主做好心理準備,請相信系統功能,請勿擅自活動,請放平心态。】

【強制執行倒計時開始,九十九,九十八……】

應津亭聽着系統堪稱“嘈雜”的通知聲,竟一時有些失神……他方才雖然有心引導雲清曉說出相關的話,但其實沒抱太大的希望,畢竟他已經被“不成眠”毒害了十二三年,可以說是跟這毒一起長大,這些年也始終沒有關于這毒解藥的消息,他一度覺得将來能和這毒死在一起,而且多半是英年早逝——沒有人能在常年睡眠糟糕透頂的情況下長壽。

可是現在……居然真的可行?

這毒就這麽輕易便能解了?

應津亭都有些懊惱此前的謹慎小心了,早知如此還不如早點哄騙乃至威逼雲清曉出言幫他解了毒,至于會不會暴露系統的事,只要他下手夠快……算了,倒也沒必要對這般托付信任的人如此髒心爛肺。

這樣轉念一想,應津亭又覺得此前謹慎小心是對的了。

如今這般就很好,他解了毒,雖然暫時用不上雲清曉的嘴保他安眠了,但他也不想殺了雲清曉,正好雲清曉雖然覺得今晚很詭異但寧願懷疑巫蠱也沒想過有什麽天外之力,他沒察覺到系統帶給他所出之言的影響力,那應津亭更不想殺他了。

雲清曉躺下之後,發現應津亭還是靠在牆邊沒動,但根據床的同振情況來看,應津亭好像渾身顫抖得更加厲害了。

雲清曉想要嘆氣,心說他就知道,雖然心結是心理問題,發誓也有心理安慰的作用,但哪有他發個誓就能幫忙應津亭解決心結的……不知道應津亭是不是太喜歡他了,所以腦子一昏覺得心上人的話有什麽一語成谶的效力。

唉……

應津亭肩膀上的傷其實好得已經可以忽略不計了,沒看他學騎馬都還好好的嗎,不至于情緒一激動就崩裂開來。此外現在是晚上,正好不論聊了什麽,說完了他就能理所當然倒頭接着睡,不用像白天那樣說不定聊得不愉快了還得在馬車裏湊活面對面——所以,現在攤牌吧!

雲清曉決定了,趁着現在反正應津亭自己也睡不着,他再給他添點亂應該問題不大,說不定還能讓應津亭分點心別光注意着心理陰影了……

“陛下,這件事我必須跟你好好說說,就算你聽完之後說我是自作多情笑話我,我也得說。”雲清曉突然翻身坐了起來,給正在被系統調節身體狀态的應津亭都驚了一下。

然後應津亭聽到雲清曉正兒八經、甚至都有點苦口婆心了,對他道:“陛下,我真不是斷袖,你就不要再盯着我了。就算退一萬步來說,我心血來潮要找人搞斷袖嘗個新鮮,那我也絕對不會找您啊,您可是皇帝,我又不是瘋子。您明白吧?”

應津亭啞口無言……就算有言現在也說不出來。

此刻他的五髒六腑連着四肢百骸都仿佛在被重組,突然喉間氣血上湧,應津亭來不及說話,猝然起身往雲清曉這邊床的外側撲了過來。

雲清曉瞪大了眼睛,不過轉瞬就發現應津亭不是想撲他,而是撲到床邊,一手撐在床沿、垂首朝外,直接嗆出了一口血來,淋漓落地,血腥味霎時傳到鼻間,不用看就可以估量吐得必然不輕。

雲清曉:“……”

他就是如實說了下不會跟皇帝搞斷袖而已,應津亭竟然氣到吐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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