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雲清曉被應津亭的問題震得沉默、再沉默。
攤牌好像攤出了反效果,應津亭居然變得這麽肆無忌憚了,斷袖兩個字都直接挂嘴邊,還不如之前那隐晦的狀态呢……
“陛下想多了,我對搞斷袖一點興趣都沒有,之前那樣說只是不想顯得有歧視。”雲清曉輕咳了聲,然後不跟應津亭瞎扯了。
應津亭輕笑了聲。
雖然可以預見他在雲清曉心裏的面貌應該是越來越煩人了,但不得不說這樣逗這個小少爺實在是有趣。
反正他都冤枉地認下了“自己是個斷袖”和“觊觎雲二少爺”的罪名,那不順道逗弄雲二少爺兩句,多浪費。
……
一行人不慌不忙地南下,終于在六月中旬抵達了目的地秋城。
秋城太守提前收到了消息,知道這回來的不過是幾個年輕人,雖然其中有個恭王世子出身宗室,但也不是什麽多要緊的人,恭王這名頭還不如同行的靖安侯府或丞相家的管用。
恭王世子、丞相的兒子、一塊來玩的靖安侯他弟弟……幾個出身好的纨绔子弟小打小鬧攢點“功績”罷了,太守懶得出面應付,只派了底下的執行官于新田負責接風,順道交接應敏行他們帶來的“赈災”銀錢。
其實“赈災”這回事吧,這麽些年也算是地方和中央那邊達成了共識,等閑無事的時候報個天災什麽的上去,顯得大家都有差事做,而且這差事還保證能幹得漂亮,不用操心後患。
回頭赈災撥款出來了,國都長陵城那邊的相關勢力先分走部分,剩下的部分送到地方上,愛怎麽瓜分怎麽瓜分,回頭賬本做得漂亮周到些、交得了差就行了。
而若是地方上真發生了事,但凡境況沒嚴重到壓不下去,那就地方上自己藏嚴實點想辦法解決了,免得報上去真成了麻煩,明面上太平盛世對誰都好。這時候的開銷就要地方上自己解決了,所以要說的話統觀下來也不算是純薅朝廷的補給。
“此番有關赈災之事,朝廷那邊謹慎,花的時日久了些,太守大人不忍災情下百姓們受苦,所以殚精竭慮宵衣旰食,好不容易才把秋城恢複成如今這般表面瞧着還算和氣的模樣。”
于新田接到應敏行為首的衆人後,煞有其事地解釋道:“可也就是面上光罷了,眼下朝廷這救濟銀糧下來了,咱們秋城才算是松了口氣,只是太守大人仍不敢放松,這會兒還為老百姓們忙着呢,都沒時間來接諸位大人,然而怠慢絕非本意,還望諸位大人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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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面話說完了,于新田接收了送來的銀錢,吩咐手下人入庫,接着帶從長陵來的這幾個公子哥前往城內春歸樓,表示接風洗塵。
對于這接風宴,于新田自認安排得還是挺貼心——雖然秋城太守沒把這幾個公子哥放在眼裏,但人家畢竟出身顯赫,所以太守也沒打算顯得輕視給得罪了,就吩咐于新田務必妥帖招待好了。
于新田一琢磨,這幾個在長陵城裏都能混出纨绔名頭,那不就是愛吃喝玩樂嘛,讓他們盡情縱樂便是。
春歸樓是秋城內名氣挺響的“風雅之所”,雖然名為“樓”,但實則人們說起它時,指的是以春歸樓為中心的一條沿河長街,街上商戶林立,以粗看上得了臺面的文雅方式将低俗的吃喝嫖賭融于其中。
白日裏,這條真實地名早被“春歸樓”三字取代的長街大多是寂靜無聲的,只有一兩家食鋪和尋常酒館開門做生意。然而暮色四合之際,漸有燈籠點起,河畔也有各式游船帶起水波,地方就熱鬧起來了。
于新田自然是在夜色降臨時帶公子哥們到春歸樓的,此番主事送赈災銀錢來的應敏行、副手孫莫學,說是跟着來玩的雲清曉、對外稱靖安侯府西席殷先生的應津亭、對外說是雲清曉的侍衛的石沒羽,五個人和于新田同行來到長街。
劍霜和劍刃,還有應敏行和孫莫學此番身邊同行的侍從,在于新田有意的安排下沒有同來春歸樓,而是把幾位主子的行囊送到了于新田給他們安排下榻的客棧去了。
于新田之所以有意不讓侍從跟随,倒不是打什麽謀財害命的主意,只是因為自恃妥帖,本想要針對雲二少爺身邊同行的西席先生,畢竟到春歸樓玩還被家裏安排跟來的教書郎盯着,那多沒趣。
但于新田沒想到,這西席殷先生仿佛不會看眼色,又或者說是看懂了裝沒懂,總之跟着雲二少爺不肯告退,而那姓石的侍衛也是不動如山,只有幾個老實的丫鬟小厮真指揮着裝有行囊的馬車走了。
不過似乎雲二少爺自己也不介意有西席跟着,于新田也就沒再越過分寸強調此事,尋思着若是到了春歸樓,這殷先生跟雲二少爺有了分歧,那他再從中調和便是。
總而言之,就這麽着,一衆人氣氛還不錯地來到了春歸樓長街。
剛步入長街的時候,雲清曉和應敏行都沒察覺出有什麽不同尋常——雖然他倆也是纨绔,但的确和孫莫學這樣花街柳巷熟門熟路的不是同一類纨绔,他倆和藺采樊幾個平日裏玩鬧歸玩鬧,去的都是沒遮沒掩的清淨地,玩賭石已經是做得最不規矩的一件事,自從雲清曉一腦門撞石頭上後,賭石也被家裏禁了。
春歸樓長街乍看也就是燈籠多些、熱鬧些,長陵城裏比這熱鬧的場面多了去了,眼下要說特別,也就正好臨河顯得有幾分意境。
而應津亭在來之前就猜到這春歸樓不會是什麽正經地方,畢竟于新田臉上表情就差把“要帶幾個纨绔少爺去尋花問柳”刻上去了,也就天真無邪的雲清曉這樣的當只是普通接風宴,走進這條街後都沒發現不對,畢竟他沒有應津亭這樣好的視力,能看到遠處燈籠上明晃晃的字。
不過應津亭沒插話,他倒挺好奇待會兒雲清曉要怎麽應付的。
至于孫莫學,一走進長街,就跟老鼠聞到了油香似的飄飄然了,馬上就意識到了這接待他們的執行官于新田也是個十分“上道”的人物。
孫莫學興沖沖走到雲清曉和應敏行前面,轉過身用倒着走的姿勢得意道:“你們兩個假清高,今天也算是要長見識了。喂,你們以前真沒去過青樓嗎,太虛僞了吧!”
雲清曉和應敏行都是一懵。
……青樓?
這裏關青樓什麽事……
前面帶路的于新田正好也停了下來,指着岸邊那艘燈花璀璨的大船說:“諸位大人,接風宴便是設在此處了,勞諸位走了這麽遠,快上船歇歇吧!”
雲清曉看向河面,再看看沿河的行人與店家,終于意識到了問題——這裏的“歡聲笑語”,過于喧鬧了,而且也不像尋常上街游玩那樣總能看到叽叽喳喳亂跑的小孩……
應敏行也後知後覺意識到了當前狀況,他不知所措地看向雲清曉,而雲清曉在催事不關己狀的應津亭:“殷先生,你學生被帶到這種傷風敗俗之地,你不應該出聲制止并且吩咐侍衛強行把我拉走嗎?”
應津亭不疾不徐地回答:“雖說我名義上是靖安侯府西席,但想來您先前說得對,我這被聘請的教書郎還是別得罪您這主家二少爺比較好,眼下不論少爺打算做什麽,我都會眼觀鼻鼻觀心、不多管閑事的,少爺放心,我也不會回去後在老太君和侯爺面前告狀。”
雲清曉:“……”
孫莫學已經幾大步上了船,于新田瞧着剩下沒邁步往前的人,也不知道這是什麽狀況,只能兜着滿臉笑:“世子,雲二少爺?”
應津亭要故意看他為難出糗,好好的西席先生的身份不肯拿出來說事,雲清曉只好自己解決。
“不必了,我家西席先生暈船,還喜靜,本以為春歸樓是清靜文雅的地方,為着一賞秋城飲食才來的,沒想到此處這般熱鬧,我家西席先生實在是消受不起,這都說起氣話來了。”雲清曉臉不紅心不跳地扯道,“有勞于大人為我們備這接風宴了,不過其實我們還是更喜歡自己随意走走,就不跟于大人客套了,待到我們離開秋城那日再會吧,于大人留步,不用送!”
雲清曉說完就對應敏行使眼色,兩個人也沒管那本就不是一路人的孫莫學,轉身就在于新田的挽留聲中離開了。
雖然雲清曉方才那席話态度上尚和氣,但說白了就是掃了人家東道主的面子,不過好在這秋城的東道主本就沒指望幾個纨绔能有多“懂事”,也不至于因此就更高看或是低看。
看到雲清曉他們走了,于新田心裏罵了句莫名其妙裝模作樣,但少接待兩個纨绔少爺倒也輕便。
應津亭跟着雲清曉離開了春歸樓長街,才悠悠哉哉地挑了下眉:“少爺,我怎麽不知道我暈船還喜靜吶?”
應敏行聽着應津亭這語氣,總覺得……怎麽跟在恭王府裏他爹娘彼此戲谑時挺像的。
從始至終沉默跟随的石沒羽眼皮子都沒擡一下,只是在心裏又把時日算了算,幾個公子哥沒打算在秋城留太久,五日之內就會啓程北上,換一條和來時不同的路徑回長陵。而回程路上,他就要遵循秦王的命令,殺了雲二少爺并想辦法做成和應津亭密切相關的意外。
從這兩人唧唧歪歪的相處作派來看,這一點應當不難做成。
雲清曉沒搭理應津亭,應津亭又不慌不忙地喚了他一聲:“少爺?您怎麽不理我呢?”
見他還沒完沒了了,雲清曉索性也耍橫道:“少爺說你喜歡,你就是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