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這年除夕,宮裏沒有設宴,老實得跟鹌鹑似的群臣們各過各的,應津亭是直接在靖安侯府過的。

雖然雲清曉叮囑應津亭當着他哥的面時收斂着點,但雲清寒一看到他倆就嫌膩歪,突然覺得這倆早點出遠門也挺好。

然而真到了正月初六,雲清曉要走的時候,雲清寒又忍不住一反常态地啰嗦,把先前叮囑過的話又說了一遍。

“娘留下的信拿好沒有?裏面的輿圖和明日散的圖解要收好。”

“你确定記得要怎麽解毒對吧?”

“此去把毒解了就行,百花村裏不論眼下是何情況,你都別冒然幹涉。”

“左右還是那句話,姜國境內很快也會不太平,百花村民此時出世未必是好事,繼續避世好歹當前的人能夠平安。而且當年娘已經把新生的孩子畸形越來越多的緣由告訴過村民,若他們這些年仍然死守,便意味着他們本就不願出世,你若去勸說,既無意義,還只怕會招惹禍端。”

“以自己的安危為上。”

“若是沒找到百花村,也不要在外耽誤時間,及時回家來。”

雲清曉難得聽雲清寒這麽念叨,老老實實點頭:“好,哥,我都知道了,你放心吧。”

此番出行,只有雲清曉和應津亭兩人,外加一輛馬車。劍霜和劍刃想要跟随,雲清曉讓他們倆留在家裏跟着他哥,說不準趁亂世風雲起還能建功立業。

雖然沒帶人,但他們出門帶足了金銀,一路都在路過的城池裏新聘請車夫幫忙趕馬車,錢貨兩訖也免得多個人同行、後面不好安置。

宮裏有影衛阿七假扮應津亭坐在皇位上,雲清曉這靖安侯府二少爺也沒那麽受人關注,所以雲清曉和應津亭低低調調地離開長陵,沒引起旁人注意。後來應敏行和藺采樊他們幾個到府上找雲清曉出門玩,才得知雲清曉自己又帶着侍衛南下玩去了,說是南邊暖和。

雖然理由是靖安侯府瞎編應付人的,但越往南走,的确也沒長陵那麽冰天雪地的冷了。

雲清曉和應津亭一月中旬的時候抵達了鶴城,他們的馬車也就放置在了這裏,轉而換船渡江,用做好的假身份先到了南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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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買了馬車準備去南姜時,天下風波已經四起了,雲清曉和應津亭在客棧中都聽到有人議論。

說是前些日子姜國國都、穎國國都和大宛國都三城同時在一夜之間被撒了漫天訴冤狀,狀子上說曾經被大宛送去穎國當了十五年質子的大宛當今陛下其實并非當年的大宛九皇子,姜穎兩國合謀貍貓換太子,想要不費一兵一卒謀奪大宛江山!

随着漫天訴冤狀一起的,還有流言四起下消失的大宛皇帝——這個時候消失了?!那不是心虛是什麽!

雖然姜穎兩國拒不承認,但大宛靖安侯主事,攜大宛宗親世家與朝臣們诘問姜穎,要求他們交出已經逃跑的假皇帝和他們大宛可憐的九皇子的屍身。

沙場硝煙即将燃起。

雲清曉和應津亭就在山雨欲來風滿樓中,按着當年桑榆晚留下的路線,進入了南姜的某一座深山。

馬車在山裏行進不便,越往裏走越是騎馬也不行了,雲清曉就被應津亭帶着用輕功趕路,外界的陰謀詭計被甩在了山林之外。

他們先是途經了當年桑榆晚親手埋葬了自己親生幼子的地方。那地方長了大片的野草,已經找不到近十九年前被填平的墳茔了。

進山之前,雲清曉特意和應津亭一起去買了上香用的東西,現在對着野草地燒了紙上了香。

确定火苗都熄滅後,雲清曉放下了一個撥浪鼓,然後繼續往裏走,他們看到了雲清曉的生母丹溪的葬身之地。

桑榆晚留下的信中說她把她埋在了一棵長得似菩薩低眉的百年老樹下,來之前雲清曉本來以為可能不太好找,畢竟這形容有些過于虛浮了,但到了地方他才知道形容得極為貼切,一目了然。

當年桑榆晚在丹溪的遺體邊灑下了就地取材的花種,既防有野獸出沒侮辱遺體,也是為了後來更好找到地方。那些花種開出了火紅的花,年年敗了又生,此時與低眉老樹一起相映成輝。

雲清曉和應津亭照樣上香燒紙,磕了個頭。

接着他們在附近找到了明日散這種草。

雲清曉說:“我小時候最開始覺得,明日散的‘明日’是說我會‘我生待明日,萬事成蹉跎’,所以很有些不服,賭氣似的故意折騰,想試試多大程度會難受得暈過去。”

應津亭拔着草,确認草根被挖出來:“後來呢?”

“後來我就想開了,我覺得‘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憂’的‘明日’也挺好,是目光短淺了點,但我高興就行呗。”雲清曉愉快道。

應津亭輕笑。

拔了些草根後,他們繼續往裏走,然後在一個多時辰後從豁然開朗的林間小道鑽出,看到了百花村——一個僻靜得仿佛沒有人煙的百花村。

雲清曉和應津亭本來是想,借給雲清曉解毒、向百花村借宿幾天,正好觀察一下百花村當前的狀況,他們又要如何應對。

但沒想到走進了村子,好一會兒才在靠近挂有“百花神祠”木匾的屋子外看到幾個年邁的老人。

老人們瞧見生面孔,也有些驚訝,眯着眼睛半是戒備半是辨認:“你們是?”

其中一個老人指着雲清曉,突然大驚失色:“這孩子長得像……”

雲清曉的容貌和他未曾說過話的母親丹溪有些神似的地方,老人們因此放下了戒備,反倒變得有幾分拘謹起來,仿佛他們才是外來客。

據老人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解釋,雲清曉和應津亭得知,村子裏的人這些年并沒有固守原地等待着百花神拯救,除了這些不願意離開的老人之外,其他人早在十年前便陸續出去了。

十九年前丹溪逃出神祠,之後一個身懷六甲還抱着一個孩子的女人來告訴了村民們真相,起初村民們都不願意接受、更不願意離開百花村。

但丹溪的上一代聖女站了出來,她先是帶了幾個人出去試探,之後花了近十年時間總算說服了村子裏其他大多數人,百花村因此冷寂敗落,但不再互相通婚的村民們也沒再生下畸形的孩子。

出去的村民們惦記着留守不肯離開的老人們,每年會分批回來看看他們、也送回生活需要的物資,加上老人們自己在村子裏繼續耕種的一些,生活倒也無虞。

得知雲清曉需要地方藥浴治病,一位老婆婆領着他前往村中一間屋子,說:“這是當年丹溪聖女卸任後,和她丈夫住的屋子……我們對不起丹溪一家,當年愚昧無知,把村子裏的異象都怪到了她身上……可丹溪已經不在了,我們只能把她的牌位放到神祠百花神身邊祭拜贖罪……”

……

明日散這草的草根泡了水後味道十分奇怪,像是新鮮草藥混合了一挑子的糖塊。

雲清曉本來覺得泡一泡而已、壓根沒有難處,然而聞到這樣一桶水後實在覺得敬謝不敏,不敢脫衣服……

“清曉?”應津亭催促。

雲清曉面露苦色:“泡完了以後我不會這輩子都帶着這味道吧?那我還不如不解毒了……”

應津亭非常感同身受地提議:“那要不我陪你泡?和你共進退。”

雲清曉很感動,但是拒絕:“誰知道這東西沒中毒的人泡了以後會怎麽樣,你別鬧。”

聞言,應津亭失笑:“我還以為你是因為不好意思和我共浴,所以才拒絕我。”

雲清曉:“……”

這人腦子裏沒個正經事!

最後雲清曉還是泡了明日散的草根水,雖然很抗拒,但他覺得要是副作用明顯的話,他娘留下的書信裏應該會提一提吧……

雲清曉寬衣解帶的時候,應津亭也不知道非禮勿視,就毫不避嫌地同屋看着。

雲清曉:“……你出去!”

應津亭一本正經地提醒他:“我看過你身子了,還摸過……說起來你也看過我,我們這和洞房過了也沒太大差別了,什麽時候成親呢?”

雲清曉嘆服應津亭的邏輯,匆忙脫了衣服泡到明日散草根水裏去了。

開始藥浴之後,雲清曉就分不出神和應津亭插科打诨了,畢竟是解毒,對身體還是有不輕的影響,雲清曉靠在木桶裏昏昏欲睡,草根水也在過程中顏色漸深,應津亭陪着過一會兒就換換水。

第一天泡了八個時辰,雲清曉都沒工夫擔心自己會不會被泡皺了,最後被應津亭從浴桶裏抱出來,他也沒精力糾結風花雪月那點不好意思,整個人都倒在應津亭身上。

如此又泡了三天,期間應津亭重新去拔過明日散的草根回來。

第四天泡得快要結束,雲清曉一想到明天還要繼續就莫名悲憤,渾身也難受得要命……好在臨出浴前,雲清曉突然喉間腥苦,嘔出了至關重要的毒血。

下一瞬,應津亭和雲清曉都聽到了系統公事公辦毫不拖延的通知:【宿主您好,經檢測,您當前體征已不符合綁定本系統、接受本系統輔助的前置條件,故本系統即将與您進行解綁。在此祝願您前程似錦。解綁倒計時,九十九,九十八……】

這也佐證了雲清曉身上“明日散”的毒确實解了,應津亭也不用再受系統約束了。

“沒事了,清曉。”應津亭憐惜地擦拭雲清曉唇邊沾染的污血。

雲清曉抓着應津亭的衣襟借力,說出憋了許久的“大話”:“我跟你說,我這之後打算開始學習醫術,我一定能成為一代名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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