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暗潮洶湧
暗潮洶湧
擲地有聲的‘夠了’令在場衆人皆是一愣,不約而同瞥向栾念,畢竟近一個月來,栾念表現得一直作壁上觀、冷眼看待陸家一切。
陸家衆人面面相觑,虞嫚芬心裏一顫,呢喃出聲,“念念……”
栾許平因病去世,栾念自責至今,甚少有心情搭理陸家衆人,反正年後三月她就走了,熬過三個月,用不着與他們虛與委蛇,沒想到被當成病貓。
她瞧着好欺負是吧?
心裏忍不住飚了一句髒話,又默念了一聲罪過,二話不說擡手就是一巴掌扇向陸丁敏。
這一巴掌可比陸建明用力多了。
陸丁敏被打得措手不及,踉跄了好幾步才站穩,人都懵了。
鄉下來的拖油瓶竟然敢動手打她?!
“敏敏!”
“念念!”
栾念不顧衆人精彩紛呈的臉色,再次上前,陸丁敏吓得連忙後退,嘴裏還不忘放狠話,“你個賤人!你瘋了打我?!”
“陸丁敏,我不僅要打你還要揍你,我生平從不吃虧,別人欺負我一次,我會加倍讨回來——”
栾念落下的右手揮到一半,冷不丁被一只大手抓住,來人手勁重,等閑人吃痛就會松手,偏偏栾念不是一般人。
她刷地扭頭,驀然對上陸硯淩冽的黑眸,男人似乎剛下班,眼裏一閃而過的疲憊,他左手還拿着鼓鼓囊囊的牛皮紙袋。
陸丁敏見陸硯回來了,精神一震,她趁機往陸硯身後躲去,捂着右臉龇牙咧嘴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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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大哥!栾念打我——”
虞嫚芬見狀,握緊陸建明的手臂!
陸家小一輩,虞嫚芬最怕陸硯,雖說陸硯平時待她與陸家其他人無異,但打從心底不敢小觑這孩子。
陸家幾個小的也都怕陸硯,轉念一想,陸硯早年當過兵,即使現在從商,軍人氣質也未消失。
一時間,衆人俱不做聲,陷入僵局。
栾念不懼陸硯的冷臉,她沒掙脫陸硯的手,挖坑給他跳,“怎麽,你們陸家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言外之意,在場衆人誰都能聽懂。
陸丁敏能撞栾念的車,栾念自然也能扇陸丁敏巴掌。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陸硯今晚難得早下班回來,不想一進大門就撞到劍拔弩張的一幕。
原本被合作商出的纰漏煩得有點疼的腦袋瓜子,這會兒更疼了。
栾念說話口氣很沖,自打她住進來,他們一直相安無事,她既然沒挑破兩年前那事,他也不會上杆子去問。
陸家衆人如何對待她,他束手旁觀,晾着她、冷着她,與她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
此刻,她眼裏明晃晃地閃着譏諷,倘若他敢反駁一句,她便有十句等着怼他。
他一早便領教過她的厲害。
他屏氣凝神,盡量心平氣和與她談,“栾念,家有家法,敏敏犯了錯,撞壞了你的車,讓她賠償即可,你打了一巴掌卸了心頭之火,何必再咄咄逼人?”
陸丁敏是陸家小輩中唯一的女孩,向來是陸家人的掌上明珠,陸硯不是偏袒陸丁敏,他不想把事态鬧大,栾念背後揍多少下陸丁敏,他管不着,在人前,栾念不能恣意妄為。
最關鍵一點,栾念會讓陸建明難做,虞嫚芬也會跟着被陸家其他人指責。
陸硯心不瞎,虞嫚芬不是作妖之人,否則爺爺不會破格允許陸建明娶虞嫚芬。
栾念直勾勾地注視陸硯,“哦?我咄咄逼人?”
盡管她音調不大,陸硯分明聽出一絲不同尋常,詭異地想起倆人間交集的一幕幕,心裏泛起一絲絲異樣。
陸硯的維護與撐腰令陸丁敏頓時趾高氣昂起來,她橫眉冷笑,嘲笑栾念不自量力,妄圖雞蛋碰石頭。
“你個臭鄉巴佬——”
“小硯說得對,家有家法,國有國規,陸丁敏,你做事沖動魯莽,爺爺罰你不準吃晚飯,去祠堂罰跪一晚,你可願意?”
陸老爺子被人推過來,突然出聲加入,制止了栾念與陸硯之間的針鋒相對,也截住了陸丁敏喋喋不休的謾罵。
陸丁敏再跋扈,也不敢當衆忤逆陸伯勳,忙收起嚣張氣焰,低眉順眼應承下來。
“爺爺,我錯了,我願意。”
“你撞壞栾念的車,維修費用從你每月的零用錢裏出,另外,從明天開始,你不準再開車。”
陸丁敏心裏不服,可又怕陸伯勳再提出額外懲罰,她心不甘情不願,迫于無奈表示知道了。
一場荒誕的鬧劇随着陸家大家長的調停霎時消弭。
随後,陸淮送陸丁敏去別墅後方的祠堂,其餘人各自回主屋。
陸硯松開手,栾念甩了甩被捏疼的手腕,沒看陸硯,先一步轉身朝她的車走去,把她買的生活用品提出來。
虞嫚芬等候在旁,小心翼翼問她還有沒有胃口。
栾念扯嘴一笑,“又不是我被罰跪祠堂,我為什麽與肚子過不去?”
說話聲音之大,顯然不願意收斂。
陸硯沉着臉,停駐原地片刻,而後拎着公文包繞過噴泉池。
半小時後,衆人圍坐一堂。
席間,陸伯勳坐鎮,沒人敢造次,衆人安靜用餐。
室內開着地暖,栾念脫掉沖鋒衣,捋了捋毛衣袖子,不經意露出紅了一圈的右手腕。
常年日曬雨淋的她,膚色不算白,健康的小麥膚色,沒想到藏在衣服裏的身體膚色卻如此白,越發襯得手腕處的淤橫顯眼。
坐在她旁邊的虞嫚芬當即紅了眼眶,又怕人察覺,狠狠眨眨眼,把淚意逼回去。
虞嫚芬給栾念舀了一碗雞湯,“來,念念,喝碗熱湯去去寒。”
斜對面的陸硯瞥了一眼栾念的右手腕,被她手腕上刺目的紅震到,下一秒又覺得她是故意的,故意令他難堪,她向來有這個本事。
陸家其餘人自然也瞄到了栾念紅了一圈的右手腕,心思各異,礙于陸伯勳與陸硯,他們沒發表看法。
就連平日裏愛攪和的陸建芬也息了找茬的心思。
陸建明自責,奈何不好明說,只得用另一種方式補償。
“念念,過完年要不要考慮留在嶺城?以你的專業能力完全可以進入集團業務部工作。”
虞嫚芬一愣,看向陸建明,陸建明朝她安撫一笑,“阿硯,你暫代海外業務部總監,有權做主,念念去你部門當PM,好不好?”
陸家二嬸許霜笑着附和,“三弟建議不錯,吃住在家裏,每年能存下不少錢。”
陸建芬悄悄翻了個白眼,有心想說幾句,又怕被陸伯勳罵。
換做識相的人早就感恩戴德賠笑臉了。
栾念徑直婉拒,“謝謝陸叔的好意,年後我要回雲城,早前簽了一年翻譯合同,對方工廠年後開春就開工。”
陸建明聽栾念已有工作安排,便不再說些什麽,打算暗地裏在補償她。
陸家其餘人聽聞栾念年後開春就走,心裏樂開了花,打算待會兒去祠堂告訴陸丁敏,省得那丫頭還在生氣。
陸硯未表态,栾念幾時離開嶺城與他無甚關系。
晚上十點左右。
保溫杯的水喝完了,今天去超市忘了買電水壺,栾念拎着保溫杯出了房間,意外在樓下廚房撞見陸硯。
他站在冰箱前,手裏拿着一罐啤酒,聽到身後的腳步聲,轉身回頭。
倆人視線頃刻間對上,神色莫名。
栾念不避不躲,她又沒做錯,憑什麽要她躲?
她大咧咧靠在島臺前,眸光鎖住陸硯,表情似笑非笑,也不開口,就這麽看他。
廚房的小門沒關嚴,呼嘯的北風争先恐後灌了進來。
室內開着地暖,栾念穿得單薄,僅着一件秋款灰色衛衣,黑色燈芯籠睡褲。
身材纖瘦,深色衣服稱得她越發瘦骨嶙峋。
栾念不怕冷,常年風餐露宿野外,早已習慣了寒涼酷暑。
此時此刻,冷風猛地砸到臉上吹到身上,她竟然被凍得瑟瑟發抖。
她多半是被氣的!
思及此,她越發沒了耐心,眼裏蓄着怒火,擡腳走到罪魁禍首面前。
陸硯個高,栾念迫不得已仰首,眼也不眨盯着他。
栾念梗着脖子不說話,這節骨眼上誰先說話,誰就落了下層。
玩的就是心理戰!
陸硯沒有躲避,倆人幾乎挨靠着,咫尺距離下,她身上橘子味的沐浴乳香味源源不斷竄入鼻間。
他視線下移,對上她的努眸,不緊不慢道:“這就生氣了?”
話一出口才知道他不該說這句話,顯得他多在乎她似的。
男人的嗓音低沉,吐出來的話卻不悅耳,相反很是刺耳。
一聽這話,栾念便懂了。
兩年前她做下的孽終于回旋到她的身上。
誰說男人不記仇?!
她朝他舉起自己的右手腕,晃了晃,“陸硯,你就這樣對待你的救命恩人?!”
哪壺不開提哪壺!
陸硯心一梗,見她主動提起兩年前的交集,還拿救命倆字壓他,他拼命按捺的脾氣隐隐死灰複燃。
他深呼吸,眸光從她的臉上掃過,落到她的手腕上,明白今晚他要是不說些什麽,她一定不會輕易放過他。
“你明明能掙脫。”
栾念撇嘴,就知道他不會輕易道歉!
他這人嘴硬,心思深沉,輕易不服輸,偏偏臉蛋生得好,容易令女人神魂颠倒。
陸硯見栾念不搭腔,還是一副找茬的架勢,不禁壓低嗓音警告她,“栾念,這裏是陸家,容不得你亂來,別惹我。”
面對男人壓迫性十足的眼神,栾念不怒反笑,忽地五指張開,在他鼓起的胸膛上輕飄飄拂過。
手掌下的胸膛堅硬如磐石,手感一如既往地好。
四下無人,也不怕被旁人撞見,這個時間點,陸家長輩早已入睡,小一輩還在熬夜刷手機。
栾念擡頭盯着他,“你在害怕。”
陳述句,篤定的語氣。
“害怕我什麽?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
女人吐氣如蘭,氣息萦繞在他耳畔,陸硯眼神倏地一暗,身體一瞬間繃緊,面對危險時,身體條件反射出現防衛姿态。
“你們在幹什麽?”
驟然而降的聲音打破倆人之間的無聲角逐,栾念也不惱,不慌不忙遠離陸硯,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謊,“陸大哥在向我道歉。”
說完還朝陸淮甩了甩右手腕。
陸淮哦了一聲,果然他眼花,栾念與硯哥之間哪有什麽火花?!倆人表情挺自然的。
嗯,他肯定是眼花了。
見鬼的道歉。
陸硯再次深呼吸,默念不生氣,生出病來無人替。
自她來了家裏後,他動怒的次數隐隐增多,他若是氣得跳腳,就落了下層。
第二天開會,陸氏集團衆人明顯察覺到陸總今天心情不爽,板着臉不說,還語氣過重怼了幾位高管,人人噤若寒蟬,不敢摸魚,生怕被陸總借題發揮。
周五一大早,聞名親自開車來陸家接栾念,虞嫚芬認識聞名,也樂于栾念在嶺城多交幾個朋友,年輕人就該出去玩,不要整日悶在家裏。
聞名慣會讨女孩子歡心,帶栾念去了嶺城最負盛名的老街。
老街,也叫美食一條街,順帶觀光打卡。
“這條老街有百年歷史了,又靠着護城河,不僅本地人來打卡,還有遠道而來的游客。”
南北東西彙聚的美食老街都有,聞名大方,發揮東道主的精神,不管栾念喜不喜歡,通通打包一份塞給栾念。
栾念說不上激動高興,越發令聞名對她産生好奇,很少有女孩子不愛吃喝玩樂的。
在老街來回溜達了兩圈,栾念站在橋墩旁,吃完最後一顆墨魚丸,“北街左手邊第一家是你的店鋪?”
林溪拱橋分隔了南北,那家賣炸串的店鋪夥計掃了栾念好幾眼。
每天逛街的美女不計其數,栾念自知自己不是傾國傾城長相,那必然就是身邊的聞名。
聞名眼睛一亮,看着栾念的眼神像哥倫布發現新大陸,“老妹,還是你慧眼獨具!我帶了幾波朋友來老街轉悠,他們都沒能發現!”
栾念嗤之以鼻,“說罷,所求何事?”
聞名不至于在她面前炫耀他的房産商鋪,栾念私底下的身份,嶺城無人得知。
聞名憨笑,“其實就想讓你評一評,我家店鋪炸串與斜對面那家,哪個味道更好吃?”
栾念猜到了,倆家打擂臺,賣的都是同系列炸串,食材大同小異,無非在作料配方上,她剛才都嘗了一塊炸雞,于她看來,味道雷同,沒有可比性。
“聞哥你逗我玩呢,游客更具說服力,你問我一個外地人,能給予什麽中肯的建議?”
提起這事,聞名苦笑,“不好意思啊,老妹,聞哥就覺得稀奇,明明從裝潢廣告食材都差不多,偏偏我家客流量就是不如對面,聞哥也不缺這個錢,就是有好勝心。”
“我向老陸打聽你的興趣愛好,他屁都不放,我又去問陸淮,臭小子說你在修仙,整日閉門不出,我想着,你興許不愛豪門那套娛樂活動,就帶你來逛吃,還不拘束。”
栾念沉思片刻,“聞哥,你給我轉賬十萬,我幫你解決困擾。”
聞名瞠目結舌,見栾念一臉篤定,忽然心跳加速,腦子一抽,“嘿,老妹,咱犯法的事可不能幹!”
栾念嗤笑,“你擔心觸犯法律,我還擔心得罪祖師爺呢。”
一聽這話,聞名頓覺此事蹊跷。
他不缺十萬塊錢,二話不說要了栾念的銀行賬號,給她分了兩次轉過去。
栾念示意聞名湊近,聞名不明所以,栾念壓低嗓音,交代聞名去幹幾件事,聞名越聽,眼睛越亮。
乖乖,這事若真的成了,後半輩子,他勢必要抱緊栾念大腿!
三日後,聞名給栾念打電話,激動地語無倫次,“老妹!你猜怎麽着?我按你說的去做,嘿嘿,客流量變多了!”
“老妹,你偷偷告訴聞哥,你是不是會看風水?”
栾念否認,“聞哥高看我了,我什麽也不會,只是算準了你的店鋪月營業額在十萬左右,忽悠了你。”
林溪橋正中間的石碑正好擋住了聞名的店鋪,炸串鋪子何其多,游客惰性高,一般不會為了看清是什麽鋪面特意繞過去。
栾念出點子讓聞名找人移走那石碑,順帶沿着石橋兩岸栽種一排鮮花,如此不會被人無端說事,單純以為是市政的要求。
然而栾念冠冕堂皇的解釋無法說服聞名,聞名堅持己見,還察覺到栾念不喜歡高調,便也按捺住想要廣而告之的心裏,自得其樂。
話雖如此,聞名的異樣還是令司南等人洞悉,在司南的逼問下,聞名管不住嘴巴,一五一十道來。
這下徹底炸開了花。
在座幾位都是不缺錢的主,可誰會嫌錢多?若栾念真有一身神乎其神的本事,放到富豪圈那必是人人巴結的對象!
牌局也不打了,在司南三人的拾掇下,聞名打電話給陸硯,當衆透露了這件事。
電話那頭陸硯藏在別墅三樓娛樂室門口,一邊分神聽聞名的炫耀與唠叨,一邊留意室內栾念與陸淮的交易。
栾念拿出十萬塊要投資陸淮的項目,陸淮問她哪裏來的錢,是不是虞嫚芬給的,栾念聲稱是工作多年的存款。
陸淮不蠢,挑刺她的說辭,“你工作兩年就能存滿十萬?你可別忽悠我,大學生畢業行情我比你懂。”
扣除房租通行費外加雜七雜八交際費,不吃不喝兩年也存不到十萬塊!
他雖然缺錢,卻有自尊,堅決不去求自家人,省得被他們拿捏要挾他去相親!
栾念賴得多費唇舌,“你要就要,不要就還給我。”
錢生錢,錢生萬物,放銀行裏漲利息太少了,要不是看中陸淮是潛力股,她才不投資他呢。
陸硯臉色一沉,好樣的,她收了聞名的好處,回頭就把這筆錢丢給陸淮投資,兩不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