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曾經
第010章 曾經
楊茶她倆說的話清楚明了,毫無歧義,重點信息都強調出來。
衛音立刻明白,自己住院花費并非華榆口中減免百分之九十之後的四千元,不過也不對,住院的金額不能造假,百分之十就是四千。
那麽剩下的錢呢?剩下的三萬六,華榆自己掏。
衛音此刻竟然保持了詭異的平靜,也許是她的情緒波動一直都不太明顯,心裏都轉過千八百滋味,呈現出來卻那樣模糊與滞後。
她還能抽出心思鄙夷自己,你真的一點都沒有預料到嗎?你現在并不驚訝,是不是心裏早就懷疑了住院的真實情況?
衛小音,你不僅膽小,還有點無恥。
膽小的衛音用了兩秒時間決定自己不能占這個便宜。
知道了還當做不知道那就不是無恥,而是可惡。
衛音轉過頭,把小蛋糕分給她們,狀似無意道:“華醫生每天都這麽忙嗎?”
楊茶邊吃邊點頭:“差不多,她主要做手術,病人太多治不完。”
另一個小護士說:“華醫生離醫院近,臨時有事都喜歡喊她,她基本上一喊就來,沒什麽個人時間的。”
像這種允許一份工作擠占自己絕大多數時間的人,要麽是工作/掙錢/謀權狂熱愛好者,要麽就是把奉獻兩個字貫徹到底的“逆風者”。
華榆顯然不是前者。
醫生果然要好好尊敬。
“那她的個人生活肯定比較敷衍吧。”衛音像是自言自語,音量剛好讓兩個人都能聽到。
楊茶擺擺手:“反正華醫生總吃食堂,除了你住院這幾天每天都會換衣服,其他時候就兩三件百搭款來回換。”
小護士張了張嘴,總覺得這樣背後說華榆不太好,但也沒找到反駁的話,跟着點點頭:“華醫生不怎麽注重個人生活的,連戀愛也不談,每天就是工作。”
說完忽然意識到面前的人似乎與華榆有那麽點“戀愛”的關系,小護士讪笑了一下,默默扭頭和楊茶咬耳朵。
“你能不能說點華頭的好話,萬一她不願意跟咱們華頭談了呢?”
“那怪誰,華頭就是工作狂,誰見過她一門心思戀愛的樣子?”
“閉嘴吃你的吧。”
衛音更加堅定了自己內心的決定。
錢她是沒有的,但她還有一把力氣(?)。
華榆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各自為政”的三個人分開吃蛋糕。
衛音給她切了一塊遞過去,華榆去接,沒接過。
華榆:“嗯?”怎麽不松手?
衛音笑容燦爛,指外面:“華醫生,我有事想和你單獨談談。”
華榆有求必應:“行,來我辦公室。”
無視身後兩道灼熱的八卦視線,華榆提上衛音的小包裹,把剩下一半的蛋糕端走,還順便叮囑趙琪老實聽話別蹦跶。
本來想當面蛐蛐兩護士說她小話的趙琪:哼!絕對不會告訴你她們剛說了你壞話!死姬佬!
辦公室裏,華榆讓衛音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拉開衣櫃脫掉白大褂。
衛音留意到華榆的動作,瞬間撇開視線,嘴唇有點發幹。
華榆裏面穿的是修身短袖,醫院氣溫低,所以布料選擇了棉麻類的柔軟料子,穿在身上更加貼合。
衛音升起淡淡的苦惱,為自己總是忍不住觀察華榆的行為表示一分鐘的譴責。
譴責完畢。
喜歡看漂亮的事物是人之常情。
恢複正常的衛音清了清嗓子:“華醫生,你給我介紹的工作,可以換一個嗎?”
“為什麽要換?”華榆沒拒絕,而是詢問原因。
這份工作只需要接孩子上下學,偶爾父母下班晚了要在家裏陪孩子等一會兒,可以說錢多事少離家近。
等下,家。
難道是通勤距離?
華榆試探道:“離你家很遠嗎?”
衛音搖頭:“我還沒租房。”
上一個雇主要求她住家,雖然衛音只做采購、外間清掃等雜事,雇主還是覺得傭人天天往外跑不幹淨,所以衛音現在還沒有地方住。
華榆沉吟片刻:“你說。”
華榆不清楚發生了什麽,衛音不是挑剔的性子,也不愛給別人找麻煩,應該另有隐情。
衛音站了起來,擡起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瞅着華榆。
“華醫生介紹的工作很好,就是工資有點低,”衛音抿了抿唇,“我之前平均工資一萬二。”
華榆沒別的反應,靜靜等她繼續說。
衛音聲音不大不小,能看出來是在認真思考:“我還是想多賺錢。”
華榆開口:“你很缺錢嗎?”
衛音點頭:“嗯。我要還債。”
華榆擰眉:“什麽債務?”
衛音說:“三萬七。”
華榆下意識就想說“我借你”,但還沒開口,就對上了衛音那雙眼睛。
衛音的眼中藏着興奮的小火苗,不對,不是興奮,倒有點興師問罪。
這不正常。
華榆緘默下來,前因後果略一思索,想通了。
“三萬六,”華榆忍不住想嘆氣,“你這是自己加的利息麽。”
衛音盯着她:“我要還債。”
華榆捏了捏眉心,把眼鏡摘下來遞給衛音:“幫我擦擦,眼鏡片模糊,頭暈。”
衛音雙手接過:“好的。”
随即反應過來,幽幽地看向華榆。
華榆語氣挺穩定:“我說不用還你會聽嗎?”
衛音說:“不。”
說完她皺了皺眉,衛音很少有皺眉這個動作,實在遇到難題想不明白,找不到辦法,只能固執己見的時候才會這樣。
衛音指了指自己:“你說和我不熟。”
言下之意,明明是不熟的人,為什麽要給她支付高昂的醫藥費?還用以“善意的謊言”默默付出?
所以衛音不太明白華榆這樣做是為什麽。
華榆也不明白自己是怎麽了。
對衛音伸出援手,悉心照料,她圖一個随心所欲、心安理得。
華榆壓根就不可能放着衛音不管。
如果衛音還擁有之前的記憶,華榆還能發火問一句“你怎麽搞成這副德行”,然後冷聲質問她當初有沒有後悔拒絕了自己。
畢竟是彼此曾經最好的朋友,沒有誰必須遷就誰、讓着誰。
可偏偏衛音什麽都不記得了。
那些過往被封存在衛音的腦海深處,她現在就跟華榆初見時一模一樣,腼腆、遲鈍、善良、膽小。
華榆發不出火,便只能對她好。
好着好着,連華榆都懶得掩飾了。
可懶得掩飾對她的好,并不代表華榆不生氣了,也不代表現在就能接受她。
華榆比衛音高上半個頭,眼神微垂時有種靜默的溫柔,她輕輕嘆了一口氣:“如果我說,這是我欠你的,你信嗎?”
多麽深情的語氣,配上她沉默的表情,構出一副“有故事但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樣。
衛音憑借敏銳的第六感戳破她,搖頭:“不信。”
華榆盯着她看了幾秒,偏開頭笑了:“丫的,我也不信。”
衛音說:“華醫生,你不習慣标榜自己吧,太假了。”
華榆無奈,微勾唇角,沒有說話。
衛音繞到正經話題上:“咱們之前,很熟嗎?”
好奇寶寶再次上線,華榆不僅無奈,甚至已經接受了衛音要刨根問底的現狀。畢竟是個認死理的固執性子,不說出點什麽,衛音肯定又要提“還債”。
華榆想了幾秒,挑挑揀揀拎出某段故事講給她聽:“你應該知道自己對信息素不敏感。”
衛音搬了把椅子坐下,一副認真聆聽的樣子,眼睛瞪圓:“嗯。”
“所以剛開學你就被學生會拉去營救困在器材室的發情alpha,”華榆手中接過被捏得更模糊的眼鏡,用紙巾擦着,“alpha本人是個嚴謹克己的性子,按時按量打抑制劑,認真計算發情周期,絕不允許自己在公共場合發情,但那次偏偏出了意外。”
華榆擦好眼鏡,纖細的金屬框折射冷淡的光,搭在挺立的鼻梁上,她的眼神透過鏡片望向衛音:“你知道為什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