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态度

第024章 态度

但很快,衛音就沒心思想別的了。

“你在這裏休息,外面雨大,暫時不能回家。”

華榆把包裹放下,轉頭看了衛音一眼。

衛音連忙點頭,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非常聽話。

“好,我都可以。”

華榆的神色緩和了幾分,她打開空調,偏頭示意浴室:“等會兒溫度上來,你可以去沖個澡,注意用熱水,洗完及時吹幹頭,避免感冒。”

“華醫生先沖吧,”衛音語氣擔憂,“你冒雨來接我,先收拾一下。”

送餐到了,華榆去開門,語氣平淡道:“不用。”

飯菜是酒店現成的,說不上好吃難吃,但樣式挺多,兩葷兩素。

“吃飽後可以睡一覺。”華榆安排着衛音的事。

衛音把筷子遞給華榆:“華醫生吃。”

華榆拒絕:“不用。”

衛音眼睛顫了一下,有點低落:“哦。”

她真的很沒用,出門祭拜不看時間,明明天氣陰了還不走,山中避雨還能睡着把全身都淹了。

麻煩華榆跑一趟,耽誤她上班。

衛音眼圈一點點紅了。

華榆正在用手機回工作消息,擡頭瞅見衛音的樣子,皺了皺眉。

“對不起。”衛音帶着鼻音說。

華榆收起手機,站到衛音面前,眉頭擰了起來。

“感冒了?”華榆說。

衛音哇的一聲張開嘴,又努力閉上,癟着嘴抽了兩口氣。

她很難受。

“說話,”華榆彎下腰,語速加快,略顯着急,“是不是頭暈,腦袋疼?身上有沒有發熱?腺體有感覺嗎?”

衛音目光閃過一絲迷茫。

“你現在不能感冒,”華榆見衛音不說話,眉頭皺得更緊,直接道,“走,我帶你去醫院。”

衛音連忙說:“沒,我不難受。”

華榆眉心還緊着:“不難受?”

衛音顧不上哭,腦袋左右晃了晃,誠實道:“不難受。”

身體是不難受的。

華榆的表情顯然不信,擡頭摸了摸衛音的額頭,确認她沒發燒才松懈下來。

衛音眼睛跟着華榆轉了半圈:“華醫生,你在擔心我嗎?”

華榆看着她沒說話。

衛音的勇氣死灰複燃,小聲說:“我以為華醫生在生我的氣。”

生氣?

華榆低下頭,靜靜思索半晌。

懂了。

衛音并非不懂察言觀色,她以為自己的怒氣壓抑得很好,沒想到還是被衛音察覺了。

“腺體治療周期很長,在這期間內不要生病,連最小的感冒都不能有,”華榆用力掐了一下眉心,平靜擡起頭,用嚴肅到近乎冷峻的語氣說,“我囑咐過你很多次。”

衛音知道,注意事項有十幾條,加在一起簡稱為“把自己當成懷孕頭三個或坐月子般小心生活”。

但她很難活得那麽精貴。

華榆的神色越來越沉默,衛音直覺自己必須說點什麽,否則一定會被罵得很慘。

一分鐘後。

預估錯誤。

衛音幾次三番張口,卻沒能說出解釋的話來。

華榆也沒有罵她。

衛音慌忙又茫然,雙手抓緊裙角,大口呼吸:“對,對不起。”

華榆低下頭,語速緩慢,咬字極重:“我不希望你有任何‘撩動’自己免疫系統的行為,因為就算一次小感冒,都會讓你的免疫系統來一場地震。”

“你的腺體處于萎縮狀态,有幾率會被免疫系統發現并攻擊。”

“到時候,受損腺體會加劇自身免疫缺陷,陷入惡循環。”

這在它們醫學界有個名稱,“死亡惡循環”。

腺體如何嵌入人類基因,一直都是未解之謎,它改造人體,卻并不與人體完美相融,它最大的合作夥伴,同時也是最大的敵人就是“免疫系統”,兩者配合穩定,人體就會良好運作,任何一方出現問題,都會導致全身指标的崩盤。

免疫力差,腺體就會瘋狂分泌激素,加劇全身器官衰竭。

腺體差,免疫力就會把它當做外來物瘋狂攻擊。

最好的結局是人随着時間老去,雙方都減弱戰力,始終和平共處。

但此平衡在衛音這類病人身上很難實現。

華榆隐去某個詞,沒有說出來吓到衛音。

她經常告訴自己,對衛音要溫和一點。

在生活中,她可以全然遷就衛音,但治療這塊,不是她退讓就能解決的事兒。

華榆平靜說:“衛音,你沒有照顧好自己,你對自己的态度有很大問題。”

衛音張嘴:“我……”

“時間不早,”華榆起身,“我還有一個病人要面診,你好好休息,身體不舒服第一時間告訴我,明天早上來接你。”

衛音急了:“外面那麽大的雨!”

華榆沒回頭:“地鐵。”

望着關上的門,衛音抱膝蹲在床上,難過地縮成一團。

衛音知道這次是自己的問題。

明明華榆強調過很多次不要生病,她卻從來沒有挂在心上。

這麽看,把華榆的話當做耳旁風,換誰都要生氣。

其實她真不是故意的,她很少把注意力放在照顧自己上面,尤其是對待與腺體有關的事情。

華榆對自己很好,但她總是給華榆添麻煩,衛音唾棄這樣的自己。

事情出現矛盾,衛音沿着那點端倪往深處扒,自我剖析到底為什麽潛意識忽略自己的腺體。

對,她就是潛意識裏主動忽略的。

忽略,那就是不重視,不喜歡。

對,她不喜歡自己的腺體。

那是一種從小就根植在記憶裏的厭惡,如果沒有這個腺體,她會是一個健康的beta,老媽就不用打很多工給她賺錢治療。

她也不用每天泡在藥罐子裏,輸冰涼的營養液。

後來腺體還是萎縮了,她竟然有點慶幸,因為從萎縮那天起,她就很少感覺到腺體的存在。

就這樣吧,萎縮,然後切除,做一個beta。

衛音對此非常渴望,這個念頭從小就有了,盡管那時候她還小,想得非常簡單,不知道腺體不是養的花,枯萎摘掉就可以,它可能會帶來更嚴重甚至無法挽回的傷害,她還是在潛意識裏期盼這一天的到來。

這就是她屢次三番不在意自己身體的根本原因。

衛音摸着自己鼓脹的心口,心髒在胸腔裏奔騰跳躍,她大口呼吸來抑制難過,崩潰的氣音還是洩露了她的情緒。

這不是她想要的。

弄成現在這樣,她也不想的。

她之前的人生中,從來沒有出現過華榆這樣的人。

從華榆出現那刻起,她就想待在華榆身邊,這種渴望與迫切令她願意改變過往多年的人生軌跡。

那再多改變一點,又有什麽不可呢?

衛音等待難過的情緒一點點下去,起身把菜吃掉,再去沖了個滾燙的熱水澡,鑽進被子裏。

下次看見華榆,她一定要解釋清楚,并保證下次再也不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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