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和好

第025章 和好

省院分化科,華榆辦公室裏,院長正陪着一位老人等華榆。

華榆坐地鐵趕回醫院,已經晚上八點。

“這是我們省院最年輕有為的華醫生,”院長笑呵呵對老人介紹,“她就是你以後的主治醫生。”

老人瞳孔泛白,坐在椅子裏,腰背佝偻。

華榆審視兩秒,敏銳發現她的指甲色澤健康,穿的衣服也是年輕款式。

“老人”開口,聲音偏細嫩:“謝謝院長親自跑一趟。”

“不麻煩,”院長低頭說,“你媽媽和我是好朋友,住院後有事直接打我電話。”

說完,院長把華榆叫出來。

“她是罕見的早衰4型,”院長臉上的笑意消失,憂心忡忡道,“腺體活潑健康,但身體迅速早衰。”

華榆見過的疑難雜症不少,冷靜詢問:“确定是腺體的原因嗎?”

“不确定,”院長慢慢搖頭,苦惱道,“她的腺體很健康,看不出毛病。但沒有人體衰老但腺體健康的先例,查基因也沒發現問題。你一直專攻這方面,先給你帶吧。”

華榆皺眉道:“院長,萬一治不了也查不出病因呢?”

院長嘆氣:“我知道你的顧慮,但她比較特殊,咱們院不能往外推,你就盡力治療,能治到哪裏算哪裏。”

華榆也明白,讓院長親自跑一趟,還必須喊她回來加班的病人,這個病人來頭肯定不小。

“我會盡力。”

院長拍拍華榆的肩:“嗯,靠你了。”

先帶病人住下,華榆熬夜看完病人從小到大将近半米高的檢查記錄,再看時間,已經是早上四點。

華榆收拾東西離開醫院,先去旁邊買了杯咖啡,美式特濃。

苦澀的味道令味蕾發麻,華榆早就習慣了加班的節奏,工作的疲累不是真正的累,她看了眼時間,該去接衛音了。

該怎麽對衛音說呢。

華榆不想對衛音發火,盡管從見面起,這個火氣就一直壓着了。

她不怪衛音當年與她決斷,她只怪衛音把自己弄成這樣。

人最應該做到的,不就是珍惜生命,好好活着嗎?

如果連自己的身體都不珍惜,那過的該是怎樣灰暗無望的人生,又能希望誰去拯救呢?

車子放在酒店,昨天的暴雨在淩晨時分逐漸停歇,今天是個陰天,她坐上地鐵去往酒店。

到達酒店的時候剛好六點。

不知道衛音醒沒醒,華榆沒有第一時間去敲門。

她先在酒店會客廳裏坐了一會兒,值班經理過來陪她聊天,說起旁邊的墓園。

經理很有眼力見,昨天有不少從墓園下來的人住進酒店,能買得起這種價位墓地的人肯定有錢,她便熱情介紹道:“安平園五年前修繕完工,是全市風水最好的一處山頭,開發商包下整座山,還請了許多大師設祭壇、劃風水,設計精美,還沒完工就搶空了。當然價格也高,一平40-80萬不等,算起來一處墓地起碼也要上百萬。”

華榆安靜聽完,沒有打斷,也沒發表意見。

衛音把墓園地址發過來時,她只忙着去接她,并沒有多打聽這處地方。

華榆知道衛音是單親家庭長大,母親在她高三那年去世,沒能陪她成年,也沒有看見她考上大學。

認識衛音以後,她過得都是樸素清貧的生活,鬧翻之前,衛音的存款她大致有數,根本供不起這種價格的墓地。

換句話說,絕大部分普通,甚至小富人家也是供不起的。

衛音來祭拜媽媽,肯定是想家人了,華榆暫時抛開“衛音怎麽買得起這樣貴的墓地”,為自己昨天的情緒失控反思三秒。

她心裏有一處跷跷板,一頭坐着“何必要在這個時候對衛音講道理,她現在需要的是擁抱和安慰”,一頭坐着“無論什麽時候,自己的身體才是最重要,她需要被罵醒”。

前者穿着白色的天使服,一臉恻隐。後者穿着白無常的八卦服,面無表情。彼此對罵互掐,誰也不讓。

華榆頭疼地閉上眼,高強度工作令人心情低落,她總忍不住想掀翻跷跷板,什麽也不管了。

這時候,兩個小人都轉過來瞪着她:“你敢!?”

華榆:……

最終,華榆恢複以往的态度,一臉平靜地敲開衛音的門。

裏面很快傳來腳步聲:“誰?”

華榆:“我。”

門開,衛音穿着睡衣,收拾齊整。

華榆說:“醒了?”

衛音點頭:“嗯,有一會兒了。”

“晚上有沒有難受,”華榆邊進去邊說,“發燒、感冒?”

衛音搖頭:“都沒有。”

想了想,衛音又說:“感覺腺體有點發熱。”

華榆坐在床上,招手:“過來,我看看。”

衛音走過去,按照華榆的吩咐低頭,露出後脖頸。

華榆先是觀察,後将掌心搓熱放上去。

“嗯,有點發脹,”華榆輕聲說,“正好我等會兒還要去醫院,你跟我一起去,給你做個檢查。”

“好的,”衛音咬了一下嘴唇,支吾道,“華醫生,對于昨天的事情,我很抱歉…”

華榆神色如常,沒讓她繼續反省,擡手按了一下她的腺體:“嗯,收到了。現在不用給我解釋,等會兒去醫院,我有東西讓你看。”

衛音到了醫院才知道是什麽“東西”。

“趙琪情況不太好,你去探望一下吧。”

病房門口,華榆已經換上白大褂,戴上金屬眼鏡,冷淡而專業。

這個病房不是她們之前住的,趙琪轉入單人監護病房,透過玻璃能看見趴在桌子上補覺的趙母。

幾天不見,她竟然長出了白發。

衛音敲門進去,趙琪正戴着呼吸罩,臉頰發黑,眼珠混濁,往衛音那邊看了一眼。

“小姐姐…”

趙母醒了,連忙招呼衛音:“你是上回出院的孩子吧…你來看小琪嗎?”

衛音說是,卻沒有再靠近。她很難将面前這個病入膏肓像是癌症晚期的病人和前幾天活蹦亂跳的小姑娘聯系在一起。

趙琪同她說了幾句話,緊接着控制不住咳嗽起來,趙母連忙按響護士鈴,一陣兵荒馬亂,衛音退了出去。

華榆站在轉角,正在等她。

衛音眼眶迅速發酸,顫聲道:“她怎麽了?”

“她的免疫系統瘋狂攻擊腺體,腺體同時釋然大量激素壓榨器官,兩方已經殺瘋了。”

衛音面色驚懼,她不知道也不明白,更不理解,短短幾天怎麽就變成這樣。

“為什麽呢,之前還好好的…因為她偷吃我的蛋糕嗎?”

華榆摸着衛音的頭,輕輕揉了一下,語氣低柔:“因為她偷偷溜出去吃了一頓火鍋。”

衛音眨巴眼睛,一滴很大的淚水掉下來,砸在華榆的手背上。

“那我救下的那個omega呢?”衛音抓住華榆,想要尋求一絲安慰。

只要割除腺體,做一個普通的beta,就再也不用面對這樣的風險了,對吧?

華榆安靜地看着她:“你想去看他?”

衛音無聲點頭。

華榆帶衛音來到太平間。

“他躺在裏面。”

“腺體割除後,他的大腦産生并發症,不再分泌多巴胺和其他調節情緒的激素,他很痛苦,用腰帶吊死在廁所的水管上。”

衛音後退半步,腿軟,倒進華榆的懷裏。

她轉身抱住華榆,力度很大,像是受到極大驚吓的小動物,瘋狂往華榆懷裏鑽。

華榆抱住她,一只手蓋上衛音的雙眼。

繼而她輕輕低頭,嘴唇似有若無吻上手背,像是安慰,也像無聲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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