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你的眼裏有兩個我

你的眼裏有兩個我

鹿呦呦跟在孔昭後面慢慢走着，他也走得很慢，還低頭注視着地面，時不時踢走前進路上的小石子。

她想起第一次重逢時，他們從面館出來，她也這樣跟在他身後慢慢走着，他也像現在這樣時不時踢走路上的小石子。

但她知道，今天他是怕她不小心踩到那些硬硬的石子，才故意把它們踢開的。

鹿呦呦很開心，心想如果他們不是現在這樣的“朋友”關系，而是……那他是不是會……

鹿呦呦看了看他的背，他的肩膀很寬背很直，不知道趴在上面會是什麽感覺呢？

很快到了電梯間，這次他沒有再問她去21層還是11層，只按了10層的按鈕。

鹿呦呦心裏有些激動，不知道他家裏會是什麽樣子呢？淩亂還是整齊？家具是什麽風格的？他的審美和自己在不在同一個次元？要是不在，以後該怎麽辦呢？

鹿呦呦突然意識到自己有點想多了。這時電梯已經到了十層，她跟着孔昭下了電梯，來到他家門口。

孔昭輸入密碼，打開門，示意鹿呦呦跟着進來，然後把她的鞋子放下，自己換了拖鞋，又找了一雙新的，放到鹿呦呦面前。

“有點大，湊合穿吧。”

鹿呦呦沒跟他客氣，說了個“謝謝”，就穿上了，然後往裏走，客廳的全貌就完整展示在她眼前了。沒想到，完全出乎意料，房子竟然還可以這樣裝修。

他家做了“去客廳化”的設計。地上鋪的是橡木地板。原本應該放沙發的那面牆，打了整整一面牆的書架。書架是原木色的，上面擺滿了書。書架牆的對面也沒有電視櫃和電視，取而代之的是一塊巨大的投影幕布。書架前的地板上鋪着一塊很大的米駝色地毯，地毯邊上擺放着一張休閑單人沙發椅，除此之外，沒有一件多餘的物品。

簡潔到極致，同時，整個房間的配色也舒服到極致，讓人舍不得移開眼睛，恨不能直接躺在地毯上，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覺。

鹿呦呦忍不住贊嘆道：“你家也太漂亮了吧！”然後自己又搖搖頭，“不能用漂亮形容，就是讓人感覺很舒服，很放松，簡直太棒了！”

對于鹿呦呦溢于言表的喜愛，孔昭也有些出乎意料的驚喜：“你喜歡？”

鹿呦呦點點頭：“非常喜歡！”

“可是周行不喜歡，他說來了我家沒有地方坐。”

鹿呦呦撇撇嘴，“別管他，他那個傻小子有什麽眼光！”

傻小子？孔昭有些難以置信的看了鹿呦呦一眼，對他們兩個人之間的關系有些看不懂了。周行叫她姐，她叫他傻小子，現在戀人之間都流行這麽叫了嗎？看來自己真是out了。

鹿呦呦又欣賞了一番，然後就在那塊大大的地毯上坐了下來，用手撫摸着地毯上的毛毛，感慨道：“好軟！真想躺下睡一覺。”

“你可以躺下試試，我經常躺在上面看書，看累了就直接睡。”孔昭拿來了碘伏消毒液和棉簽，站在地毯邊上笑着說。

可能是終于遇到了一個“知音”，看得出他也很高興。

鹿呦呦幹脆脫了鞋，整個人都躺在了地毯上。地毯真的很大，足有一張雙人床那麽大。要是有個枕頭就更好了。

正這麽想着，一個枕頭就來到了她身邊。孔昭從沙發椅上拿了一個抱枕，塞到她頭下，說：“這樣就更舒服了。”

“謝謝！”

鹿呦呦十分滿足地閉上了眼睛。誰知一閉上眼睛，沒多一會兒，困意就從四面八方向她襲來，眼皮沉重地再也擡不起來了。

就在她馬上就要睡着的時候，聽到一個人在輕輕地呼喚她：“Lucy,先別睡，我幫你擦一下藥。”

鹿呦呦猛地清醒了，她迷迷瞪瞪地掙紮着想要坐起來，孔昭攔住了她，“你不用起來，趴過來就行，這樣正好方便擦藥。”

鹿呦呦猶豫了一下，讓一個異性給她擦藥，還是這樣的姿勢，似乎不太好吧。可是也僅僅是擦個藥而已，光明磊落，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況且，自己也的确是因為他才受傷的，享受一下他的服務，就當是投資回報吧！

于是心安理得地翻了個身，趴在抱枕上，等待接受他的服務。

“你忍着點，可能會痛。”

鹿呦呦“嗯”了一聲。

接着腳上先傳來一個涼涼的觸感，緊随其後便是一陣足以令神經顫抖的刺痛，鹿呦呦趕緊咬住自己的手指，忍住想要叫出來的沖動。好在時間不長，她也只有兩只腳，不然真的hold不住。

“好了，不過你現在最好趁着消毒液浸濕了傷口，趕緊把絲襪脫下來，不然可能還會粘在一起。”

脫絲襪？她穿的可是連褲襪……

正在鹿呦呦猶豫要不要脫，去哪兒脫的時候，聽到孔昭又說，“我去換件衣服”，然後就聽到他漸漸走遠的腳步聲，接着是關門聲。

鹿呦呦舒了一口氣，迅速把絲襪脫了下來，果然，脫的時候沒有剛才感覺那麽疼了。然後她把絲襪和她的鞋子放在了一起，準備離開的時候拿走，又去洗手間洗了下手，最後敲了敲孔昭卧室的門，“我好了，你出來吧。”

孔昭出來後，鹿呦呦已經坐到了餐桌旁邊，她面前放着碘伏，手裏拿着棉簽。看到孔昭出來笑着對他說：“感謝你的細心診治，投桃報李，我給你也擦下藥吧！”

“啊？不用了吧，我自己擦就行。再說這點小傷不用擦也沒事。”孔昭連忙推辭。

“那怎麽行呢！”鹿呦呦站起來把他按到椅子上，然後用棉簽蘸了消毒水小心地給他擦拭傷口，一邊擦一邊自言自語：

“長得這麽好看，可不能留疤哦……疼嗎？”

說着，又湊近他的傷口給他吹了吹。

她的動作很輕，也很溫柔，眼睛裏散發着一種特別的光芒。

那光芒仿佛有一種魔力，可以融化世間一切堅硬的、冰冷的東西。

孔昭有一瞬間的恍惚。

随後意識到她的嘴就在自己臉頰旁邊，一垂眸就能看到她胸前的峰巒，甚至都能聽到她的呼吸，感受到她身體的溫度。

孔昭感覺自己的臉又開始燒燒的，心跳也突然莫名其妙地加速，他僵直着身子一動不敢動，生怕一動不小心碰到她。

等她終于擦完了，孔昭才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氣。

鹿呦呦再一次檢查還有沒有遺漏的傷口，突然，她盯着他的眼睛皺起了眉頭：“你的眼睛……”

剛松了一口氣的孔昭正疑惑自己的眼睛怎麽了，然後聽到她接着說：“你的眼睛裏有兩個我嗳！”

“……”孔昭被她氣笑了，“你怎麽這麽幼稚？”

“有嗎？看你太緊張了，逗逗你嘛！”

“我哪裏緊張了？”

“我看你全身都緊張。”

“胡說，我在自己家緊張什麽？”孔昭不自然地把眼睛瞟向一邊。

“你的眼神在閃爍，說明你心虛了！”鹿呦呦指着他的眼睛得意地說。

孔昭急忙轉移話題：“我點了早餐你吃不吃？”

“吃！”

“那你就閉嘴！”

“閉了嘴還怎麽吃飯？”

“……”

吃完早餐，鹿呦呦就回了自己家，帶着孔昭給她在外賣上重新買的一份消毒水、棉簽和創口貼，以及一盒防水貼。他還叮囑她洗澡前可以先把防水貼貼在傷口處，以免碰到水感染。

鹿呦呦照做了，果然傷口沒有浸到水。洗完澡躺在床上，她給孔昭發了個微信。

【LUCY：防水貼很管用，多謝啦！】

好歹他們也算是患難之交了，所以剛才已經互留了電話并加了微信。

他很快回複了。

【孔昭：不客氣，我應該謝謝你】

他還沒睡。鹿呦呦繼續發信息。

【LUCY：沒想到你這麽細心，你怎麽知道可以用防水貼呢？】

【孔昭：小時候我媽媽給我用過這個】

他的媽媽？鹿呦呦隐隐約約想起一些往事。

【LUCY：你媽媽一定是個溫柔善良又美麗的人吧】

這次消息回複地延遲了一些，也許他還是不能釋懷吧。過了一會兒消息過來了。

【孔昭：嗯，不過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她了】

鹿呦呦知道他的意思，還是發了個問號。

【LUCY：？】

【孔昭：她已經去世很多年了】

【LUCY：對不起……】

【孔昭：沒關系，還多虧你提醒，我才想起快到她的忌日了】

他媽媽的忌日？那樣的話，他的生日也就快到了。

鹿呦呦不知該怎麽安慰他，她想起了她父親曾對她說過的一句話，她發給了孔昭。

【LUCY：那些愛你的人離開後，總有一天還會變成另外一個人重新回到你身邊。也許你并不認識他，可是他就在你身邊，只不過以另一個身份，另一種方式，繼續陪伴着你。】

鹿呦呦希望這句支撐了她很多年的話，也能給他帶去一點安慰。

【孔昭：謝謝】

【孔昭：早點休息吧，早安！】

鹿呦呦微微一笑，也回複了一個“早安”，然後關了手機。

看看窗外天已經大亮，雙層窗簾也已經擋不住活力四射的朝陽。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明天已經到來了。

鹿呦呦忽然有一種充滿了希望的，十分快樂的感覺，于是便滿足地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