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 頭疼教育問題

18   頭疼教育問題

◎需要上課◎

施問作為名家弟子,來鹹陽只是來湊熱鬧的。

哦,真是太不嚴謹了,應該說,她來鹹陽是為了湊熱鬧的,只是她恰巧是名家的人。

身邊的陰陽家弟子從聽說她是名家的人後,就默默閉上了嘴,再也不發一言,施問覺得這可真是太沒意思了。

秦有宵禁,到了晚上,兩人随便找了個破屋子,在殘磚破瓦之間升起篝火。施問愉快地注視着星空,說:“我知天下之中央,燕之北,越之南是也。”

“這是惠子十問?”陰陽家沒忍住說。

施問:“是,也可以是你的十問,這都沒有關系,總歸是一個問題罷了。”

陰陽家:“……謝謝,我不要。”

施問說:“燕在越的北邊,但天下中央,在燕之北,越之南,不也正說明天地是個球?而球上的蘑菇,長在天地中心,不在我們這一邊,我們自然也看不到。”

陰陽家心一梗,合着你不着急,是因為你名家已經有能解釋世界是蘑菇的典籍了。

她恨不得馬上掏出自家典籍從犄角旮旯裏翻,看看有沒有只字片語能扯到“世界是蘑菇”上。

但旁邊有個名家的人,她要是現在翻竹簡,必然會被名家記下來,和別家吵架的時候,瘋狂用她半夜翻竹簡做例子。

想想就很煩。

名家,煩人。

施問取出燒火棍,指着遠處馳道上,疾馳而過的車隊,說:“天地渾圓如雞子,這也正是我們的目的地都是鹹陽,陛下的車隊向西而過,而我們向東出發,卻都能到達同一個地方的原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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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家傳人擡起頭,看到夜色中,四馬拉的車架從馳道上奔襲而過,像一支疾馳而過的黑羽箭,射向秦土腹地。

她大驚失色:“啊?”

破屋裏,傳來一聲驚叫:“我們是走反了啊!”

施問遙指的正是始皇的車隊——能在大秦不顧宵禁,日夜兼程趕路的人,除了始皇也沒幾個人能做。

自從天幕結束直播後,始皇便下令,三班人馬輪換,務必最短時間回到鹹陽。

變故結束後,往往最容易出事。

但只要始皇帝高坐鹹陽,大秦便只能牢牢被他攥在手心裏,連六國之人,也只能空說“始皇死而天下分”,無人敢真行動。

在修建好的馳道上,半日,便能行進二百裏,不到十天,已能遠遠看到華山的巍峨山影。

而這十天中,天幕始終沒有再次亮起,也沒有出現那上面所說的,“稍後公布”的“課堂作業”。

頭三天,人們心情尚且平穩,趕路的趕路,實驗的實驗,挖地找紅薯的找紅薯。

到了第十天,過慣了重複日子的百姓尚且還好,在各地嘗試着制作天幕講述的新型高爐和紙張的人們都有些坐不住了。

連養生的夏太醫令,都無視掉周圍的一聲聲充滿調侃的“無且愛我”,頻頻擡頭,心裏把打斷天師傳授“無菌技術”的豎子抽了百八十次。

不少人都在擔心,天師是不是一覺睡昏過去,或是在天界遇到了什麽危險,無法開啓天幕。

始皇叫來李斯,說:“是否覆于紙紮上的絲帛,措辭令天師不喜?”

李斯不敢大意,小心回答:“臣這幾日也細細思索過,因為是交予仙人的,臣書寫絲帛時不敢有絲毫冒犯之語,且若是天師因絲帛不喜,也應收到後就有表現。”

但看天師那樣,收到絲帛時面色如常,好像也不是被冒犯到的樣子。

始皇看過絲帛所書內容,李斯這人向來擅長寫這種東西,這次寫出來的文字清晰優美,态度也不卑不亢,即便是主殺伐的西方白虎,也應當不會被觸怒。

但天幕一連停播十天,他們都不确定起來。

雖說天師授課時,看起來脾氣很好,但萬一哪一句犯了天上的忌諱呢?

太陽西沉,泛黃的日光穿透空中巨大的天幕,撒在大秦的土地上。

神仙不可測,思慮再多也無用,但從天幕之下的大秦不同。

比起琢磨神仙的想法,治理國家簡單太多。

這些天,各地飛來的簡訊如同蝗蟲撲向莊稼,每日的新簡訊都能裝滿一輛車。

拆開一枚印着“泗水郡守”的泥封,打開竹簡,裏面仔細書寫了自天幕消失後,泗水的變化。

首先,是數量最多的黔首。

對于天幕,黔首們大多短暫的驚訝後,便習慣了它的存在,雖然聽到仙人在裏頭談到“鬼”,知道天幕裏有一部分是鬼,但也糊裏糊塗的不怎麽在意,只覺得都是仙人們的游戲。

如今天幕結束直播,百姓們也大多平靜下來,更多的讨論集中在裏面夫妻倆的争執上。

這倒也正常,各地送來的奏疏關于黔首反應的內容都差不多。

百姓向來對這種別人家的家長裏短很有興趣,便是統一前,百姓們傳唱各國國君的陰私也不少。秦國雖然管得嚴,也無意在這種地方限制百姓。畢竟再怎麽讨論天幕裏鬼怪的故事,也不會因此影響大秦的統治。

始皇一目十行掃過這些內容。

接下來,泗水郡守提到,治下小吏發現,有部分黔首,雖然聽不懂其中冶鐵諸事,卻憑借天分或是直覺,在天師講述前就猜到了那男子的死因。

這就有點意思了。

泗水郡守雖然提到這件事,但只是出于對始皇掌控欲的了解,并沒有發現這背後的意義,始皇卻敏銳發現了這件事隐藏其中的價值。

天幕裏的“副本”,是在為仙人出難題,但這題是全大秦都能看到的。

出給仙人的難題,也幫他篩選出了可用的人才。

這是一個面對全大秦的擢選。

始皇批複泗水郡守,要求那小吏繼續觀察,記錄下所有能解天幕內情的黔首名字。

除了黔首,泗水郡守還提到一個情況:

陛下,好多人往鹹陽跑啦!

有向來喜歡吵架的名家,有咱們法家,還有沒啥存在感的小說家、醫家,連統一後,窮得叮當響的縱橫家,都拿着碗出發啦!

在您的指令到達前,已經有一批人,急匆匆前往鹹陽,欲做天幕指導下的第一批先行者。

在您指令下達後,又有一堆人扛着包袱趕來了。

獨坐車中,始皇喉頭滾動幾下,大笑出聲。

倘若此刻直播已經接到大唐,始皇與唐太宗相遇,太宗必然能懂始皇此刻的感受。

天下英雄盡入吾彀中矣!

等車架行駛至鹹陽城外,遇到早已等候在此的王翦,始皇內心的愉悅攀登到了頂峰。

扶住欲拜的王老将軍,始皇內心再次升起滅韓時,渾身血液沸騰般的暢快。

那時,雖只滅了六國中最弱的韓國,他的目光,已經急不可耐放在了趙、魏,乃至燕、楚之上。

全天下都沒有人比他更知道,秦國應該有一個怎樣的未來。

……說到未來。

始皇的眼神在面前呼啦啦的一大群人裏一掃,問:“扶蘇呢?”

侍者嗫嚅答:“公子現在……在……”

始皇淩厲的目光掃過,侍者咬牙說出:“公子已在宮殿內閉門不出數日了。”

扶蘇獨自跽坐于殿內,望着眼前的竹簡出神。

門外宮人來來往往,沒有發出一點聲音,遠處傳來的忙碌奔走聲便格外明顯。

他起身,掃平衣服上因為坐了太久壓出的褶皺,推開門。

一位始皇身邊伺候的侍者站在門口,看到大門打開,恭敬道:“扶蘇公子,陛下有請。”

扶蘇步伐沉穩走進始皇所在的大殿內,始皇正坐在桌案前處理鹹陽內的政務,扶蘇走近,直接行大禮跪拜在地。

始皇垂眸看着他,不動聲色,左手捏了捏眉心。

扶蘇擡起頭,肖似始皇的眉眼裏藏着忐忑,聲音雖然平靜,但還是能聽出裏頭的情緒。

“陛下……”扶蘇不自覺換了個稱呼。

始皇聽到這個稱呼,頭有點疼。

扶蘇心中委屈但深明大義地說:“大秦上下,皆已讀過天書,那其中關于秦……還有‘當立者乃公子扶蘇’句,兒不欲令陳涉之徒以兒為反秦之旗,聚天下之兵,請陛下……”

始皇靜靜地看着他嘴裏能吐出什麽象牙。

扶蘇哽咽道:“流放兒子吧。”

因為一篇陳涉世家,這對大秦最高貴的父子,一個淚眼婆娑,一個想伸手揉太陽穴。

始皇冷靜道:“流放你,那些人會提前去投奔你,擁你為王。”

扶蘇萬萬沒想到始皇一開口就是這個,不禁被問住了,躊躇片刻,心一橫說:“賜死——”

始皇實在是聽不下去,擡手打斷:“行了,不過一由頭,若不是人死不能複生,恐怕他們連朕都能搬出來,說朕死後看不下去,特意複活,要他們助朕造反。”

扶蘇:“怎麽會呢,父親活過來,任他二世是誰,也不敢與父皇争位,何必需要父親親自造反。”

他越說聲音越小,最後在始皇的目光裏消彌無聲。

始皇語氣平淡:“想明白了?”

扶蘇僵硬地點點頭,明白過來,只要賊人欲反,不過是需要個響亮的名頭,至于名頭到底是誰,實情如何,其實并不重要。

就算他真現在死了,賊人沒法用他作為大旗來反二世,說不定直接會連他死這事一起算上,另尋一個理由反二世時,順便用這件事從根上把父親一起反了。

始皇看了扶蘇一眼,平靜道:“知道了就下去吧,督建鹹陽學宮的事,你也跟着一起。”

扶蘇規規矩矩應了一聲,離開宮殿。

假裝在看書,實際上餘光一直盯着扶蘇的始皇,看着他走出大門,立刻招手:“叫侍醫過來,給朕按按頭。”

始皇帝現在十分想知道,扶蘇到底是怎麽在天天被六國罵“虎狼之國”的大秦,長成這般模樣的。倘若他是扶蘇,看到“當立者乃公子扶蘇”的第一刻,就開始計劃着篡位了。

另外,他還想知道,秦二世又是哪個不成器的東西。

當天幕上出現一行字,顯示可以在幾百個課題中,選擇最想聽的課程內容時,始皇毫不猶豫就選中了其中唯一一個與教育後代相關的:

《好媽媽的小課堂:教你如何教育叛逆期的孩子》

作者有話說:

始皇:教育孩子如果像治理國家一樣簡單就好了。

聽到這話,一些皇帝罵罵咧咧離開了。

“我知天下之中央,燕之北,越之南是也。”——惠子歷物十事

惠子就是名家代表人物,但是很可惜,他的著作失散了,現在能看到的幾乎都是別家記錄的,比如惠子十問,就是記錄在《莊子》上的。

另外,秦朝(如果帶上秦國)的女性地位我覺得挺微妙的,一方面,社會在試圖壓迫女性,造成一個“女性都不行”的共識,另一方面,那種層層壓迫還只是剛剛形成,社會還有一些寬松(比起後來)。

戰國到秦漢,女性從商的有(秦漢女性是商業領域的重要力量——《中國婦女通史》),工匠有,占蔔巫醫有,甚至在社會生活中十分活躍(如許負為薄氏相面,“當生天子”),女醫多活躍在宮廷(“諸女醫,取官戶奴婢年二十以上三十以下”——《醫疾令》)

因此,我認為諸子百家中,核心圈子裏可能沒有女性,但外部散養的野生弟子裏應該是有的。

先秦百姓是真的敢傳八卦的,包括國君貴族的八卦。

負面一點的,比如詩經裏頭的《齊風·載驅》、《齊風·敝笱》、《齊風·南山》基本上算明着寫齊襄公和妹妹骨科。

暗諷的,有從夏南那首,說“我們國君這麽匆忙是幹什麽去呀?是去看夏南啊。”(其實是去找夏南的母親)。

調侃的也有,比如狼跋其胡那首,寫某個貴族憨态,“就像一只胖狼,往前走會踩到脖子上的肉,往後走會踩到尾巴”,寫完憨态後,最後寫“德音不瑕”,促狹但反而有種活潑的喜愛在裏頭,也挺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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