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孤身一人
第1章 孤身一人
藍星上唯一的國家白霄國，2224年。
初夏，未聞蟬鳴。
張玄虛今年剛滿十九，但外表卻比年紀更顯青澀稚嫩，是張幹淨到讓人難以提起防備的臉。
他有着柔軟的黑發，精致漂亮的面孔卻沒什麽血色，像朵白昙花。身材清瘦，給人種風吹便倒的孱弱感，陡生保護欲。
就是這樣的少年，此時正步履維地前行。
他腳下踩着便捷的飛行器，而雙手還緊抓着身後的繩子，借助飛行器的拖力帶動向前。
再順着繩子往後望去的話，則是一座接近兩米的包裝紙箱。
長方形的紙箱不知道裏面裝的是什麽。
張玄虛光是維持這種平衡前行，就已然累的夠嗆，本來就虛弱的身體有點握不住繩子了。
只好停下來歇口氣。
攤開自己的掌心，紅彤彤一片，他唇縫間溢出輕咳。
“咳咳……”
“距離乾坤觀也不遠了，只要再堅持就好。”
張玄虛自言自語說完，就放下手，看向家的方向。
曾經的家裏，有跟陪伴自己長大的爺爺，而就在昨天，已經白發蒼蒼的爺爺在點沉香的時候去世了。
乾坤觀也就只剩下他，天師道的血脈也只剩下他，相應的，他不僅僅得延續這個血脈，還得繼承天師之位。
完成張家天師的義務，以及爺爺最後的遺願。
擡頭看向天空，出來的時候是白天，但現在已經是夜晚了……
爺爺在最後擔心的也是——怕他無法照顧好日後的生活，畢竟張玄虛天生病弱，十指不沾陽春水，被保護着長大。
也可以說是在溺愛之中長大。
于是有了先見之名的爺爺留下僅有的積蓄給他，雖然不多，但也夠買個照顧他生活的AI了。
想到這裏，張玄虛回頭看向在原地靜靜伫立的紙箱，在店裏看見他的第一眼，就覺得很滿意。
只不過，自己能用很低的價格就買到他，其實張玄虛本人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腦海中回想起他與老板的對話——
‘這真的是我能買到的嗎？’
‘嗨呀，說這些就生分了，而且我也受過你爺爺的幫助。看你一臉病容肯定是很需要他，不給你打折怎麽說的過去？’
‘謝謝老板，真是幫了大忙，真不知道怎麽感謝才好……’
當時的張玄虛很想回以微笑，但突遭變故，變成孑然一身，讓他嘴角都動彈不得。
過于白淨的臉，眼前的青黑完全遮不住，顯然是一夜沒睡。眉眼之間籠罩着股陰郁的美，光是看着就會讓人體會到他的心碎。
心碎到拼不起來的張玄虛走向身後紙箱，将手掌貼了上去，隔着紙殼跟自己的新夥伴對話。
“AI的話，肯定不會生老病死…我們繼續回家吧。”
張玄虛說完喪喪的無聲輕嘆，重新踏上飛行器，準備拉着繩子繼續前行。
背上因為疲憊而發的熱汗變成冷汗。
“賣氣球咯，氣球漂亮不貴～”
本來就準備離開的張玄虛因為吆喝聲而擡眼看去，在這麽偏僻的地方，大晚上真的能賣出去嗎？
周遭除了他，再也沒有其他路人了。
一般的小販都會選擇在熱鬧，人群聚集的地方賣，怎麽會在這裏賣？況且氣球現在已經很少見了。
小孩子們都喜歡更加高科技新奇的玩具。
張玄虛黑眸清透，視力還算不錯，看向發出聲音的方向。
吆喝聲傳來的地方很遠，過了會兒時間，走路慢慢悠悠牽着氣球的身影才開始清晰起來。
夜晚的風凜冽，還帶着如同小孩嗚咽的風聲，不絕于耳，還讓人身體生理性地泛起陣陣寒意。
而遠方從小黑點變成越來越靠近的人形黑影，手中正牽着四顆漂浮着的碩大氣球，繩子被緊緊系在她手中。
氣球很大，沒有做成任何可愛讨人喜歡造型，就是最簡單的圓形。
吆喝聲因為接近越大聲，張玄虛才能看的更加具體……
氣球是膚色的，瞬間讓他聯想到了人的皮膚，當看見氣球表面似乎還帶着男性汗毛一樣的體毛順着夜風飄動，張玄虛第一次開始懷疑自己的視力。
不可能吧……他肯定是看錯了！因為這種不妙的聯想，開始脊背生寒。
“帥哥，買個氣球吧，很好玩的，永遠不會洩氣的哦～可愛吧？是不是很心動呀？”
張玄虛順着聲音看向賣氣球的人，是個阿姨。
對方說話的腔調很奇怪，就像是在面對小孩子般，帶着刻意裝幼稚引發的不适感。
中年阿姨的長相很普通，屬于放進人群中就絕對不會找出來的長相。
笑容很熱情，嘴不停張合極力給張玄虛推薦自己的氣球。
那雙渾濁發灰的眼珠子緊緊盯住他，倒映出少年清隽的臉。
給人的感覺不是很友善，并且身上透着股讓張玄虛不喜歡的感覺，直到後來張玄虛才知道了那是什麽。
“氣球很有彈性的，無論是挂在哪裏都會有陪伴感的。”
“就跟有了新朋友一樣…”
“它們都是我精心制作的，帶着愛意的。”
因為阿姨不停念叨的話張玄虛重新看向氣球，卻發現了更讓人厭惡的痕跡。
那些氣球中好像裝着液體，因為背光的陰影才讓張玄虛發現了。
這——絕對不是尋常的氣球！就連眼前的阿姨也不正常。
從見面開始，張玄虛就留意到，對方從未眨過眼睛，那雙泛灰的眼球就直愣愣看着他，半點都沒有幹澀的意思。
人類，真的可以不眨眼的嗎？
絕對不可能。
作為張家人，張玄虛即使沒有正經好好學過，從爺爺那裏知道的還是不少。
【冥魂】
天師道所學的，就是如何消滅冥魂。
這種只在黑夜中存在，食人，畏懼陽光的存在。
是只有天師道的不外傳秘法才能對付的。
“你，買還是不買？”阿姨将手中的氣球湊近張玄虛的臉，聲音還是僵硬的，嘴角上提的幅度加深。
似乎是某種信號。
将張玄虛從自己的思維中拉出。
現在顯然不是想別的的時候，他能确定，自己絕對是遇上冥魂了。
果然，爺爺離世，自己沒有了庇護就會被盯上嗎？
“我沒有錢，買不起。”張玄虛開口拒絕。
關鍵問題是，雖然他現在是接手天師位置，但實際上并沒有對付冥魂的能力。
張家的單傳秘法五行道符，就連他自己都還沒學會……
手心都出了冷汗的張玄虛對自己的不稱職感到懊悔。
不是他不想學，而是身體拖累了他，爺爺也見不得他受罪。
阿姨緊緊盯着他的眼睛從那纖細的脖頸上掃過，看起來就是能輕易捏斷的樣子呢。
随後龇牙笑了，滿是黃垢的牙隐隐傳出腐爛臭味：“我賣氣球，不收錢。”
張玄虛沒有開口，心中的緊張加劇。
“我啊，只收命…”
阿姨說完，就用肉眼看不見的速度将氣球尾端的繩索給套在張玄虛的脖子上。
“它會永遠陪着你，而你最後也會成為它。”那繩子也是人皮制造的，很有韌性，根本掙脫不開。
“我會把你做成最漂亮的氣球，畢竟你皮膚這麽白，肯定會好看的。要在活着的時候剝下的皮膚啊，最緊致。”
“至于你的肉，也不會浪費，相信我，一定會将你吃的很幹淨！”
陷入美好想象的冥魂不再僞裝人樣，面目可憎，跟地獄中爬出的惡鬼沒有任何區別。
她手上的四顆氣球都是來源于不同的四個人。
張玄虛大腦開始缺氧，絕望之際開始想，自己會成為第五顆氣球嗎？
含淚朦胧的視野之中能看見的除了可怕的臉，還有頭頂的氣球。
真是愧對爺爺，以及對他抱有期待早早死去的父母。
自己真是太無用了，作為天師道血脈的最後一人，竟然還沒成為合格的天師之前，就要隕落……
‘如果活下來，絕對不會讓自己再次淪為魚肉，只會成為斬盡冥魂們的利刃！’
迷離之際，張玄虛的信念感達到巅峰，可是他也知道，這時候或許想明白什麽都晚了。
正當快徹底昏死之前，脖子上的繩索陡然松開，耳畔傳來幾乎炸裂夜空的驚聲尖叫！！
無力跌坐在地板上的張玄虛捂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呼吸氧氣，被尖叫聲刺激的腦仁更疼。
冥魂不知道怎麽了，全身上下像是被燃燒後的紙人，變為灰燼掉落在地。
最後在夜風中飄散的消失不見。
“這是發生了什麽？”完全不知道短短瞬間，那醜陋的冥魂怎麽會就這麽死了……
而那四顆‘氣球’，在沒有人拽着的時候，突然地炸裂開來。
氣球內的氣體不是別的，而是死者的怨氣附着，在巨大的痛苦中早已在尋找解脫。
破開之後，黃色的油脂留在地面，但之中屬于魂魄的潔白光點卻急不可耐飄向不知名的遠方。
尋找屬于他們的自由。
張玄虛松開捂住勒痕的手，用自己記住的咒語為他們加持祝福。
雖然撿回了條性命，但張玄虛完全不知道是誰幫了他。
眼底深處的茫然很久都沒有散開。
經歷這一出之後，更加意識到黑夜的危險。
稍微緩過來些後也沒有再多停留，強行打起精神，帶着自己的AI往乾坤觀的方向去。
紙箱很完整，沒有任何變化。
那到底那冥魂是怎麽死掉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