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幫忙上藥
第8章 幫忙上藥
竹林白天看似幽靜,晚上卻像張牙舞爪的怪物,風一旦吹過就發出窸窸窣窣的響聲。
那些在風中搖曳的竹枝,形同大手,将張玄虛籠罩其中,無處可逃。
正值夏季,竹林中蚊蟲多也是常态。
這麽想着的張玄虛果然聽見了細微屬于蚊子的嗡嗡聲。
這聲音好像就是從中年大叔身上傳來的。
“癢,好癢……”大叔眼睛半睜半閉,手在身上四處撓着,光是看着就很難受。
他拿着藥靠了過去,最後停在大叔一步遠的地方,手電筒的光在距離近了之後就像是放大鏡,将對方照的更加清晰。
裸露在迷彩服外的肌膚,比如脖子和手背,都被撓的通紅泛出血絲,但奇怪的是密布在肌膚上,跟毛孔融為一體密密麻麻的小洞。
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這些還沒芝麻大的洞。
如果是蚊子咬的話,應該是向上鼓起肉包,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向下凹陷成小洞來。
“……”搞不清楚眼前不合常理的一幕,張玄虛心中隐隐有了猜測,難道……
該來的還是來了嗎……
“小兄弟,你剛才不是說有藥嗎?快、快點幫我弄上。”大叔手上動作沒停,指甲都已經陷入皮膚留下道道抓痕,但跟失去痛覺了一樣。
張玄虛腿都有些發軟,在吞咽口水後強行讓自己顫抖的聲線平穩下,“你把上衣脫了,我才知道該弄哪些地方。”
他必須再确認一下。
中年大叔沒有拒絕,艱難地伸手開始慢吞吞脫自己的衣服,臉上還挂着讨好的笑容,“謝謝啊,你真是好人。”
收了好人卡的張玄虛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緊盯着大叔的動作,時不時吞咽口水。
大叔将長袖迷彩服外套扔在地上,上身靠回竹子上,很是無力,脫衣服都讓他力竭到呼吸急促。
手電筒過的光從大叔的肩膀一直掃到腹部。
而張玄虛的臉色也跟着越來越差……
“大叔,你這不可能是被蚊子咬出來的,你應該知道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張玄虛雖然聲線不穩,但就是透着莫名的堅定。
大叔聞言低頭看自己的肚子。
整個上半身都遍布這種比毛孔稍大的小洞,而這些洞還像是會呼吸似的,不停張合。
像是因為受到手電光線的刺激,有白色透明粘液開始泌出,大叔常年日曬養成的黑皮膚開始變得黏糊糊的……
如果是密集恐懼症的話,看見的第一眼便會止不住嘔吐。
還好張玄虛不是,但他的胃其實也開始不舒服,有些不敢再細看第二眼。
大叔擡頭不耐煩道:“我怎麽可能知道!我也不想變成這樣的啊!”
“肯定是在這裏躺着的時候感染上皮膚病,他媽的,癢的要命,你快來幫幫我啊……求求你了……”
說完又開始摳自己的肚子,有暗黑色的血跡順着流下。
張玄虛的身體開始僵硬,他将手中的藥扔到大叔手邊,“你先試試擦肚子,看看有沒有效果。”
他現在是沒膽子碰大叔的皮膚了,這不是嫌棄,而是正常人的反應。何況也不知道這藥具體有沒有用。
可能真的是太癢了,大叔沒有過多糾結,就拿起藥瓶打開。倒了大半在自己身上,用掌心搓勻在肌膚上,連手臂都照顧到……
能夠抹到的地方他基本都自己弄到了,但還是用祈求的眼神看向張玄虛:“我的背,脖子,也好難受。幫幫我……”
那些藥似乎起了效果,中年男人沒有再瘋狂抓撓自己的身體,而是不停地念叨着讓張玄虛繼續幫他上藥。
但張玄虛的雙腿猶如灌鉛,千斤重,根本邁不動半步。
更駭人,不對,不算駭人,更多的是惡心人的畫面就這麽硬生生撞入張玄虛的眼簾。
根本無法拒絕。
他強迫自己提起千斤重的步伐往後撤……
“小兄弟,你怎麽了?為啥不幫我,還往後躲?”中年男人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竟然站了起來,但失去的右腳讓他好半天才扶着竹子穩住身體。
開玩笑,再不後退就得被這些白蟻爬上來了!
中年大叔皮膚上的小洞在青色藥膏的刺激下,不再流下白色粘稠液體,但這并不代表好轉……
隐藏在他身體裏的白蟻蟲子在經受這樣的刺激後,幾乎全部開始從洞中鑽了出來。
它們似乎已經将大叔的身體當成了自己的巢,而那些讨厭的藥就是威脅它們安全的武器,至于張玄虛——就是敵人!
大叔像是看不見自己身上不停冒出來的蟲子,沒辦法移動的他只是徒勞地向張玄虛伸出雙手,憑空揮舞的,試圖用這種方法制止少年的後撤。
本來是獨立個體的白蟻們在離開巢穴後,彙聚成了一條類似于白色河流的長線,而這看似脆弱的紐帶實際上堅不可摧。
是奪命的鋼鐵,直指張玄虛而去!
男人作為寄生體,無能揮動自己的手臂,“發生了啥??我有一只眼睛怎麽看不見了啊!!”
他自己好像都無法意識到自己遭遇了什麽,還在不停念叨自己的眼睛。
男人看不見的是,他的左眼眼眶探出一顆巨大的白蟻頭顱,是正常螞蟻體積的百倍不止!
它像是想從眼眶爬出來,不過高高隆起的巨大腹部将它卡的死死的,不出意外,這就是負責産卵的蟻後。
蟻後便在眼眶處看向張玄虛,像是有自己的智慧,對着他咧嘴,許多白色粘液滴落在地。
張玄虛心想:這是饞了吧?肯定是饞了,嗚嗚……
他也不能夠确定這玩意到底是螞蟻還是冥魂,畢竟還是第一次見到非人形的,在危急關頭無比想念強大的白。
但張玄虛知道,現在只有自己能夠拯救自己,與其将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倒不如靠自己。
“小兄弟,我腳好痛,眼睛也痛,身上也好痛,你、你能不能解救我啊?只要你死了來代替我,我就不用再受這種又痛又癢的折磨了。”
中年男人嘴上說着話,身體還是無法移動,源源不斷的白蟻還在蔓延。難以想象他身體中寄生了有多少!
“你是好人,救救我……”
張玄虛拿着手電開始逃跑,這片竹林像是看不見盡頭,跟迷宮似的,即使跟着來時的腳印跑也出不去。
無論他跑多遠,耳邊都能聽見大叔的求救聲。
本來就不是很好的體力,在奔跑中時不時會被刮傷,還會跌倒,如果他也是AI,那麽現在的電量值大概已經被消耗到僅剩百分之二十不到。
“幫幫我,好痛苦,癢……”
中年男人不停重複這句話,即使張玄虛知道這種情況對方早就沒命了,也能感受到那種極致折磨帶來的精神崩潰。
鬼都受不了!
白蟻彙聚的河流在他身後窮追不舍,突然動作戛然而止!
之所以會這樣,那是因為張玄虛突然停下。
他不再逃跑,下定決心,身上的氣場也随之有了變化!
“之間就已經說過不會再被當成獵物,而是利刃。所以……我要幫大叔解脫才行。”
他一直很厭倦這種無法改變自己的無力感,在逃跑的過程中他想明白很多,也在急速成長。
既然自己是張家的血脈,父母爺爺都如此優秀,而自己也是能參透玄門法術的。
那他是有能力的,不是廢物!與其力竭被蠶食,淪落成新的人體蟻穴,不如放手一搏!
就是因為這樣的改變,在張玄虛周身升騰萦繞起一種無形的氣流。卷動起腳下的竹葉。
螞蟻實際上是受到蟻後的控制,蟻後開始猶豫,螞蟻們自然也就停止了動作,警惕地沒再繼續。
氣流中的張玄虛發随着氣流的波動而飛舞,有些擋住臉頰。
他閉着眼,眉頭皺起,雙指夾着僅剩的禦雷符。
這一次……
沒有失敗的餘地了。
如果自己死了,玄門天師衣缽怎麽辦、未來怎麽辦……那陸致又怎麽辦。
所以他得活着。
左手飛速結印,動作快的肉眼只能看見殘影,而低喃念決也格外清晰堅定。
“天上三奇日月星、通天透地鬼神驚、諸神鹹見低頭見、惡煞逢之走不停,九霄天雷聽我號令!”
突兀出現的雷電劃破夜空,伴随着震動耳膜的驚雷響聲,竟比他第一次使用禦雷符的威力更甚。
遠處的蟻後強制性讓哀嚎的中年男人閉嘴,猙獰可怖的臉口吐人言。
“沒想到現在還有道士的存在,運氣真好啊,之前的人類太脆弱,吃着可沒嚼勁了。哈哈哈哈!”
它用嘴打開了爬出去的路,這樣也就破壞了自己現在的家,但蟻後相信這都是值得的。
蟻後的實力比所有的小螞蟻加在一起都更為強大。
等蟻後向着張玄虛所在的地方去了後,擺脫寄居,癱到在地的中年大叔仿佛才真正恢複自我。
所有的螞蟻離開身體,中年大叔就像是空有骨架皮囊,洩氣似的,整個人都癟了。
但他笑了,依舊是淳樸老實的笑容。
不癢了,但是無盡的痛感仍舊折磨着他的靈魂。
他想起了自己所遭遇的一切,看着自己的手不再是實體,上面遍布老繭傷疤,喃喃自語道:
“我不想死,我想活着。”
即使活着很痛苦。所有的一切都抛棄他而去,但他還是想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