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平凡不等于平庸

第9章 平凡不等于平庸

天空中不知何時徐徐升起一輪圓月,離乾坤山頂尤其近,看着就要比平常大上許多,恍然間會覺得占據近半的天空。

從月亮的底部籠罩上一層紅紗,本來散發的白色月光也變成紅色。

隐隐約約,帶着種來自死亡邊境的詭異美景。又透着一種不詳的預告。

手電筒早被張玄虛給扔掉,他周身萦繞的氣流越發強勁,夾雜着肉眼難以觀察到的細小電流。

那些螞蟻想趁着張玄虛還在結印的時間來偷襲,只能說小家夥們是有些智慧,不過智慧不多。

要麽被風刮到犄角旮旯丢了命,要麽撞上電流變得嘎嘣脆。

這些小螞蟻拿張玄虛沒有辦法,而張玄虛卻已經睜開眼,那一向烏黑的雙眼中有藍色暗流湧動。

他手中夾着的禦雷符只要貼上,能夠擊碎一切的天雷便會精準降下!

“正打算回去找你呢,你自己就送上門?你這大家夥長得真可愛啊~”張玄虛将自己的負面情緒收斂,有了禦雷符在,表情鎮定許多。

甚至還能這樣跟‘蟻後’談笑風生,言行間甚至帶着些挑釁。因為他知道,與其主動攻擊,守衛對他來說勝算更大!

需要做到的就是激怒它。

蟻後跟可愛沾不上半點關系,它臉上是複眼,長了六對,甚至跟正常白蟻都搭不上關系。而那醜陋一直冒出白色粘液的身體,更是讓所有生物為之作嘔!

從沒有遭受過這種挑釁的蟻後果然怒了,加上對方害死自己這麽多的孩子。

看着地上密密麻麻被烤的焦香的小螞蟻,被折騰的化為白點,在血月籠罩夜空下消失。

再也不複存在……

今天不把這臭道士折磨的生不如死,自己這近百年也就白活了!

蟻後六雙眼睛在黑夜中冒出嗜血紅光,長滿獠牙的大嘴朝着張玄虛發出震懾性的怒吼,絨毛密布的腿飛快爬向他!

幾個轉眼便已經到張玄虛眼前,正常人類根本來不及反應。

幸好張玄虛周身的氣流擋住了蟻後的攻擊。

蟻後的獠牙明晃晃是朝着他脖子來的,只不過沒想到就這麽被磕斷了兩顆牙,它像是被按住暫停鍵,不敢相信地凝滞在原地,嘴巴大張……

也就是這樣大意的間隙正中張玄虛下懷,眼疾手快,看準時機後将禦雷符迅速塞進蟻後傻呆呆的嘴裏。之後在對方要閉嘴咬他的時候又将手拿回來。

天上的雷聲更加密集,張玄虛就知道落地雷要來了。

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竟然發揮自己身體最後的爆發力往遠處一躍,身體重重跌倒在地上,胳膊撞到竹子,疼的人虛汗直流。

而在張玄虛身後,雷聲近在耳邊炸雷,即使捂住耳朵還是有片刻耳鳴……

還是他道行不夠,不能完美拿捏雷決。如果晚一點……這敵我不分的天雷會把他也跟着帶走。

等耳朵緩解後,他第一時間去看蟻後,就擔心有什麽纰漏,他已經沒有使用第二張符的力氣去再應付了。

“呼……幸好已經涼透了。”累的擡手指的力氣都沒了的張玄虛,一張巴掌臉此時滿是劫後餘生的狂喜。

蟻後被天雷擊中的那一秒魂魄就化為灰燼,從此世間就再也沒有這只害蟲冥魂的存在。

連帶着它的子子孫孫,在蟻後消失後,作為附屬也盡數化為光點消失。

“哈哈……”張玄虛笑的有氣無力,擡起手背擦掉嘴角溢出的血跡。

心髒沒有被痛意占滿,更多的是開心。

自己、自己竟然幹掉這麽大只的冥魂…他自己都沒想到能夠做到。

“爺爺,我很厲害吧?沒讓你們失望……”

他又靠在竹林上閉眸休憩,半昏半醒間聽見腳步聲,還沒睜眼便向前伸手喊道:“白,是你來接我回家了嗎……”

“小兄弟,白是誰?”這聲線粗犷帶着口音,充滿濃濃的好奇之色。

張玄虛聞言睜眼,手無力垂下,他本以為這大叔會随着蟻後的消失也消失,沒想到……

他現在也無力反抗了。

眼睛一閉,頭一偏,就是副大義赴死的模樣:

“你要殺我就給個痛快,但幫我個忙可以嗎?我想死法漂亮點,未來做個好看的冥魂。”

大叔撓了撓自己‘真皮包骨’的脖子,這次倒不是癢,而是尴尬。

“哈哈,你說啥呢?我是來謝謝你的,怎麽會想殺你。況且……我的時間也不多了。”

大叔說的是實話,因為他的指尖開始化為光點,以緩慢的速度逐漸向身體各處蔓延。

他現在口齒流利的狀态也是因為恢複了記憶,想起了一切。

“謝謝你的餅幹,很好吃。”大叔放下手,有些不好意思低頭接着道:“你願意聽我聊聊天嗎?不會用你太多時間的。”

是啊,光點已經到大臂了,又能用多少時間呢。

張玄虛沒理由拒絕,而且他現在看清楚了,這大叔只是蟻後的受害者,并不是為虎作伥的加害者。

他靜靜聽着。

“你跟我兒子看起來年紀差不多大,跟你說說話啊,我這壓在心裏的憋悶也就消失了,哈哈哈。”

大叔的口才并不好,講述事情也是用最簡單的字詞,沒有任何修飾。

但就是很觸動張玄虛。

大叔在幾十年前,是一名工地工人,做着最苦最累的活,但好在拿到手的報酬還很多。

夠他養家育兒,妻子是全職主婦沒有工作,每天要做的主要就是打麻将,而兒子也正在讀大學,開銷非常大。

大叔作為家裏的頂梁柱,還在努力為孩子的婚房婚車打拼。

結果好不容易拼來一輛車,房貸才交一半不到就……

高空墜落,樓層不算高,撿了條命,小腿卻粉碎性骨裂,自斷掉的小腿以下是不能要了。

就這樣,頂梁柱倒下,同時伴随的是——家也散了。

賠償款拿去填房子的洞,而出院後只能在破出租屋休養,找不到适合自己殘疾人的工作。

面臨着吃喝拉撒問題的時候已經焦頭爛額,精神心理上的折磨更是讓他整夜抽煙睡不着覺。

前妻搬走了,再也聯系不上……

兒子也不理他……

自己掏心掏肺那麽多年維系的家,就因為失去的右腳而崩塌,如此的脆弱又現實,真是…真是說不出的……

好不容易入睡的大叔做了個夢,不像是噩夢。

他夢見——妻兒為了保護他的安全,夢裏的大老虎将妻子兒子都吃掉了,他們受傷臨死前還在讓自己快跑!好好活着……

他醒來的時候是笑着的。

但這只是夢罷了。

妻兒不會叮囑自己好好活着,而自己——也不想活了。

他獨自走向乾坤山,如果在這裏自殺,不會吓到別人。

安安靜靜的走,這就是最好的結局。

脖子正打算往上吊的繩子裏套好。

“艹,這玩意是啥?!”

一只巨大的白蟻身上趴伏着無數的小螞蟻,正在靠近他。

“啊啊啊!好他媽痛……”

他不想自殺了,但結果已經無力改變。

死也沒死個清靜。

意識模糊的這些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經是個死了的螞蟻窩。

張玄虛靜靜臨聽,沒有打斷。

“耽誤你很多時間了吧。”大叔皮包骨一樣的臉笑起來其實是有些惡寒的,完全可以達到給小孩止哭的效果。

但張玄虛就是發自內心感受到溫暖。

大叔自脖子以下都化為光點消失,僅剩一張臉時目光落在張玄虛臉上,實際上卻似是透過他看見了別人……

“不知道她們想不想我,但我很想她們。每天……”

說完這最後一句話,大叔就徹底消失。

竹林中又只剩下張玄虛,以及他滾落遠處發着光的手電筒。

他感覺到很困,前所未有的困。這是體力耗光帶來的,而驅使道法對精神力的消耗也不小。加上周邊極度安靜,更加适合睡覺了。

眼睛只剩下一條縫的時候,隐約看見有人撿起他的手電筒,意識朦胧間似乎還說了些什麽。

可惜他沒有聽清就徹底昏睡過去,完全屬于輕易叫不醒的那種。

話還沒說完的陸致削薄的唇抿緊,将剩下的話收回。

遠處還有雷擊後留下的痕跡,可以想象剛才發生了什麽。

他單手扶住少年的背,一手勾住膝彎,輕松将人橫抱,垂下的眉眼冷漠中又透出與平時不同的無奈。

手電已經放回對方鼓脹的包,陸致不需要任何照明,步伐沉穩抱着人離開竹林,往道觀的方向而去。

血月仍在,傾灑的月光将兩人的影子投射拉長,不分彼此。

巨大的體型差讓張玄虛更顯嬌小了,睡夢中的他并不排斥陸致冷硬的懷抱,反而将頭埋進人胸膛,找到最舒服的睡姿後不久……

就傳出小聲的呼嚕。

*

大約48小時後,張玄虛睡飽懶洋洋睜眼,首先看見守着他的陸致。身上的疲倦基本清空,但留下的傷痛還是蠻難受的。

周邊熟悉的環境讓他放松,“白,早啊~”

陸致學着他的樣子唇角牽起幾不可見的弧度,嗓音低沉重複,“早。”

張玄虛第一次看見陸致笑的樣子,眯着眼睛繼續懵圈會兒。

安靜半響,在‘咕咕’聲後他探手去摸摸自己肚子,随後擡頭眼神帶上些興奮——

“白,我蘑菇呢?”

那一大兜白白胖胖的蘑菇,看起來那麽味美多汁,可千萬不能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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