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浪啊

第006章 浪啊

禦手杵跪坐在障門後,靜靜地聽着外面興奮的呼喝和刀劍碰撞的交錯聲。

拳頭緊握,攥得發白。

他不敢出去。

因為他是這座本丸苦難的源頭。

剛來到本丸的時候,他不知道為什麽同為刀劍,其他的付喪神對他要麽欲言又止,要麽躲閃不及。但是無論是什麽态度,幾乎都帶着若有若無的警惕。

他敏感的察覺到了那平和疏離下的敵意,有點受傷。

為什麽呢?他沒做什麽啊。

很快,在無意路過石切丸的寝室時,他才明白本丸裏詭異的氣氛是怎麽回事。

“禦手杵真的沒問題嗎,身體裏混合着歌仙兼定和刀匠的血……這樣還是付喪神嗎,總感覺很毛骨悚然啊。”聽着一障之隔的竊竊談論,禦手杵如醍醐灌頂,從身體內部呼嘯着升騰起冰雪般的冷氣,好像連骨頭也要凍裂。

“請不要這麽說,不是禦手杵殿下造成的這個結果,這樣對待不知情的殿下着實不太妥當”。“禦手杵殿下身上并沒有沾染邪氣……”

兩位身為神刀,可以祛除災禍、淨化污穢的付喪神接連又說了什麽,而禦手杵不想再聽下去了,他如同來的時候一樣,沒有弄出絲毫聲響,輕輕地離開。

這樣以來,本丸裏各種奇怪的跡象也都說得通了:為什麽初來時鍛刀室沒有刀匠;為什麽審神者一天到晚呆在鍛刀室新人卻只有左文字一家;為什麽本丸的出陣遠征非常頻繁;為什麽大家對他的态度這麽奇怪;為什麽本丸的氣氛如此壓抑。

原來他是由歌仙兼定和刀匠的血液鑄成的。

審神者在用刀劍獻祭,召喚刀劍。

本丸非常偏遠的寝室裏,禦手杵慢慢擡手,捂住了臉,喉嚨裏發出陣陣不堪重負的嗬嗬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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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除了必要的出陣遠征內番外,他再不踏出寝室一步。

與他截然相反的,不久之後另一位誕生于同類血色中的殿下反而光明正大的活動,行為舉止肆意,完全不受本丸沉重氣氛的影響。

是啊,那位殿下可不會在意。

畢竟他……

想到這裏,禦手杵的手握得更緊了。

這個時候,障外刮起一陣毫無預警的狂風,緊接着一連串“砰砰”的悶響,金戈聲,腳步聲,叫喊聲,全部歸于靜默,一片寂靜裏只剩下那個強得可怕的女人計數的聲音。

“五個,六個,七個,八個,……,十三個,十四個。”

發生什麽了?禦手杵沉浸在思緒中的注意力終于回歸,仔細傾聽無果,忍不住動了動。

“喂,裏面的那個,還忍得住嗎。”在他動作的同時,女人的聲音直直沖他而來。

說我?禦手杵愣了一下。

他當然,是忍不住的啊。

一障之隔的院子裏,在禦手杵發呆的時候,李清河正如游魚一般搖曳在刀光劍影中。

無論是打刀太刀甚至大太刀,沒有刀能攔得住她。

燭臺切光忠作為第五個被踹飛的人,身體失重騰空飛翔的時候痛苦地想着。

這位姬君一定是故意的。

是的,李清河是故意把光忠踹倒飛出去的。

她一看這種要臉如要命、戰鬥的時候都不忘保持完美姿态的人就想起純陽宮那群人形挂衣架,牙疼得緊。看着在空中潇灑三百六十度後空翻單膝跪地降落的男人,李清河罕見的一臉冷漠不高興。

她本來想溫柔一點的,可是鑒于這個人在她面前這麽裝逼——

李清河用劍震開太郎太刀和次郎太刀重重壓來的刀鋒,膝蓋一彎下腰避過長曾彌虎徹和蜂須賀虎徹一上一下的橫掃,手一撐敏捷側翻躲開石切丸接踵而至的攻擊,輕輕踮腳,竟然站在了江雪左文字的刀背上!

江雪左文字當機立斷翻刀,她看準即将翻刀的瞬間氣勁向下盤一沉,江雪左文字猝不及防被重若千鈞的壓力帶倒在地。而李清河借勢扶搖直上騰空而起,滞留空中時竟然調整姿勢倒立向下,紅袍劃破空氣如同白日焰火從天而降!

質樸無華的重劍在流動的火焰裏翻攪,生出的狂風夾雜細小微塵,付喪神們都不可自控地眯起眼。狂風帶着一部分頂不住強力脫手的刀劍直直墜落。

地面漸漸逼近時李清河利落翻身,在刀劍噼裏啪啦落了一地的聲音中,輕盈的腳尖落在刀尖切入石磚的莺丸上,被空氣鼓起的紅袍漸漸飄落,翩若驚鴻,宛若游龍,沒有帶起刀身一絲一毫的震動。

李清河站在刀柄,伸出修長的手指,緩緩劃過莺丸的刀背,摩擦發出的輕微嗡鳴證明那個紅衣人不是幻影。

這個剛才用重量把江雪左文字貫入在地紮進石磚的人,是真的無聲無息站在了莺丸的刀柄上。

手中空蕩蕩的獅子王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騙……騙人的吧,除了大太刀,全滅?!這還是女人嗎?!”

在場的刀劍男子們,除了刀太長無法被卷起的大太刀們,打刀和太刀付喪神的手中都空空如也。

刀劍全部脫手。

雖然脫手的刀劍可以召喚回來,但是在戰場上,刀落即人亡。

莺丸眨了眨眼,招招手,被李清河踩着的刀化作金色細沙湧到他的手中重新化作刀劍,“大人,站在付喪神的身上未免太失禮了。”他微微嗔到。

李清河重新落地,站在一片飛揚的金沙中對莺丸抛了個媚眼,“這麽不喜歡和我親密接觸?有點傷心了,我又不重。”

陸陸續續召喚回刀劍的付喪神們手齊齊一抖,剛才把江雪左文字直接壓到地上的是誰!

而江雪左文字和莺丸知道她說的是真話。站在刀上的李清河,當真是輕如鴻毛,手握如此笨重的長劍都沒有一絲重量。

纏鬥的時間越長,越發覺得這個人宛若深淵,神秘莫測。

像個深淵的李清河心裏一肚子壞水噗噗冒泡,面上一片風光霁月正氣淩然,“游戲時間結束,接下來我要來真的了。”

一衆刀劍男子握緊刀柄,嚴陣以待。

燭臺切光忠看着女性一臉正氣的表情,微妙的感覺到有大禍臨頭。

李清河舉起了劍,緩緩端平。

“藏劍的這一招,我早就想試試了。”細若蚊吶的自語消失在唇齒間,沒有被任何人捕捉到。

下一秒李清河徹底露出了蔫壞蔫壞的欠揍笑容,一字一頓地念。

“風。

“來。

“吳。

“山。”

話音還沒落,以平地旋轉的李清河為軸心,毫無預警刮起了金色漩渦的龍卷風。

“龍、龍卷風?!”次郎太刀驚恐萬狀。

很快他就不用驚訝了。

被重劍狠狠掃上天空的燭臺切光忠迷迷糊糊地望着陰沉的天空,用着最後的神志明白了——

……啊,這位姬君果然是故意的。

但是為什麽呢?

他也不用繼續猜了,下一秒他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人事不知,鬼畜不分,日月不辨,死活不論。此乃藏劍瘋來吳山。”特地照顧了一下騷首弄姿的那個男人,看着對方灰頭土臉,李清河從身到心都散發出一股愉悅的氣息。她接住昏過去的莺丸,動作輕柔将他放到地上,才得意洋洋地朝狐之助炫耀道:“五個,六個,七個,八個,……,十三個,十四個,齊活。”

此時狐之助連同一旁觀戰的四個小短刀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恍恍惚惚的狐之助覺得,錯的不是它,是這個世界。

曾經就被葉子軒連軸轉到人畜不分的李清河只覺天也藍了樹也綠了狐之助也可愛多了。自從離開練兵營之後她從來沒這麽通體舒泰過,此刻她終于明白藏劍一個個君子如風舉止優雅的大小姐小少爺為什麽這麽熱衷掄重劍和轉風來吳山的原因。

爽,太爽,簡直爽。

藏劍大風車,爽過吸——。

爽得耳聰目明的李清河提劍站在一片屍山人海中,帶着迷の微笑轉頭望向最近的建築。

“喂,裏面的那個,還忍得住嗎。”

博多藤四郎和亂藤四郎吓得哇得一聲哭了出來。

在哭聲二重奏裏,李清河分毫不亂,臉上的笑容簡直慈祥地要擠出水,“我知道你已經按捺不住了,能感受到嗎,身體裏奔騰着叫嚣着騷動着的野望。”

狐之助覺得自己遇到了活體大灰狼。

“作為渴血的兵器,為何要壓抑內心的欲望躲在一邊呢。我分明感受到了你的向往和戰意。”李大灰狼諄諄教誨。

禦小紅帽動了動。

“作為兵器本就是殺伐之物,為何要像人一樣思前想後呢?抛棄那些亂七八糟的顧慮,來,過來,用你的武器,對準敵人的心髒,刀劍一生最美妙的時刻,不就是感受肌肉的包裹,飽嘗熱血的那瞬間嗎?做人太久,你難道忘記了自己的本質了嗎?”李大灰狼絮絮誘導。

這下連厚藤四郎都哆嗦起來。

禦小紅帽站了起來。

“還忍得住嗎?”

“當然是忍不住的。”

聽到了回應,李大灰狼終于藏不住猙獰的笑容。

平野藤四郎顫顫巍巍地抱住了抱作一團的自家兄弟。

被李大灰狼成功誘惑的禦小紅帽,不一會步了前面十四位同胞的後塵。

頭暈目眩中,他依稀聽到一個飽含憐憫和痛苦的聲音。

“兄弟,受苦了。”

“沒……沒事……”

“第十五。”蹲在暈暈乎乎的禦手杵旁邊,看着對方勉強撐着的頭一倒徹底斷片,李清河報出數字,站起身收起磐石,左右拍了拍手。

“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喂,剩下的,還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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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河:沃德瑪長見識了還真是神。

狐之助:還記得你第一章說什麽來着?鄉下土鼈大傻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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