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拜托
第013章 拜托
鳴狐喘息越來越急促,李清河毫不懷疑他要是繼續以這個力道呼吸會扯傷嗓子。
于是她伸手掩住鳴狐的口鼻。
“放松,聽我的,呼氣——吸氣——呼氣——”李清河幫鳴狐調整完呼吸頻率,側身朝走廊另一側走來的一銀一紫兩個少年揚揚下巴,“你們也來了?”
兩個少年來的時間剛剛好,鳴狐已經講完了。
鲶尾笑嘻嘻道:“三個弟弟和小叔叔偷跑出來自己玩還至今未歸,超過分的!”說完他捕捉到三個被裹得嚴實的小麻煩,好奇彎腰端詳,“唔……這是睡着了?”
骨喰面無表情,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一巴掌糊上發熊的兄弟的後腦勺,在對方委屈的視線裏壓低了聲音,“小聲點。”
“……也是,睡這麽香。”鲶尾表情溫柔。
“睡得當然香了,被我點了睡穴能不香嗎?”李清河笑道,“不用壓低音量,四個時辰裏醒不來的。”
“好厲害!下次也點我一下嘛大人!”鲶尾膽肥,雙臂一挂,幹脆像條魚一樣黏上了李清河。骨喰稍作猶豫,坐到了李清河的右手邊,身體微不可查地貼近李清河。
是李清河結束了那渺無邊際的黑暗和碾碎骨頭的疼痛,帶他們重返人間。
經歷過重生的二人,曾清晰地感受過李清河的靈魂。
人的外殼下,是強大的巨狼,令人心甘情願匍匐在地。
鲶尾藤四郎和骨喰藤四郎同為無柄小薙刀,無銘小波浪亂刃,經過無數次打磨成為脅差。
鲶尾上部菖蒲造,下部有薙刀樋和添樋,真之棟,帽子小丸,中心磨上,板目肌。刀形流暢呈圓扇,如同鲶魚的尾巴。
骨喰菖蒲造,小丸切先如同熊熊燃燒的火焰,刃文小丁子,三棟,小板目肌,中直刃,鋒利的刃只做揮斬也能讓人骨碎身亡。正面刻着纏繞劍體的俱利伽羅龍,反面刻着不動明王與梵文毘沙門天,是把美麗的兇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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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把刀都經歷過燒身再刃,作為付喪神有不同程度的失憶,骨喰更是忘記了為刀時的一切。
失憶的兩位亂刃少年面若好女,對待他們的親近和試探,李清河的态度稱得上無條件縱容。
“怎麽,你們都睡不着?”李清河完全不掙紮,放任清秀可愛的小少年把全部重量挂在自己背上。瞥到鳴狐和骨喰出奇一致的表情,頓時升起不詳預感。“還真睡不着?一直這樣?其他人呢?”
“醒來第一天,不知道了啦,不過看樣子平野博多睡得還好。”鲶尾困倦打了個哈欠,“一合眼就難受,幸好昏了這麽長時間還撐得住。”
“噩夢不斷。”骨喰開口。
“有意思……都做噩夢?”是邪氣影響,還是因為暗堕?“我一直都在放出靈力淨化啊?”李清河皺眉。“狐貍精走得真不是時候。”
“狐貍精?狐之助嗎?它竟然還活着?”鲶尾嗤笑,“也是,禍害遺千年。”
“不知道是不是你說的狐之助,它同我說上一個狐之助邪氣入體死了。怎麽,上個狐之助做了什麽?”李清河敏銳地聽出鲶尾語氣裏的惡意,頓時來了興致。
“審神者刀祭的時候,狐之助完全沒有阻攔的意思,也沒有上報。”鲶尾語氣硬邦邦的,“那天我看到骨喰倒在那裏,狐之助就在他身邊。要不我怎麽會忘了防備走進血陣裏。”
鲶尾并不知道前審神者暗堕的事。李清河去看鳴狐。
鳴狐對她微微搖了搖頭。
“鲶尾。”骨喰不贊成地喚了聲兄弟的名字,“那件事和狐之助沒關系。”
“我知道狐之助是被邪氣控制了,可我還是覺得不對。”鲶尾撇撇嘴,“反正就是對它沒好感,政府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啊當然大人您不一樣啦!您是Sa.vior,可不是審神者。”
“塞沃?那是什麽?”英語盲李清河沒聽懂。
“就是救世主的意思!拯救者!是不是超适合您!”精通現世流行的鲶尾煞有其事。
“拯救者啊,哈哈哈不錯,很厲害的稱呼……不對不對跑題了!這個不重要!
“回歸正題。你們晚上都做什麽噩夢?”
“和昏迷時候一樣,鋪天蓋地的火。”提到這個三人表情都不好起來,鲶尾仿佛想到了什麽惡心的東西一樣抖了抖,一頭埋進李清河的濃密長發中,狠狠吸氣。“可真不是什麽好回憶。”
骨喰點點頭,臉色蒼白。
“我夢到了,審神者。”鳴狐道,“從那天晚上,亂、藥研和一期就很難受,白天什麽都不知道。其他人也一樣。”
“啊哈,齊活。”李清河漠然。
看起來心思比較少的小孩子短刀都這個狀況,她都不用想那些奇奇怪怪的打刀太刀大太刀們的住處晚上是怎樣一副盛景了,估計都在笑醉狂吧。
搞什麽啊,狐之助到底還瞞了她多少事情。
李清河只覺得頭疼。這暗堕和當年洛道之亂頗有些類似,中毒之人失去理智,發生變異,攻擊力強,且無法解毒,具有傳染性。想當年慘劇發生時她還尚未及笄,被禁止随軍入洛道救援。年輕莽撞的她不服氣,就偷跑出來抄小道晝夜兼程,趕在天策軍之前進了李渡城,想要幫忙。
後來的事情是她一生的執念和夢魇。
現在這座本丸情況好不到哪裏去。屍人尚且知道是人為之毒,而沾染邪氣暗堕之事她卻一無所知,無從下手。按狐之助和石切丸的說法,對于暗堕刀劍只能壓制和暫時淨化,無法徹底拔除暗堕。
但是現在看來,連暫時淨化都做不到。
李清河罕見的産生了挫敗感。
随着挫敗感油然而生的,是躍躍欲試的挑戰欲。
“真是有意思。”她喃喃,“越來越有意思了。”
三個少年齊齊望向她,看着如今的主人眉目興奮地擴張,在月光下瞳孔如同狼一樣閃爍發亮。
“時平大人真是惡趣味啊。”鲶尾道出三人心聲。
“什麽惡趣味,這是成熟大人的挑戰欲。”李清河反手蓋過去敲了敲鲶尾的頭,看向一旁的白發少年神明。“鳴狐,你想拜托我什麽呢?”
“?”鳴狐眼睛裏明明白白透着疑問。
“你看,狐之助拜托我保護本丸和你們,小夜拜托我救活這座本丸,莺丸拜托我拯救暗堕的付喪神,石切丸拜托我查一些事。”李清河竟是分毫不隐瞞,掰着手指一個一個算起,粟田口的三個少年才知道已經有付喪神聯系上了審神者。“你來找我,是想拜托我什麽呢?”
看在那只為主而死的狐貍的份上,什麽願望都可以。
“我……”
“小叔叔想不出來我可要說啦~”鲶尾嘿嘿地笑,骨喰又一巴掌糊了上去,垂眼看向鳴狐,眼裏分明也帶着躍躍欲試。
“我拜托您活下去。”鳴狐果斷開口。
“……哎?”李清河沒有想到鳴狐會提這樣的要求,她像是第一次見到鳴狐一般,重新打量眼前這個不太有存在感,一直安靜如同空氣的纖瘦少年。
“您活着,就是希望。”鳴狐順着李清河的視線回望,一眨不眨,“拜托您,一定要平安活下去。”
鲶尾和骨喰一同點頭,鲶尾開心舉手,“這也是我想說噠!大人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她犯了錯誤。
李清河恍惚間意識到,自己犯了個錯誤。
她視這裏為暫住的旅館,拉一把這些付喪神為住店費,上心思慮只是興趣。至于更深一層的羁絆,在确定能夠吸收這些付喪神“人才”為己用之前,李清河吝啬于給予。一個契約而已,甚至無法幹涉她的出入離去,找到回去的方法,拔腳就走沒人攔得住她。至于那些能量供給,當她濫好人一把好了。
可是她沒想到,對他們來說不僅僅是這樣,他們似乎并不希望他們之間的羁絆僅止于此。或者說,審神者對他們來說,主人對刀劍來說,如同活水之于游魚,信仰之于殉道者。
是神。
雖然她目前并沒有擔下這種托付的打算,但李清河不得不承認,她被觸動了。
被這種飛蛾撲火般的勇氣和愚執。
也許她應該換種态度?
李清河一時間沒有說話,幹脆抱着懷裏的厚和亂站起來,送粟田口幾個人回屋安歇。“或許這樣無目的的靈力散播效果不好,讓我對你們試試。”她低聲囑咐,靈力在手中盤旋一圈沒入幾個人的身體裏。醒着的三人頓覺渾身一輕。四個人簡單商議了一下明天的應對措施,輕手輕腳換下了孩子們的出戰服,系上單衣拉好被子。鲶尾骨喰将二人送到門外。
這個時候李清河還在思考,粟田口三人也不急着告別,幾個人就相對站在走廊上。
“是我落俗了。”半晌,李清河一聲嘆氣,兀得笑了出來。
什麽啊,真是些狡猾的孩子。
這樣她不就不能偷懶了嗎。
鳴狐看到審神者在黑夜裏也燦爛明媚的笑容,她的瞳孔閃爍着柔軟的湖光,最後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張口對他們說:
“……”
三個人錯愕睜圓眼睛。
鳴狐完全想不到李清河會這麽回應他。
現在回憶想到李清河說的那句話,他依然會感受到被信賴的喜悅。鳴狐蹲下躲過飛擲來的枕頭,嘴角勾起細微的弧度。
這次他會好好保護好審神者的。
不會再犯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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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之助:“沒有擔下這種托付的打算”?接着立flag,你的flag已經插到九天之上了。
李清河:……送你上天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