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噩夢

第012章 噩夢

那天的本丸和平時沒什麽區別。

鳴狐回憶着。

出陣的隊伍是和泉守兼定、燭臺切光忠、莺丸、一期一振、獅子王和鶴丸國永六人,二隊的江雪左文字、宗三左文字、小夜左文字、石切丸、長曾祢虎徹共五人和三隊的太郎太刀、次郎太刀、禦手杵、蜂須賀虎徹共五人分別奔赴兩線遠征。

留守本丸的一群短刀脅差們,其中亂和平野馬當番,鲶尾和骨喰佃當番,藥研、厚和鳴狐手合番,博多處理賬務,堀川國廣擔任近侍。

審神者一大早起來吃過飯,又窩進了鍛刀室。自從意外“鍛出”鶴丸國永和次郎太刀,審神者幾乎是紮根在鍛刀室裏,魔怔一樣沉迷鍛刀,除了基本的生理活動,連處理公務下達命令都不曾離開。

本該平常的一天。

鳴狐跪坐在手合室,指導兩個小侄子手合。

卻聽到遠處一聲驚恐到極致的尖叫。

是亂。

鳴狐心裏陡然升出不詳的預感,噌一下站起來,向聲音的方向跑去。

離後院越近,越能清晰捕捉到痛苦地悶哼和夾雜哭腔的慌亂喊叫,一片混亂。

拐過走廊,鳴狐一眼捕捉到眼前的血腥的場景,瞬間瞳孔驟縮,趴在肩頭的狐貍吓得倒嘶一口涼氣。

堀川國廣雙手被粗鐵釘貫穿釘在木樁上,從手到身上的傷口不停地滴血,在身下彙聚成股。頭顱無力挂在纖細的脖頸上,從喉嚨中溢出細碎的虛喘,如同破裂的風箱。

審神者瘋狂大笑,拿着沾滿鮮血的刀如同戲弄獵物的獵人,圍堵逃竄的亂和平野,被驅趕的亂和平野衣衫淩亂,眼淚狼狽流淌。平野的腿上被砍了一刀,鮮血淋漓。

審神者聽到聲響,帶着猙獰的笑容,轉頭望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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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雙眼睛被一層黑翳完全覆蓋,不見眼白。

能夠視常人不可視之物的鳴狐發現審神者所在的方位有一大團升騰翻卷的黏稠黑霧,死死捆住他,如同附骨之蛆。

是邪氣。

審神者暗堕了。

被完全不合常理的發現驚得說不出話來的鳴狐腦袋一時無法轉動,眼睜睜看着審神者一刀劈來。

錯後一步趕來的骨喰險之又險把他拉出了攻擊範圍,直面到極具沖擊力的畫面,臉上頓時一片空白。

“怎麽回事?”後到一步的鲶尾視線被遮擋,焦急探頭,绀青色的眼睛猝不及防撞見滿園血色。

三人呆立當場。

“小叔叔!哥!審神者瘋了!”平野大聲預警。

“是鳴狐、鲶尾和骨喰啊。”臉上被噴濺上觸目驚心的紅色的審神者帶着一如既往如春風沐雨的表情,彎起黑洞洞的眼睛。

“要一起來玩嗎?”

鳴狐當機立斷,推開骨喰和鲶尾,拔刀出鞘,小狐貍反應過來迅速出聲,“骨喰殿和鲶尾殿請快去救援那三位殿下,我與鳴狐擋住審神者!”

骨喰和鲶尾依言一個奔向血泊中的堀川國廣,一個去安慰魂不附體的弟弟們。鳴狐勉力架住審神者揮來的砍刀,刀劍碰撞發出咔咔的聲響,鳴狐吃驚于那不似人類的巨大力道。

下一秒他發現那團黑色的濃霧順着刀劍交接處爬了過來,纏住了他的刀。

“……唔!”濃霧滲進鐵皮,銀亮的刀刃從接觸的位置開始毫無預警地泛黑,随着黑色進一步蔓延,鳴狐感受到了從心口擴散出的冰冷邪惡的氣息,邪氣迅速肆虐,侵蝕他的四肢。

心髒如同被一只手狠狠攥住捏緊。

無法呼吸。

鳴狐無力癱倒在地。

“鳴狐?鳴狐?鳴狐你怎麽了!?”站在肩膀上的小狐貍焦急地用尾巴掃着鳴狐的臉,看着逐漸逼近的刀鋒,渾身的毛都炸開了。

“骨喰!!!”

“小叔叔!!!”摳住喉嚨的鳴狐蜷成一團,意識模糊間聽到了鲶尾和藥研的兩聲呼喊。

沉浸在手合中的藥研和厚一開始并沒有聽到動靜,看見鳴狐一臉凝重疾飛出去還沒反應過來,沒過一會雙雙勃然變色。

平野的呼救聲清晰可聞。

敏捷的二人很快趕到,正好撞見審神者提刀刺向跪在地上的鳴狐。

“叔叔!”厚先至一步欲要接刀,吃過虧現在渾身如同被碾壓一樣咯咯疼痛的鳴狐幾乎吓得魂飛魄散,調動全身的靈力迸發沖散凍住四肢的邪氣,掙紮起身奮力推開面前的厚,這一阻一推之下,審神者的刀離他的心髒只差毫厘。

“鳴狐!”小狐撕心裂肺呼喚着,而後奮不顧身撲上了那抹寒芒。

噗一聲響。

刀被撞開了。

鳴狐逼迫自己視線下移。

小狐身首分離,直直墜落于地。

他遲鈍地感受到臉上的腥熱。

“!!!!!”不善于言語的少年此刻目眦欲裂,他猛地擡頭,看到了審神者臉上扭曲的笑容:沒有眼白的眼睛眯成一線,嘴角幾乎咧到耳根,本是暢快到極致的表情,面部肌肉卻擠在一起,像是在承受極大的哀恸一樣哆嗦着。

宛若哭泣。

絲毫不知自己帶着幾乎要哭出來的表情的審神者,掉頭對上了厚和藥研,“是厚和藥研啊,你們也想玩游戲嗎?

“說好玩捉迷藏哦,誰被我捉到,誰就要當鬼。”

審神者舉起刀,刀鋒直指平日最疼愛的粟田口們。

在鳴狐的靈視裏,唯一還未被黑霧吞噬的頭部再無蹤影,只剩猖狂舞動的黑霧。

“快跑!”鳴狐大喊,縱身拽上厚和藥研就逃。

那東西絕不能沾!

“哈哈哈哈哈哈,就是這樣,快躲起來吧!不要着急,我很快就去找你們!”審神者粗魯擡袖抹了一把臉,血液完全糊住,紅紅白白一片可怖。

“鲶尾哥!骨喰哥!小叔叔快來救救哥哥!!!”那邊亂和平野驚惶失措的喊叫入耳,鳴狐想起剛才鲶尾的喊叫,擡眼看去,心髒幾乎要跳出來。

去解救堀川的骨喰渾身滲血,倒在地上,鲶尾也一副血人模樣倒在了不遠處。

跑得近一點的鳴狐發現亂和平野不敢靠近的原因,三人的鮮血在地上竟然像蛇一樣蜿蜒開來,畫出一條條線條,又彙聚成圓組成了一個龐大的紅色陣法。隐隐能看到陣法上空的紅線漂浮,紅線每接近昏迷的三人,三人身體上的傷口就多一道,潺潺的血液往外冒,沒有一點放慢的跡象。

這是血祭!

審神者想要用他們舉行祭祀,召喚新刀!

電光火石間鳴狐想起某一天突然不見蹤影的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審神者領着新來的鶴丸國永,向回來的他們解釋說二人出陣不幸遇見檢非違使碎刀,情緒卻詭異的高漲。當時他就奇怪,為什麽審神者那一天把刀劍男士全部派出,還讓加州大和守二人獨自出陣,更奇怪的是一直不出稀有刀的審神者竟然時來運轉造出了四花太刀鶴丸國永,兩位神刀更是臉色難看了很久。

那不是遭遇檢非違使,而是被審神者活祭了。

反應過來的鳴狐當機立斷把四個孩子一推,“走!審神者要刀祭!快逃!”

“小叔叔!”對審神者最為忠心的藥研被這接二連三的轟擊打擊得幾乎站立不住,鳴狐看着緩步朝這個方向走來的審神者,來不及安慰,嚴厲地驅趕四個孩子,“添亂!走!

“找其他大人回來!”

藥研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強迫自己清醒過來,扯上三個兄弟就跑,很快消失在回廊處。

“抓到你了~”僅有咫尺之隔的審神者沒有阻止四把短刀逃走,只是一直對鳴狐笑。

鳴狐提刀。

後面的堀川、骨喰和鲶尾失血太多,再不停下血祭恐怕就要碎刀。而他不會解咒,只知道如果殺掉下術人,法術沒了供應會自行消退。

必須殺死已經暗堕的審神者。鳴狐在心裏一遍一遍對自己說。

“真是的,鳴狐好生調皮。”那位德才并不出衆,靈力也半斤八兩,走在大街上只會淹沒于芸芸衆生的,優柔寡斷濫好心的審神者一如既往用無奈寵溺的語氣說着,“肯定是想當鬼吧,竟然一動一不動讓我抓。”

“您已暗堕。”

“說起來,明天就是我和你去萬屋的日子了,鳴狐一定期待了很久吧。”那位運氣差得可怕,出征十次十次走岔路,all最大資源都能出二十分鐘短刀,遠征十次八次不明不白失敗以至于本丸資源和小判一直吃緊的審神者說:“上次沒錢買的芒果我特地求老板多進一些,這次一定可以吃到。”

“您已暗堕。”

“油豆腐是不是沒有了?”那位完全沒有大局觀,還丢三落四的審神者說:“看你這幾天精神不太好,要不要去買點材料?”

“您已暗堕。”

“鳴狐,你真是和我那兒子一個性格,話都那麽少,又一包壞心眼。”那位有一顆什麽也比不上的赤誠之心,會笨手笨腳給新來的刀劍親手制作禮物,縱容短刀們的玩鬧和惡作劇,盡心盡力滿足所有人的心願,誠心誠意對刀劍男子們好的審神者說:“平時我甚少關心他,這更是一去好幾年。你說,他會不會怨我?”

鳴狐的肩臂顫抖着,幾乎握不住刀柄。話與其說是說給審神者,不如說是為了說服自己。

“您,已暗堕。”

“暗堕?”審神者似是剛剛聽見,語氣疑惑,“我好好的啊?”一邊說着一邊擡起刀打量自己,燒刃清晰的倒映出他的模樣。

看不見臉的一團黑氣。

“我這是……怎麽了?”審神者茫然擡頭,“鳴狐,這是怎麽回事?”

已經完全被侵蝕的審神者竟然短暫的恢複清醒,鳴狐本能地一陣欣喜,然而餘光瞥見小狐的屍首。

審神者不可能恢複了。

他閉了閉眼,一狠心說出了殘酷的現實,“您已暗堕。”

“暗堕?

“我暗堕了?

“我暗堕……了?

“我要死了?

“那,我的生兒怎麽辦?”黑色的霧氣一滞,審神者的靈力陡然震蕩,竟短暫撕開了黑霧,露出那張苦痛交加的臉,毫無預警地昂頭嘶喊。

“我的生兒——”

審神者在眼底簌簌流下血淚兩行。

這時被短刀們帶過來的和泉守兼定瞥見生死不知形象凄慘的堀川國廣,發瘋一樣直沖上來,從背後一刀捅穿了審神者的心髒,鳴狐看到寒芒透過前胸刺出,帶出一道血線。

刀祭陣法倏然褪去。

“一期哥!鲶尾哥和骨喰哥他們!”

“這是刀祭!鲶尾殿骨喰殿和堀川殿有危險!”

“老爺爺啊,這是怎麽回事!”

“哈哈哈哈這可真是吓到我了!審神者竟然能忍這麽久!”

“你說什麽?鶴丸國永你知道什麽?!”

在短刀們的哭訴、和泉守兼定受到反噬的嚎叫、莺丸的嘆息、燭臺切光忠和獅子王不可置信的驚叫和一期一振對鶴丸國永的質問揮刀聲聲聲交錯沸反盈天的一片混亂中,沒人分出心思看注定死亡的審神者,只有鳴狐捕捉到緩緩倒下的審神者的絕望嘆息。

“我都,做了什麽啊。”

審神者扭曲的面容停滞在一瞬間。接着化為粉塵消散在天地間,失去了支撐的衣物散落一地。

鳴狐“哇”得嘔出一口血。

模糊的視線裏,他看到一期一振向他跑來,毫不在意地踏過審神者的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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