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燒烤

第058章 燒烤

莺丸和一期一振遲來一步, 眼睜睜看着紅黑火焰包裹住李清河,消失在空氣裏。

遮天蔽日的金色光環随着李清河的消失,也幹脆利落地消失在天穹之上。

“怎麽回事,時間溯行軍的隧道光環突然消——”

失……

蜂須賀虎徹駕馬姍姍來遲, 高聲詢問莫名其妙消失的光環,卻猛地剎住。

愣怔着,他摸了摸胸口。

好像……有什麽東西消失了。

不, 并不是徹底的消失, 像是本來近在咫尺的東西,突然去了遙遠的時空外。

他翻身下馬, 走到愣愣站在櫻花林中的莺丸和一期一振旁邊逼問:“怎麽回事?契約的鏈接為什麽突然變弱了?”

二人沒有顧得上回應他。

軍裝青年深吸一口氣,竭力保持冷靜,用顫抖的聲音向莺丸确認:“你看到了嗎?”

“你指哪個?”莺丸的聲線失去了起伏,帶着風雨俱來的氣息反問:“是消失又重現的牆壁?還是那陣大風?還是紅黑色的火焰?”

一期一振擡頭, 用像是要将天守閣穿透砸碎一樣的眼神重重地盯着完好無損的天守閣,“所以并不是我眼花。

“天守閣的牆壁,在那一瞬真的消失了。”

“你們在說什麽?”蜂須賀虎徹越來越不安, 他急促粗魯地插.進對話,“主公呢?主公哪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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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去看看鳴狐。”一期一振避而不答,偏頭向天守閣下、仍然維持着張開懷抱姿勢的鳴狐走去。

“莺丸?”蜂須賀虎徹看向面沉入水的綠發付喪神, 眼神中帶着絲絲可能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希冀。那細微的希冀刺痛了莺丸。

“莺丸?你說句話?”

“怎麽回事?我看到光環消失了?”這時, 江雪左文字和石切丸一前一後, 也駕馬進了內城, 石切丸在莺丸和蜂須賀虎徹身邊下馬, 急急問道:“找到主公了嗎?”

他眉頭緊皺,面色憂慮,“還有,為什麽和主公之間的契約突然變弱了?”

“主公消失了。”

所有人都在焦急等待莺丸開口解釋,而莺丸也不負衆望,艱難地,一字一字,機械地向外吐出。

“消……失?”不可置信、完全無法理解,這次反而是江雪左文字率先打破僵局,“她去哪了?”冰雪色長發的僧侶慢慢詢問,“可以,去找她嗎?”

“我不知道。”莺丸陰沉着臉回答。誰也沒預料到,一直是本丸脾氣最好的莺丸在下一刻突然拔刀!用幾乎脫臼的大力甩刀擲進空中!

白光險險擦着鶴丸國永的左臉飛出,爆發的刀氣在鶴丸臉頰留下長長的一道傷痕。

“鶴丸國永?”什麽時候?!

“鶴丸國永,”莺丸咬牙切齒,“你這幾天都去哪了?!”

黑色的鶴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半空中,悄無聲息地淩空而立。黑色的袍子飄蕩在空中,像是一樁雕刻的石像,沉默矗立着。

莺丸重新凝聚出細長精致的刀劍,遙遙指向空中的鶴丸,“大人登上天守閣的時候,為什麽不阻止?!

“大人被帶走的時候,為什麽不出來?!

“紅黑色的火焰,到底是什麽鬼東西?!”

失去了平時的溫文爾雅和淡泊無争,莺丸疾言厲色,第一次連粗俗的用詞都爆發出口,兇猛地對通曉一切卻袖手旁觀的黑鶴亮出刀鋒。

“我們幫你隐瞞傷害大人的黑色火焰,前提可是你能保護好大人!

“而現在,大人被帶走了!”

“莺丸!”石切丸喝止住動怒的莺丸,用手壓住他的肩膀,“冷靜,你看鶴丸殿下。”

莺丸勉強止住怒氣,去打量一直沉默的鶴丸國永。

從本丸蒸發、幾天都沒有蹤跡的鶴丸,此時衣服破破爛爛,邊角還帶着燒灼的痕跡,整個人灰頭土臉。而鶴丸臉上也不止剛才莺丸留下的那一處傷口,細碎像是掙脫繩索的刮擦布滿整張瓷白的臉。

鶴丸微弱地喘息着,紅色的眼睛虛弱地眯起,連臉上剛剛被劃開一道口子、正在流血都好像沒有察覺到,直愣愣地站在空中。

“鶴丸殿下似乎是從什麽地方逃出來的。”石切丸說。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鶴丸又是怎麽回事?!你們都瞞了些什麽?”蜂須賀完全搞不懂發生了什麽,煩躁地甩刀。

“算了,我去找鳴狐問。”雷厲風行的蜂須賀虎徹轉身朝鳴狐和一期一振走去。

“別!”莺丸連忙出聲阻止蜂須賀虎徹的詢問,但是已經晚了。

“鳴狐!你看到了什麽?大人去哪了?”

鳴狐已經聽到了。

被一期一振小心攬住的鳴狐握緊手中的青色發帶,無聲張大嘴。

無形的震蕩波以鳴狐為中心,猛烈地向四面八方爆發,狂風席卷櫻花林,天空瞬間染上紛揚的紅粉色,而距離最近的一期一振直接被掀飛出鳴狐身邊,勉強扳住天守閣的牆壁。

天空上的鶴丸被波及,耗盡了最後支持站立的力氣,精疲力盡從半空跌落。莺丸極速沖出,堪堪接住斷了雙翼的墜落的鳥兒。

“這都是些什麽事……”

蜂須賀虎徹毫不優雅抱住櫻花樹,勉力讓自己不至于被更不優雅地吹飛。

他崩潰地抱怨:“主公到底去哪了啊?!”

絲毫不知自己正處于争執風暴的中心,李清河覺得自己像是墜落進了一場夢。

像是從前的每一個夜晚,夜晚裏的每一個噩夢一樣,她被火焰完全包圍住,只能從偶爾一點燃燒縫隙中看到外面斑斓錯亂的色彩。

有點像時空隧道的色彩。

“這是……?”墜落的空白漸漸被理智填補,她漸漸發現并沒有感受到任何熱度。李清河試探着伸手,去摸周圍跳動的紅黑火焰。

在即将和李清河的指尖接觸火焰牆壁時,紅黑的火像是害羞一樣往後縮了縮,完全看不出之前對鶴丸的那副兇猛嘴臉。退縮之後又戀戀不舍追逐過來,依戀着纏繞上李清河的手指,小心地磨蹭。

像是在……撒嬌?

李清河新奇地摸了摸撒嬌的紅黑火焰,試探着問:“是你保護了我?”

火焰向右興奮地大幅度搖了搖。

“……謝謝。”李清河驚愕地說不出話,半晌才組織好語言,“你要送我回去嗎?”

這是火焰反方向搖了搖。

“你不送我回去?”李清河一愣,“你不是來送我回去的?”

聯系到詭異消失的牆面和毫無預警的狂風,她的聲音猛地跌至冰點,“是你?

“是你幹的?”

火焰猶豫着左右擺動,李清河已經不耐等它做出回應。她提起槍,準備動手劃開黑焰時,剛才乖巧害羞的火焰突然從李清河背後向她撲去,李清河揮槍去擋,卻被黑焰瞅準時機從反方向刺進李清河背後,在接觸到的一霎那,整團黑焰裹成的巨大球體就洶湧地向并不高大的身軀中紮入。

和剛才碰觸黑焰時完全相反,在黑焰湧入背後時,李清河感受到了燒穿靈魂的高熱和劇痛,她的思維迅速潰散,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在她昏倒時,最後一縷黑煙鑽進體內,“李清河”微微睜開眼睛。

色彩斑斓錯亂的時空隧道已經閉合,“李清河”縱身躍下,墨色長發在空中狂舞,掉入一片星空裏。

她輕盈地跳至地面,用槍撐住大地穩住平衡。

正巧擋在一跪一躺的兩個人前面。

跪在地上的年輕男人錯愕擡頭,飄揚的青色衣衫跳進他的視野。

“……這位姬君?”

是誰?

“何人膽敢打擾吾之複生!”

沒等他問出口,從幾人的前方就傳來震耳欲聾的咆哮,明明是朗月無雲之夜,不遠處卻有龐大的一團黑影。

“大人息怒,請允許我驅逐此人。”轟隆隆的聲音的同一方向,有輕柔溫然、帶着些許空靈的成熟女性聲音響起。

“嗯?稍等。”如同滾雷的聲音頓了頓,“這是個罕見的靈體。

“冒犯之罪,就用此身來贖吧。”那個聲音冷漠,帶着野性的威壓,“八百比丘尼。”

“是!”被喚作八百比丘尼的女性擡起水藍色的法杖,接着有細碎的星光灑落,星星點點停留在“李清河”身邊。

“快走!”年輕男人焦急出聲,“離開這兒!”

他想要站起來,卻被腳下的術法禁锢,只能在原地動動手指。

“啧。”

眼睛懶洋洋虛合,一直低頭沉默站着的“李清河”終于出聲。

面對龐大的未知黑影,她不屑地啧了啧嘴。

“不敬!”勃然大怒,巨大的聲音咆哮着,隐隐約約的腥氣越來越濃重,聲音的主人開始移動,帶着樹木花草不堪重負地呻.吟,掀起巨大的氣流。躺在地上的昏迷男人被掀出去好幾丈。

“李清河”的衣衫被吹得亂七八糟,黑色長發在空中瘋狂舞動。

而她穩穩站立着,慢慢睜開了眼。

那雙眼睛是火焰。

并不是眼睛晶亮如同火焰,也不是眼睛裏有火焰燃燒,而是——

那雙眼睛就是火焰本身。

李清河的眼眶裏盛滿着黑紅的火焰,“盯”向襲來的生物。

“是誰不敬?”

支配李清河身體的存在一字一頓,生澀地開口。像是不适應發出聲音,語調奇怪,完全沒有李清河平日慢條斯理的語調那般好聽,甚至連聲線都是嘶啞的。

卻帶着來自大地、從遠古便一直存在的威壓。

“蛇?”

襲向李清河的生物瞬間停滞。

“你是誰?”

之前一直高高在上的聲音帶上了些驚疑不定,聲音的主人放慢了速度,從隐藏身形的黑霧中慢慢爬行至月色下——

那是條巨大無比,長有八個頭的蛇。

八個頭及八個尾巴,眼睛如同酸漿草般鮮紅,背部上則長滿青苔和樹木,腹部潰爛流血不止。身軀有如八座山峰、八條山谷般巨大。

那是傳說中被須佐之男斬殺的兇獸,八岐大蛇。

“虛體,”“李清河”聲音嘶啞,包含被冒犯的憤怒,“也觊觎這副軀體?”

她擡起槍,重重敲向地面。

“咚——”

第一下。跪在身後的年輕男人眨眨眼。

毫無任何變化。

“膽敢愚弄吾?”沒有等到任何事情發生的巨蛇震怒,咆哮着重新向渺小的軀體沖去。

“失禮了!”“李清河”身後的男人在束縛之術下勉力站起,邁動凝滞的雙腿向“李清河”撲去,想要帶着不避不讓的女性躲開巨蛇的雷霆之擊。

而被他抱住的女性像是沉重的石柱,紋絲不動。

并迅速擡槍,敲下了第二下。

“咚——”

山野隐隐的顫動。

第三下。

“咚——”

腳下的大地開始扭曲。

在腥氣越來越重、八頭巨蛇即将接觸到“李清河”時,她敲下了第四下。

“咚——”

“喂,”“李清河”側頭用火焰之眼“看向”驚愕的年輕男人,僵硬地扯出一個笑容,“給你吃烤蛇頭。”

幾乎是同一時刻,距離她最近、噴出惡心蛇腥、露出巨大獠牙正要向她咬下的那顆蛇頭,被下方毫無預警噴湧出的黑紅火焰包圍。

“什麽?!”八顆頭顱一起痛呼,因為疼痛而發狂扭動。而以那顆被黑色火焰裹住的蛇頭為中心,黑紅火柱向兩邊接二連三的沖天拔起。

八顆蛇頭全部消解在火焰裏。

“八岐大蛇大人!”八百比丘尼驚呼,揮動法杖落下雨水,然而完全沒用。召喚來的雨水連黑焰都沒接觸到便被蒸發,連空間都被這高熱扭曲。

“怎麽可能!”火焰怎麽可能對不存在的虛影造成傷害!要知道八岐大蛇現在還沒有真正的肉體!她當機立斷,揮出法杖默念咒語,分離萎頓下去的蛇身的尾巴,收起尾巴便要跳躍逃離此地。

周身被星光包圍,她最後向逐漸模糊的外界看去,直直撞上那雙跳躍的火焰。

八百比丘尼感受到直擊靈魂的重錘。

“嗚啊!——”

跳躍之術完成。

八百比丘尼消失在原地。

“天照在上……”男人看着從地面湧出的燎燃火焰兇猛地吞噬八岐大蛇的殘軀,那道虛影仿佛冰雪遭遇烈日,幾息之間,毫無抵抗地被蒸發幹淨,沒有一絲血能逃離出火焰。

“您到底是……?”他怔怔松手,倒退幾步。

哪路神明?

那雙火焰轉向他。擡起左手,碰了碰嘴唇。“噓。

“作為燒烤的謝禮,”她僵硬地說:“保密。”

……不,說實話,他并沒有看到有烤物殘留,也完全沒有任何食欲。

“保密?”您想對誰保密?

他正疑惑着,就看到那攝人心魂的火焰熄滅,青色衣袍的神秘女人閉上眼睛,像是被抽空所有力氣一樣跌落。

“大人?”他連忙上前接住軟倒的女人,“這位大人?”

……昏過去了?

他有些不知所措,回頭去看同樣處在昏迷狀态的好友——

“哎哎哎晴明????”

你怎麽變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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