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若是一般人聽到謝非白說了“喜歡”二字,怕早已神魂颠倒,欣喜若狂。
偏偏印無玄是個沒有心的無情道劍修,他滿腦子想的都是那他畫自畫像時要不要穿衣服。
要麽先畫一張不穿衣服的,再畫一張穿衣服的,看宮主滿意哪一張,以後就照着畫。
有了主意,印無玄安定多了。
然後他又有了新的問題,他對自己的相貌竟然并不了解。照着銅鏡,卻越照越陌生,仿佛不認識鏡面裏的那個人了。下筆時更是一團亂麻,本就不怎麽會畫畫,連要畫的人究竟長什麽樣都弄不清,畫出來簡直是千奇百怪,要讓他說他畫的是自己,他都不願意承認。
宮主為什麽布置這樣的任務給我?印無玄苦惱地想,莫非宮主嫌我學識淺薄,要讓我學習琴棋書畫?書已經學過了,輪到了畫,莫非之後還有琴和棋?一想到此,他難得地生出了離宮出走的念頭。
不過比起這個可能,更可能是宮主在懲罰他辦事不利,因為他還沒有搞懂要怎麽做才能愛上宮主。
也許把聞風吟打敗後能問問他,這個人既是宮主的前任情劫,那必定是很愛宮主的,找他讨教下經驗不為過。
思緒發散着,印無玄下了筆,畫了一副靈魂簡筆畫,一個圓圈當做是腦袋,幾根豎線分別是軀幹和四肢,為了表明人物是裸-着的,他在代表兩條腿的豎線中間又添了一條,想了想,他又在圓圈上畫了幾根毛,加了頭發。
畫完後他照了照鏡子,再看看畫,覺得還挺像。反正今天不用交,他就懶得管了,把自畫像的事抛諸腦後,練劍去了,他必須加緊練劍,在短時間內提高修為,才能在再次對上聞風吟時有必勝的把握!
*
“阿嚏!”
聞風吟打了個大大的噴嚏,揉了揉鼻子,說:“仙尊,你這雪山上也未免太冷了,風雪一刻也沒停過。”
坐在他對面的暨明仙尊靜心打坐,眼皮也沒擡。
他聳了聳肩,直入正題,說:“仙尊,我這次來的目的想必你已猜到了,另外四人都已答應與我聯手,就差你了,”見暨明仙尊沒有理睬,他頓了頓,又說,“你要知道,這是最後一次機會,若是錯過了,我們誰都別想再抓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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暨明仙尊緩緩睜開了眼。
他的眼睛是藍色的,仿佛承載着浩瀚大海,裝下了天地生靈,若是對上他的眼,一不小心就會沉溺在那片汪洋之中。他的發絲則是雪白的,不是暮年那種沒有生氣的白,而是一種綻放着神性的、歸于萬物的白。他連睫毛都是白色的,映襯着那雙藍色的眼,宛如谪仙。
“聞家主,”暨明仙尊嘆息般說,“你太執着了。”
“執着又如何?!”聞風吟咬牙切齒地說,“本就是他虧欠我們,憑什麽他能潇灑地走?!”
“他不虧欠你,也不虧欠我,”暨明仙尊半合上眼,隐去眼裏的波濤,“他從未隐瞞過我們。”
聞風吟:……
暨明仙尊此話不假,雖然世人都說謝非白是感情騙子,但實際上他卻不曾騙過任何一個人。他很明确地說過,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渡情劫,是他們這些劫難對象,個個都以為自己是特別的那一個,然後泥足深陷,再難抽身。
“呵,那又如何?!”聞風吟怒道,“暨明仙尊,你裝出一副看開了的模樣給誰看?你為了他修為大跌,這百來年可恢複到巅峰期了?”
不等暨明仙尊說話,他又說,“我不會放他走!想撇下我飛升?不可能!即便是入修羅地獄,我也定要拽他一起!”
暨明仙尊又閉上了眼,繼續打坐。
聞風吟将一張請帖扔到石桌上,“若你想通了,随時可以聯系我。”
說完他便踏上金元寶,消失于天際。
良久後,暨明仙尊動了,他拿起那張請帖,沒有看,放入了乾坤袋中。
*
印無玄前後收到了陶生生和馬未算的消息,說的是同一內容:聞家主從千年雪山上下來。
千年雪山,是暨明仙尊的清修之地。
印無玄自是認得暨明仙尊的,百年前,此人是修真界公認的第一高手,最接近神的存在!除此之外,他還是謝非白的第六任情劫,兩人一度傳言要結為永世道侶。然而謝非白在渡完情劫後立刻與他分手,導致這位大能走火入魔,筋脈斷裂,修為一落千丈,從神壇跌落凡塵。自此他躲入千年雪山,不再涉足紅塵。
聞風吟怎麽會從雪山上下來?印無玄不解地想,他去找暨明仙尊做什麽?兩人不該是情敵關系嗎
即使是沒有心的人,也知道情敵是一種水火不容的關系。
不過這與他無關,他要做的事是完成和聞風吟的決鬥,分出勝負!
可他在得到這個消息時,正在交自畫像作業,走是走不開的,只能在位置上坐立難安。
“你屁-股下長釘子了?”謝非白盯着手裏的畫,頭也沒擡,“長了釘子就拔了。”
印無玄立刻老實下來,幹巴巴地說:“沒長釘子。”
謝非白把畫像疊起來收好,上下打量印無玄,印無玄眼觀鼻鼻觀心,任由對方打量。
“本座倒是不知……”謝非白頓了頓,“印護法的心裏自己長得這般別致。”
印無玄汗顏,說:“宮主,我根本不會畫畫。”
謝非白:“那就學。”
印無玄:……
謝非白話鋒一轉,問:“你有聞風吟的消息了?”
印無玄條件反射道:“是。”
一說完他就後悔了,這不就擺明了他沒聽宮主的話還執意要和聞風吟分高下嘛!可宮主一問他問題,他就會不由自主地回答,這是無法克制的事。
印無玄垂頭喪氣,等着挨訓,謝非白卻沒有罵他,只淡淡地說:“你沒空去找他。”
印無玄問:“為什麽沒空?”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宮裏近日都沒什麽需要操辦的事,除非宮主又要給他派什麽很花時間的任務。
我不想再畫畫寫心得了!他默默吶喊。
謝非白站起身,走到印無玄面前,說:“你要随本座出去一趟。”
印無玄悄然松口氣,問:“我們去哪裏?”
謝非白雙手背負于身後,說:“去找神算子。“
*
修真界會推衍術的人不少,例如謝非白就是推衍大能,上通天文下知地理,連自己的情劫都能自行推算。可在這修真界裏,神算子蔔問若稱推衍第二人,便無人敢稱第一。
別人推不出的天機他能推,別人算不出的命他能算。
不過也正是他的推衍術太過厲害,為天道所不容,晉級大乘期時遭九十九重天雷劈砍,不僅晉級失敗,還瞎了一雙眼。這還是他提前推算出此次晉級定會失敗所以做足了準備的前提下,否則何止是瞎一雙眼,怕是骨灰都被揚了
自此以後,蔔問行蹤不定,性情也變得古怪。從前是收錢就替人算命,現在一月只為一人算,且還得看他的心情喜好,不然就算捧着金山銀山也求不到他算一次命。
值得一提的是,蔔問每次都會算謝非白的情劫,并告知四海八荒報,弄得滿天下皆知。
謝非白要去找蔔問,自是有要算的東西,印無玄想不到謝非白想要算什麽。畢竟這天上地下他家宮主算不出的實在是少之又少。
他沒有多問,反正宮主要他做的事,他照着做就行了。
印無玄暫時把聞風吟的事往後推了推,決定先跟着宮主辦完事後再去找對方決鬥。
他回房間收拾東西,星月就坐到窗臺上,托腮長嘆,說:“你和宮主這一走,也不知何時才回來,宮裏就剩我和姐姐,好生無趣。”
“應該很快就能回來了,”印無玄選了幾本話本裝進乾坤帶裏,說,“你和星夜好好守護宮裏上下。”
“知道啦~”星月摸了下鼻子,好奇地說,“大護法,你出門還帶着這破話本?我還以為四海八荒報都是亂寫,沒想到……啧啧啧……”
印無玄一言難盡地說:“不是我要帶……”是宮主要帶!當然,這話是不好和星月說的,會破壞謝非白的形象。
星月擺明了不信,道:“不是你還能有誰?”她又悠悠嘆了口氣,“哎,大護法,我說你別真是愛宮主愛到變态了吧?你還記得前幾任大護法的下場嗎?若是真愛上了宮主,你可就當不成這個大護法啦,別說雲隐宮,鳳栖山都不能再踏入半步!不對不對,連宣城都不準進。”
印無玄愣了愣,好似才想起來這條宮規:入雲隐宮之人,不得愛上宮主,違者驅逐出宮。
普通宮人在宮裏幾十年也未必能見到宮主一面,壇主們分散在各地,護法則是跟宮主見面最多的人,其中以大護法頻率最高,這也就是為什麽雲隐宮的大護法換得勤,跟韭菜似的一茬又一茬,直到印無玄上位,才停止了護法的不斷更換。
至于左右護法,換得也很勤,例如星夜星月這對姐妹,當上護法也才短短幾十年。
“據說見過宮主的臉的人都會不可自拔地愛上他,”星月換了一只手托腮,“還好我沒見過,我還蠻喜歡目前的職位和待遇的,倒是大護法常常看到宮主的臉吧,竟能幾百年都不動心,定力也太好了~哦,你沒有心,和我們不一樣,這倒是挺好。”
星月在喋喋不休地說,印無玄卻有些聽不進去了。
宮主命令他“愛上本座”,可他若真的愛上了宮主,豈不是就再也當不了大護法,不能在宮主身邊效力了。
那種事情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