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兩人走到護城河邊,堤壩上都是成雙成對的年輕男女,他們兩個大男人混在其中很不相稱。

也是到了河邊他們才發現,不止是岸邊能放燈,還能租賃小船到河中心去放,傳說河燈飄得越遠,願望實現的可能性就越高。

傳說是真是假不知道,但那郎有情妾有意的情侶為了能有個清淨的二人世界互訴衷腸,花點錢租個小船浪漫一把也無可厚非。

船夫們生意好,個個都笑得合不攏嘴,有才送完一對小情侶的船夫跟印無玄打招呼,說:“小書童,你家少爺是許願高中狀元還是娶得美嬌娘啊?無論是哪個願望呢,到河心去放燈都比在岸邊更好呢!”

若是平日裏,印無玄肯定是懶得搭理的,但他十分想實現“宮主與我切磋”的願望,于是他用易容後稚嫩的大眼睛看向謝非白,說:“少爺,他說的有幾分道理。”

謝非白哪裏猜不到印無玄的想法,頗為哭笑不得,說:“既你想要去河心,那就租船吧。”

印無玄小聲說:“倒也不用租船……”

以他們的修為要去河心還不是一眨眼的事,不過在這盡是凡人的小鎮裏,還是低調點的好,免得把人給吓出好歹來。

船小小一艘,謝非白勉強坐在船篷下,印無玄在床尾撐船。

河水平緩,小船慢慢劃到河心,除了他們之外,還有別的船只,但大家都秉持着互不打擾原則,船與船都離得很遠。

印無玄停了船,問:“宮主,你寫的什麽願望?”

謝非白把寫好的紙條塞入燈裏,點燃蠟燭,道:“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印無玄面色一僵,想起他在岸上時就說過自己的願望了,頓時如喪考批,說:“那宮主不會跟我切磋了嗎?”

謝非白把兔子燈放到水中,那燈卻沒有飄走,而是停在原地,“你換個願望,說不定能實現。”

印無玄:“我暫時沒有別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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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非白:“你再想想。”

印無玄滿腦子都是“切磋泡湯”了,說:“我想不出來。”

謝非白冷笑,道:“印護法,本座交給你的任務你可完成了?”

印無玄這才如夢初醒,說:“那屬下有新的願望了!”

他“唰唰”兩下寫好願望,把仙鶴燈放到兔子燈旁邊,接着,一陣微風起,兩盞燈同時被吹出去,相互碰撞糾纏着飄遠,遠到沒了影子,成為這一年的河燈裏飄得最遠的兩只。

*

燈會到後半夜結束,兩人回了客棧,窗戶外已看不到什麽人影,燃燒的花燈也因蠟燭燒盡而逐漸熄滅。

小鎮睡了。

他們也該睡了。

客房裏只有一張床,但有多餘的被褥,可以用來打地鋪。當然,身為修仙者,他們并不像凡人那樣需要睡眠,通常而言打坐就能代替休息了。

不過就算是打坐,宮主和護法也不能坐在一張床上,畢竟尊卑有別。

印無玄抱着長劍,靠着床柱站好,說:“宮主,你歇息吧,我守着你。”

謝非白坐在床上,一手支頤,披散的頭發讓他顯得十分慵懶,“這個小鎮裏沒有別的修真者,印護法不必如此緊張,你也睡下吧。”

“不行,”印無玄斷然說,“我的職責是保護宮主,這裏不是雲隐宮,絕不能掉以輕心!”

謝非白不知想到了什麽,笑了聲,說:“印護法還是小時候更可愛些。”

堂堂大男人被說“可愛”成何體統,可說這話的是謝非白,他又不能打人,只好紅了臉,梗着脖子說,“屬下不可愛!”

“小小的一個蘿蔔頭,拿着一柄比自己還要高的劍,嚷嚷着說要保護本座,如何不可愛?”謝非白比劃了一個長度,說,“這麽小一只。”

“沒有這麽小一只!”印無玄在大劍的三分之二處虛虛比了比,“有這麽高了!”

謝非白點頭,說:“嗯,是挺高的。”

印無玄:……

謝非白又說:“你第一次給本座做護衛時,一直在打瞌睡。”

印無玄的臉更紅了,說:“屬下辦事不力。”

那會兒他年紀還小,才進入築基期,白天練了一天劍,晚上哪裏還熬得住。本來給謝非白做護衛的機會是他自己求來的,卻白白浪費了,後來有好多年他都沒再見到過宮主。為了得到新的機會,他拼命修煉,以二十歲的年紀結了金丹,成為修真界公認的天才,這才再次見到了謝非白。

他沒想到謝非白竟還記得這些微末之事,那時他只是雲隐宮衆多宮人之一,是從謝非白面前經過也沒有資格被對方瞧一眼的小人物,他以為宮主早就忘了少時的他了。

“你打瞌睡時,睡到了本座的床上。”謝非白閉上眼,幽幽地說,“還在說夢話。”

“什麽?”印無玄驚訝地說,“屬下不知。”

他只記得他醒來時已被當時的大護法給扔進了柴房,根本沒有印象他睡過謝非白的床,而且還說了夢話!

難怪當時的大護法對他橫挑鼻子豎挑眼,原來他竟是做過這麽以下犯上的事!

印無玄“啪”地單膝跪下,說:“宮主恕罪。”

“本座若要判你的罪,何必等到現在?”謝非白的聲音染上了睡意的粘膩,“印護法,你可知本座當時在想什麽?”

印無玄誠實搖頭,“不知道。”

謝非白輕笑道:“本座在想,這小孩兒真可愛啊,日後必成大器。”

印無玄:……怎麽又繞回“可愛”上了。

謝非白手指動了動,床帳自動放下,隔絕了他與印無玄二人。

一個在帳內,一個在帳外。

他道:“印護法,本座倒希望你繼續那麽可愛。”

印無玄隔着薄紗的床帳,看到謝非白的身影躺下,竟是像凡人那樣睡下了。

他放緩了呼吸,不敢打擾到謝非白,眉頭卻皺成了一團。

宮主的話是什麽意思呢?難道要他扮可愛嗎?他一個男人如何扮可愛?要穿粉色的裙子嗎?

他想象了一下自己穿粉色裙子塗上胭脂的畫面,頓覺胃裏一陣翻騰。

他堅定地想,宮主肯定不是這個意思!

*

蔔問在蔔算。

他推開了一扇門,這扇門後沒有天、沒有地,只有一片虛無,此乃三界之外。

印無玄的心髒也在三界之外。

要推衍三界之外的事物需耗費大量法力,他右手掐訣,左手施法,周身法力高速流轉,在他身後映照出太極八卦陣!

良久後,虛空中亮起一顆光點,他擡手去抓,卻覺有巨大的阻力讓他夠不到光點。他踮起腳,拼盡全力接近光點時,虛無空間突然劇烈震動,一股不可抵抗的推力将他推出門外,門“砰”地關上!

緊接着,天地搖晃,木屋內的門全都“嗡嗡”顫動,他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這來得也太快了。”

下一刻,秘境的小木屋轟然炸裂,化為齑粉!

*

謝非白睜開眼,守在他床邊的印無玄也同時站直了身子。

印無玄立刻說:“宮主,附近有修真者的波動。”

謝非白下了床,已褪去易容,銀色的面具戴在臉上,說:“去秘境。”

印無玄扔出大劍,兩人禦劍而飛,以最快的速度趕到秘境,然而等他們到時,秘境已毀,蔔問蹤跡全無!

印無玄圍着廢墟找了一圈,說:“ 宮主,沒有找到蔔問的屍體,他要麽被炸得一點灰都不剩了,要麽就是逃走了,或者被抓走了。”

“死不了,”謝非白淡淡道,“他能算出我來找他,自也能算出有人要殺他。”

“要殺他的人是誰?”印無玄納悶地說,“就不能等他推衍出宮主要算的東西後再殺他嗎?打亂宮主的計劃,真是該死!”

謝非白從廢墟中撿起一物,說:“正是因為他要幫本座推衍,所以才會招來殺身之禍,這也是為什麽他會找本座要人情。”

印無玄一凜,殺氣大盛,“有人要對宮主不利?”

謝非白面具後的表情不太好看,說:“非是對本座。”

印無玄鬧不明白了,說:“那是對誰?”

謝非白簡潔道:“你。”

印無玄:?

謝非白沒有解釋,而是端詳手裏的東西。這是一根噬魂釘,被釘子釘中的人靈魂會遭到業火灼燒,那種痛苦比純粹的肉身之痛要強上百萬倍!因其太過殘忍,噬魂釘被視為邪魔外道,只有魔修才會使用。

能将噬魂釘用得出神入化,還能一招就毀了合體期修者的秘境之人,全天下也只有一個。

饒無愧。

大乘期魔修,喜怒無常,随心所欲,一念殺人,一念救人。曾單槍匹馬毀了數個修真門派,遭到千人圍剿全身而退,也曾救下被賣去魔窟的小孩兒,未索要任何報酬。但因他做的惡事遠遠多于善事,又與太多人結仇,成了修真界的頭號通緝犯,奈何通緝了幾百年,他仍逍遙法外。

他亦是謝非白的前情劫之一。

在謝非白與他分手後,他企圖殺了謝非白,當時的他們戰力差距頗大,他能輕易地殺死對方。可在最後一刻,他心軟了,留下了謝非白的命。

從此,兩人生死不相見。

“還真是位故人,”謝非白把噬魂釘收入口袋,對印無玄說,“走吧,去找神算子。”

“宮主算到神算子的下落了嗎?“印無玄精神抖擻,他雖不知對神算子下手的人是誰,但必定是大乘期的高手,若能與此人對戰,這一趟出宮就太值了!

“算不到,對方用了遮掩天機的術法,推衍之術對他無用,不過……”謝非白摩挲口袋裏的噬魂釘,“都留下這麽明顯的線索了,何須去猜呢?”

印無玄有聽沒有懂,但無論如何,跟着宮主總是沒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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