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北大陸和南大陸是四海八荒中修真者最集中的兩塊大陸,不同之處在于,北大陸多修真門派,南大陸則多散修。
南北兩邊的修真者多是互相看不上,北大陸認為南大陸的都是些自我意識過剩沒有底蘊的野蠻修者,南大陸則認為北大陸的都是些膽小如鼠不成群結隊就無法修煉的孱弱修者。
因着南邊散修多,鮮有正規門派,對修真界發生的各種大事他們多是不插手,例如青雲派才召開的大會,南邊去的高手極少,也就無極門門主方無極算個代表。
也是散修多的原因,南大陸各個城鎮裏的修仙氛圍都很濃,即便是普通人家,說起修仙之事也能頭頭是道。
印無玄第一次來南大陸時,覺得這邊的氛圍其實更适合雲隐宮,都有一種“我修我的道,諸事與我無關”的氣質。他還跟謝非白提過,說要不把雲隐宮搬到南邊去,謝非白沒搭理他。
“宮主,我們這半個月住哪兒呢?”印無玄問,“找間客棧,還是租幢房子?”
謝非白道:“本座在天見山山腳有座別院。”
印無玄詫異道:“是因為夜大師住在天見山上嗎?”
“不,”謝非白道,“本座曾在此住過。”
這屬于印無玄不曾知曉的謝非白的過去,而他不知道的過去裏,還包括了他未降世時謝非白渡過的那幾次情劫。
他忽有所感,道:“宮主的情劫之一在這裏住過嗎?”
謝非白沒有回避,道:“是。”
謝非白第一次渡情劫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久遠得他自己的記憶都已模糊,而修真界關于他和第一任情劫的故事描繪得也不多 ,只因那人已失蹤多年。
喻允禮,謝非白的第一任情劫對象,大乘期散修,幾百年前在南大陸也是叱咤風雲的人物。可在謝非白成功渡劫後不久,他就沒了蹤影,遍尋不着,很多人都認為他已死于某個偏僻的秘境之中。
那時謝非白僅是練氣期,入門級修真者,他如何能認識一名大乘期散修,并将對方迷得神魂颠倒,這是個迷。畢竟煉氣期的魅術,對大乘期根本派不上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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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救了本座和阿夜的命,”謝非白道,“我們遭妖獸襲擊,身受重傷,瀕死之際被喻允禮救了。”
印無玄無法想象謝非白竟會被妖獸所傷,從他記事起,他的宮主就是強大的、不可撼動的、為世人所追逐的,原來宮主也曾弱小過。
他試着去想象宮主狼狽的模樣,卻想象不出來,于是他放棄去想了。
“後來呢?”印無玄問。
“後來,我們留在了他的洞府。”謝非白道。
喻允禮救了人之後也沒立刻撒手不管,而是把這兩個才到煉氣期的年輕小修者帶回了洞府。
他的洞府就在天見山。
喻允禮這人頗好為人師,待謝非白和夜從深修養好後,他問及二人都沒師門,便打算教授他們法術。
“你們兩個太弱了,又沒後盾,在這世道很難活下去啊,”喻允禮道,“南大陸多妖獸,北大陸多魔獸,還有好多壞蛋,把你們兩個年輕漂亮的公子哥兒給抓去當藥人。”
夜從深膽子小,被吓得瑟瑟發抖,馬上就答應跟着喻允禮學法術,謝非白卻拒絕了。
謝非白會習得魅術本是奇遇,自有一套修煉功法,最好別跟人瞎摻合,免得練雜了适得其反。但他也沒走,一是夜從深要留在這裏,二是冥冥之中他有種預感,喻允禮與他渡情劫一事有關。
當時謝非白還不會推衍之術,自無法算出情劫對象是誰,因此無法确定喻允禮是不是他的情劫。不過他相信自己的直覺,在喻允禮真心愛上他之後,他進階了。
進階後的第一件事,謝非白向喻允禮提出他要離開天見山,去別的地方看看。
喻允禮道:“外面太危險了,我與你一道走。”
謝非白道:“不用了,我想獨自前去。喻前輩,我們就此別過,再不相見。”
他的态度如此堅決,喻允禮頓時就明白了。
“你不愛我,”喻允禮哀傷道,“我知你修魅術,卻不想你是鐵石心腸。罷了罷了,你才到築基期,阿夜仍是煉氣,你們這等修為能去哪裏?反正我漂泊慣了,這天見山說是洞府,也就是撿到你們二人後才在這住了這幾年,我繼續去漂泊了。”
謝非白道:“你是我的恩人,本是我欠你,你不必如此。”
喻允禮撩起謝非白的一縷發,放到鼻子下聞了聞,缱绻道:“你我相遇便是緣,哪有什麽恩人不恩人。如今是我道心不穩,也該去尋新的道了。非白,你是我見過最有天分的人,日後必成大器,我祝你早日登頂,心想事成。”
然後他松開那縷發,踏風而行,離開了天見山。
“本座再也沒見過他,”謝非白道,“最初他會往天見山寫信,漸漸的也不再寫了,後來便音訊全無。本座到底欠着他,派人去搜尋打探過,卻都沒有消息。世人都道他已死了,但本座覺得,他應當還活着。”
“宮主信他活着,那他必定還活着,”印無玄道,“宮主若想找他,屬下也幫你找。”
“本座找他做甚,”謝非白道,“他若要讨這救命之恩,自會上門來。”
印無玄下意識想要抱劍,卻抱了個空,只得尴尬地把手臂垂在兩側,道:“那之後宮主離開了天見山,夜大師卻留下來了嗎?”
“阿夜說他要在天見山等喻允禮,”謝非白道,“他将喻允禮當師父,雖沒有正式拜師入門,到底也有半師之誼,當初因此事與本座鬧過一場。”
喻允禮走後不久,謝非白也要走了,他要去尋找新的機緣。夜從深卻留在了天見山,說他要等喻允禮回來。
“你要走就趕緊走吧!”夜從深掉着眼淚道,“喻前輩愛上了你,你就不要他了,萬一哪天我中了你的魅術,也愛上了你,你也不要我了!”
謝非白為夜從深擦掉眼淚,道:“阿夜,你與旁人不同,你是我的朋友。”
“要是愛上你了就不能當你的朋友了!”夜從深打掉謝非白的手,“你學什麽不好非得學魅術!害得我師父都沒了!朋友也要沒了!”
夜從深哭了兩天,給謝非白收拾好一個包袱,他們存下來的絕大部分銀錢玉幣都在裏面了,還有他煉的法器,雖然他還是煉氣期,但他在法器煉制上可謂天賦卓絕,已能煉出金丹期都可使用的法器,給築基期的謝非白用綽綽有餘。
“喻前輩很看好你,我也很看好你,”夜從深用哭得沙啞的嗓音道,“非白,就此別過。”
謝非白接過包袱,道:“阿夜,我走了。”
然後謝非白飄然而去,此一去便攪得修真界不得安寧。
“別院原本是本座和阿夜共同住的地方,後來他的法器越堆越多,煉制需要的空間越來越大,就搬到山上去了,這間別院留給了本座,”謝非白道,“雖然本座總共也沒住過幾天,但他一直留着,還請了人定期打掃,倒比他自己的洞府幹淨。”
兩人說着話,已到了山腳,一幢樸素的房屋出現在眼前。
謝非白率先進去,印無玄緊随其後。
房屋的布局不大,不過裏面沒堆放什麽東西,看上去倒也寬敞,地面鋪灑着落葉,石桌上卻沒什麽灰塵,房間裏的家具都是一應俱全,他們不用另外布置。
印無玄問:“宮主,你以前住的是哪間房?”
謝非白道:“左手第二間,怎麽,你想住本座住過的房間?”
“可以嗎?”印無玄眼睛亮晶晶的,道,“我若能住宮主的房間,說不定也能沾沾宮主的氣運,一舉突破合體期!”
謝非白:……
印無玄生怕謝非白反悔似的,進了房,道:“宮主,那我就住這一間行不行?”
謝非白似笑非笑道:“行啊,幹脆本座雲隐宮的寝殿也讓給你得了,今日進階,明日飛升。”
“這不行!”印無玄振振有詞道,“我怎麽能占用宮主的房間呢!”
謝非白好笑道:“随你吧,愛住哪兒住哪兒,要不要去城鎮裏逛逛?”
印無玄立刻回答:“要!”
*
離天見山最近的城鎮是天水城,在南大陸是個大城市,凡人多,修真者也多。在這座城裏,還有個散修聯盟,和門派不一樣,散修聯盟的成員不需要聽命于任何人,也沒有尊卑關系,十分自由散漫。聯盟內時不時會發布任務,誰都能去接任務,完成了得到報酬,失敗了就換個人做。因着發布任務的既有修真者也有普通人,這聯盟便設立在城內。
印無玄和謝非白經過散修聯盟的大門,只見人來人往,有人是進去委托任務,有人是領了任務出來,熱鬧得跟菜市場似的。
“宮主,很多人都是委托修仙者去殺妖獸的,”印無玄耳朵動了動,傾聽人群的低聲交談,“還有要出海的,委托修真者保駕護航。”
謝非白道:“加入散修聯盟的門檻很低,只要在築基期以上,登記後就能領取任務,不同等級的任務難度和報酬都不同,你若有興趣,可捏個身份去登記了玩玩。”
印無玄以前來南大陸時就想這麽做了,只是怕惹宮主不高興,懷疑他的忠心,才不敢貿然行動,這下得了宮主允許,他哪裏會推辭,當即就捏了個身份,去找人做了登記。
登記人一看他的修為是合體期,高興得嘴都合不攏了,這陣子任務數量猛增,大多都和和妖獸有關,現有的修者們都忙不過來,現在來一個合體期的修者,這就是大大的助力啊!
登記人馬上領着印無玄去任務區,印無玄也沒細看,直接把難度等級最高的任務牌子給拽下來揣進兜裏,去跟謝非白彙合。
“等等,這位道友……哎呀怎麽走這麽快……”登記人沒攔住印無玄,只能默默祈禱,“希望這位道友大限未至,不然才入盟做第一個任務就死掉了也太倒黴了,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