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天見山上,林木郁郁蔥蔥。
一陣微風吹來,樹葉沙沙作響,鳥兒叽叽喳喳,映襯着藍天白雲,好似一幅動起來的山水畫。
忽然,“砰”的爆炸聲從大山深處傳來,接着便是濃煙滾滾,将周圍的空氣都染成了灰撲撲的顏色。鳥兒受驚,在林間慌亂紛飛,走獸也集體出逃,整座山都在它們的奔跑中顫動。
兵荒馬亂。
印無玄警覺四顧,反手握住大劍劍柄,本能地護在謝非白身前。
“不必緊張,”謝非白道,“有東西爆炸了而已。”
“這深山老林的怎麽還會有東西爆炸?”印無玄道,“宮主,要麽我先去探探情況,确認沒危險了你再過來。”
他說着就要禦劍去冒煙的地方,卻見一個圓形的法器升至高空,“嘩嘩嘩”地往下灑水,水又急又猛,過了會兒就成了傾盆大雨。
不多會兒,濃煙轉淡,法器回收,又變得天朗氣清。
謝非白道:“許是阿夜又在開發新的法器吧,他每次都會弄出大動靜。”
印無玄來了興趣,道:“也就是說我們離夜從深不遠了是吧。”他把背在背後的大劍取下抱入懷中,“宮主,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讓他幫我修好劍了,然後再試試人劍合一!”
兩人往山上走,經過了方才冒濃煙的地方,土地上有一個規整的圓形大坑,現在還冒着騰騰熱氣,一靠近就能感到滾燙的風撲面而來,周遭的樹木也遭了殃,枝桠都被燒禿了,後又經過水淋,坑裏盛着水,滾着泡,宛如在燒湯。
印無玄:“這可以當溫泉了。”
謝非白:“你可以進去泡泡,本座等你。”
印無玄:“不了不了。”他泡藥浴已泡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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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上走,就看到路邊到處都是廢棄的材料,有金屬、木頭、石頭等等,還有很多印無玄都叫不上名字,這些材料亂七八糟地散落在地上,一路走一路都是,跟路标似的蔓延到一座房屋前。
這房屋也修建得別具一格,白牆上罩着一個圓頂,連扇門都沒有,也不知該從何進。
“我去敲門,”印無玄做了個敲門的動作,猶豫了下,改口道,“敲牆。”
指關節正要碰到牆壁,白牆上亮起一道圓弧形的光,竟是個傳送法陣!
印無玄詢問地看向謝非白,謝非白點點頭,他便走進了法陣之中,
眼前一黑再一亮,他進到了一個滿是雜物的房間裏,雜物堆得密密麻麻,讓人無從下腳,且這些雜物都髒兮兮的,地面蔓延着可疑的深色液體,味道也很不美妙。
接着,他後背一熱,謝非白也傳送進來了,因為他沒往前走,兩人的位置重合,謝非白就貼在了他的背上。
印無玄索性半蹲下,道:“宮主,這裏太髒太亂了,我背着你吧,免得髒了你的鞋。”
謝非白道:“既然印護法有這份心,本座就不推辭了。”
他往前一倒,趴在印無玄的背上,印無玄一手托着他,一手用大劍掃開雜物,清理出能走的道路來。
這個房間很大,他走了一炷香都沒走到頭,也沒見到除他們之外的第三個人。
印無玄納悶道:“宮主,夜從深人呢?你是他的朋友,他不該來接待你嗎?”
謝非白的下巴擱放在他的肩膀上,在他耳邊道:“多半是在最新研究新法器,不想理人。”
他說話時熱氣噴進了印無玄的耳蝸,這讓印無玄的後頸和背部發緊發麻,“他就在這個房間裏嗎?我們要走多久才能見到人?”
謝非白擡手指着一個方向,道:“往前走,快了。”
印無玄順着謝非白指的方向走,又經過了一個傳送陣,眼前豁然開朗,此地是一塊空地,沒有堆得雜亂無章的廢棄物,只有幾臺大型的法器,以及一個蓬頭垢面的人。
夜從深手裏拿着個金屬圓球,往裏面不斷注入靈氣,圓球高速旋轉,将周遭的氣流扭曲,要形成小型風暴前,他停止了靈氣的輸入,撩開亂糟糟遮擋視線的頭發,驚喜道:“非白,你瘸啦!”
印無玄:……
謝非白:……
謝非白從印無玄背上下來,道:“讓你失望了,沒瘸。”
夜從深遺憾道:“哎,我這才做好了一雙金屬腿,裝上後不僅能正常行走,還能當做飛行法器,直接禦風而行,你若是瘸了,我正好能将這雙腿送給你,可惜啊!”
印無玄聽不得別人說他家宮主半點不好,道:“你若想試驗這雙腿,不如把自己打瘸了試試。”
夜從深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一圈,道:“那不行,我的腿留着還有用。”
印無玄:……
夜從深嘿嘿笑道:“非白來找我都是一個人來,這次竟帶了個旁人,你是誰?等等,先別說,我來猜猜。”
夜從深把頭發撩更高,兩只眼睛都露出來,“你是雲隐宮大護法印無玄吧!哈哈哈肯定是,你喊他宮主,他還讓你背他,除了印無玄之外不做他想。”他看向謝非白,“非白啊,你這次情劫渡得挺認真,別把自己賠進去了。”
謝非白淡淡道:“你快去清洗一番,本座有事要和你談。”
“有什麽好洗的,”夜從深不以為然,道,“我都還沒發臭呢,等臭了再洗。”
謝非白的手按在面具上,道:“你洗不洗?”
“我洗我洗!”夜從深忙道,“有話好好說,別摘面具啊!”
這人也是奇怪,別人都巴不得看到謝非白面具下的那張臉,為此願付出高昂的代價,他卻反其道而行之,對看到謝非白的臉避之唯恐不及。
用夜從深的話來說就是,“我要和非白當一輩子的朋友,若沉迷于他那張臉不小心動了凡心,那就做不了朋友了!”
待夜從深洗漱歸來,印無玄差點認不出這個人來。
或許是因長年都在屋中,不怎麽曬太陽,他的皮膚呈現一種透明的蒼白,頭發高高束起,露出飽滿光潔的額頭和一雙秋水般的眼,居然長得十分秀氣俊美。
“讓我猜猜你來找我是要做什麽,”夜從深圍着印無玄和謝非白繞了一圈,道,“你上上次來是讓我打造一柄劍,上次來是取走那柄劍,這次嘛……你帶着一個人一同來,這人還是那柄劍的主人,所以還是為了那柄劍!”
謝非白笑道:“你天天悶在這天見山,倒也沒變笨。”
“笨蛋怎麽可能造出法器來,雖然沒有正式稱號,但我肯定是天下第一法器師!”夜從深撇嘴,對印無玄道,“劍拿出來吧,我看看出了什麽問題。”
印無玄依言抽出大劍,交給夜從深,這大劍極重,夜從深看上去瘦瘦弱弱,力氣卻不小,接過大劍的手連抖都沒抖一下。
大劍是由天鐵所鑄,所謂天鐵,便是從天外落下的金屬,非常罕見。天鐵的材質和硬度也都各不相同,用以鑄造大劍的天鐵相當堅硬,非大乘期高手全力一擊基本不可能對其造成任何損傷。
因大劍的制作是謝非白委托的,所以夜從深做得很上心,他都沒想到有一天大劍還需要修補。
劍刃上有幾道裂開的紋路,好在都很淺,沒有傷到根骨,只需再用天石塗一遍就行,過程倒不算繁瑣,但這天石難以煉化,需得不少時日才能完工。
夜從深算了算,道:“最少也要半個月。”
半個月沒有劍,這對印無玄來說是難以忍受的一件事,自從他得到大劍後,一人一劍一天都沒分離過。
“為何要這般久?”印無玄皺眉,道,“不能過幾個時辰就給嗎?”
夜從深道:“你以為造一柄好劍很容易嗎?我當年造這把大劍可是花了好幾年的時間!”
好幾年?印無玄愣住,也就是說,在他進階化神期的幾年前,謝非白就在為他準備禮物了嗎?他收禮物時只顧着開心,卻沒仔細去問過謝非白這禮物的由來。
我在化神期前還沒有當上大護法,那時宮主竟就注意到我了嗎?我對此卻毫不知情,簡直是罪該萬死!
謝非白見印無玄怔愣的表情,就知道他家護法心思已飛遠了,道:“半個月便半個月吧,本座等着便是。”
印無玄這才回過神來,道:“既然宮主這麽說了,那就半個月吧,夜大師,可別更遲了。”
他對夜從深的稱呼也從直喊名字變成了大師。
“我做事你放心,”夜從深道,“要是沒什麽事你們就走吧,自己随便找個地方呆半個月後再來找我,我是不會讓你們留宿的哦。”
印無玄從乾坤袋裏摸出金元寶,道:“還有一事,我想把這金元寶溶了,做成正常的能花費的金子。”
夜從深接過金元寶,看了看,道:“這不是聞家那個家夥的法器嗎?雖不是出自我手,但也算過得去,你确定要熔了?”
印無玄道:“确定。”
夜從深笑道,“當年聞家找我定做法器,可我讨厭聞風吟那家夥,就沒給他做。既然你把他道法器搶了來,我便熔了它。”
印無玄也笑了,道:“我也讨厭聞風吟,多謝夜大師了。”
夜從深:“我還讨厭陶生生。”
印無玄:“我也讨厭他。”
兩個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嘿嘿笑,一下就熟稔了。
但是再熟稔,夜從深也是不會留客的,笑完就趕人,說他要忙了,別打擾他。
謝非白對夜從深的脾氣一清二楚,和印無玄原路返回,經過雜物間時,印無玄又蹲下了身,背着謝非白走。他走得比來時要慢很多,也不知是留戀大劍不想分離太遠,還是貪圖背上的溫度和耳邊的熱氣。
“印護法,”謝非白道,“沒有大劍,連路都走不快了嗎?”
印無玄低垂着頭,道:“我是在想,大劍是宮主那麽費心地為我準備的禮物,我卻讓他受到了損壞,太對不起宮主的一片心意了。”
謝非白垂在他胸前的手環住了他的脖子,道:“你用這柄劍守護了本座多年,你的這份心意,本座也領了。”
印無玄把謝非白往上托了托,道:“我一輩子都會守護宮主!”
謝非白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