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斬殺妖獸這種事,印無玄向來是沖在最前面,可這次卻不怎麽提得起興致。

他還在想着酒。

分明滴酒未沾,鼻尖卻總萦繞着酒味。

醇厚,濃香。

想喝。

若不是這頭妖獸,說不定他就能嘗到酒了。

這麽一想,他又生起了怒火。

上到甲板,刺明帶着他的幾個手下正與妖獸搏鬥。

海裏的妖獸體型普遍偏大,襲擊黑船的這頭是一條長相十分醜陋的怪魚,身長是黑船的五六倍。它似也沒多少攻擊手段,就是把黑船撞來撞去,若不是手下中有一人會結界術,這船早就碎了不知多少次。

刺明扛着砍刀,與那妖獸在海中混戰,翻騰的海水中染上了絲絲的紅,夾雜着沖天的腥氣,應當是妖獸受了傷,可這也激發了它的兇性,那醜魚腮部的膿包爆開,流出紫色的膿液來,混入海水中包裹了黑船,船底碰觸到膿液的部分竟冒出了黑煙,木頭被一寸寸腐蝕!

“老大!”舵手大吼,“船底要破洞了!”

刺明回吼:“撐住!”

印無玄觀察了下,刺明他們是能解決這頭妖獸的,但黑船船身定會遭到一定程度的損壞。這船本就夠破爛了,要是再爛一點,且不說能不能行到妖獸之王的所在地,宮主會住得更不舒适。

他不再多想,背上的大劍出鞘!

這是大劍修補好後頭次出鞘,他一握住劍柄,便覺大劍使起來更加得心應手,已完全是他身體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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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飛身沖向妖獸,喝道:“讓開!”

刺明見印無玄來勢洶洶,打了個手勢,和手下們避讓開來。下一刻,大劍砍中妖獸的頭顱,似沒怎麽用力,那妖獸卻被砍成了兩半!

但他們的危機并沒有解除,妖獸一死,它身上密密麻麻的膿包盡數炸開,帶有極強腐蝕性的粘液四處飛濺,一個手下被淋到了一滴,痛得在甲板上哀嚎打滾。

印無玄“啧”了聲,心想可不能讓這種惡心的東西沾染到了宮主,遂張開了結界抵禦,扛住了這一波膿液的腐蝕。

妖獸的屍體下沉,一船人才松懈下來,印無玄撤了結界,飛回謝非白身邊,問:“宮……咳……李兄,你沒事吧?“

謝非白道:“無事。”

西海上風大雨急,再加上妖獸方才那一番折騰,謝非白卻半點髒污都沒沾到。他站立于甲板上,身處這片混亂之中,依舊悠然自得,明明頂着一張扔進人群中都不會有人看第二眼的臉,卻偏生有種出塵的氣質。

刺明的視線在他二人之間繞了一圈,心知不管這兩個人什麽來頭,恐怕都比他以為的還更厲害些。

“多謝張兄出手相助!”刺明抱拳笑道,“近來這西海的妖獸确是比從前更兇猛了些,以前起碼要到西海深處才能碰到這種級別的妖獸,咱這才進西海呢,就遇上了難纏的,要不是你們相助,我這船上損失可不小。”

印無玄收劍入鞘,道:“船票。”

“那必定是免不了的,”刺明擺手道,“你們要在這時節去西海深處,還沒個具體坐标,兇險程度更是翻倍,我們也是冒着很大危險的嘛~”

印無玄冷哼,道:“趕緊修好你的船吧。”

手下們早就分工合作,有人在修繕黑船損毀的部分,有人在打撈方才的妖獸屍體。

印無玄對這些善後工作沒什麽興趣,他來西海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誅殺妖獸之王!

刺明擋住要走的印無玄,道:“張兄,你這劍可真是一把好劍,能借我看看嗎?”

印無玄:“不行。”

刺明:“那我可以知道這柄劍的名字嗎?”

印無玄:“不可以。”

刺明靠着桅杆,摸着下巴,道:“聽聞雲隐宮印護法有一柄大劍,我一直想見識見識來着,我看張兄你這柄劍怕是不遑多讓。”

印無玄笑了下,道:“你若想看我的劍,可以跟我決鬥,只要你贏了我,就随便給你看。”

“哈哈哈張兄說笑了,”刺明繞到桅杆後面,道,“我肯定不是張兄的對手,就不自讨苦吃了哈哈哈。”

印無玄頗是可惜地道:“那就沒辦法了,如果你改變主意想跟我決鬥,随時來找我。”

刺明尴尬一笑,話都接不上來。

印無玄不再理他,護着謝非白下了甲板。

*

“那兩人不簡單,”刺明召集手下們開會,“一個叫張三,一個叫李四,一聽就是化名,臉也易了容,而且合體期劍修,我想來想去也只能想到那一個人。”

手下甲道:“老大,你的意思是張三是印無玄?他要是印無玄,旁邊那個是誰?”

手下乙幹笑道:“那個白衣服的總不可能是謝非白吧?”

“怎麽可能?”手下丙道,“謝宮主是大乘期,還是天下第一人,那個李四分明只有合體期修為。”

手下丁道:“以謝非白的能耐要隐藏修為也不是難事啊,剛才他站在甲板上的樣子你們都看到了嗎?明明是一張還不如我帥氣的臉,卻莫名讓人移不開眼。”

手下丙道:“他們要是真是雲隐宮的那兩位,去西海做什麽?謝宮主和方門主有舊仇,總不能去尋仇的吧?就算尋仇也得去南海的無極門啊,趁着方門主不再,把無極門給端了。”

他們幾人七嘴八舌,意見并不統一,重點就在于李四是不是謝非白身上。

“行了別争了!”刺明道,“不管他們到底是誰,都已上了我們的船,總不能把人給趕下去,而且以我們的能力,估計也趕不了他們。我要說的是,他們要當真是謝非白和印無玄,這去西海必不是小事,這一趟艱險,都要小心為上。”頓了頓,他補充道,“若是遇到打不過的妖獸,就往他們二人身後躲,明白了嗎?”

幾人齊聲道:“明白!”

過了會兒,手下甲弱弱地說:“要是李四當真是謝非白,我能不能跪着求他見一面他的真容,這夠我吹一輩子的了。”

其他人:……

刺明雙手捧臉,好好一個大漢做出懷春少女的表情,道:“謝宮主可是我的夢中情人,李四若是謝宮主,我一定……”也不知他想到了啥,嘿嘿嘿直笑。

其他人:……

*

黑船又行駛了三日,西海上風雨雷電更甚,妖獸數量急劇增加。當遇到群居的小型妖獸時,他們不得不先把附近海域的妖獸都給清理幹淨,否則黑船根本無法前進。

刺明在西海開黑船這麽多年,從未見過這等場面。

他心裏有不好的預感,若非船上有兩個顧客,他都想掉頭返航了。

天氣越來越差,一天十二個時辰都是黑黢黢的,幾乎沒有白天黑夜之分。

在大海上,一旦可視度降低,就意味着危險,船可能會觸礁、可能會遭遇暗流、更可能會撞上妖獸,特別是在這種狂風暴雨無星無月的夜裏,根本辨不出方向。

刺明親自掌舵,憑借着經驗駕駛船只,順着風向開船,也不知過了多久,他駛入了一片平靜的海域。

手下甲詫異道:“老大,雨停了!”

刺明擡頭看天,仍是黑漆漆的,但沒下雨了,也沒吹風了,連翻湧的海面都平緩了下來。他望向身後,黑船駛來的航路已被黑暗吞噬,也不知那條航路上是否還是驚濤駭浪。

“這是我們從沒來過的海域,”刺明沒有因為風停雨停而放松警惕,神經反而繃得更緊,“這裏安靜過頭了。”

沒有聲音,除了船上的他們制造出的聲音,這片海本身是沒有任何聲音的。

這不可能!

無論多麽風平浪靜的海面,都不可能寂靜無聲。

但已沒有回頭路了,刺明硬着頭皮繼續開船。

開着開着,船像是陷入了泥沼中,無論揚帆還是滿舵,總在同一處打轉,好似有無數觸手從海底伸上來,将船拉扯住。

他派了手下去查看,但手下表示周圍沒有妖獸。

不止是妖獸,連一條活的魚都沒有。

“老大,”手下乙的牙齒咯咯打顫,害怕地說,“我們這是把船駛到哪裏了?這裏好詭異啊。”

刺明沉思了會兒,道:“去請我們的兩位貴客。”

*

“宮主,我們好像到了奇怪的地方,”印無玄打開小窗往外看,以他的視力竟也什麽都看不到,“這裏黑得不正常,也靜得不正常。”

“此處,本座倒是來過。”謝非白盤腿坐在床上,一手支頤,微微歪着頭,瀑布般的秀發垂下,微弱的燭光映照着他的臉,給他本就完美的輪廓增添了神秘的光華,愈發美得動人,“印護法,你猜猜我們在哪兒,若你猜對了,本座賞你。”

“宮主要賞我什麽?”印無玄問,

“你要什麽,本座便賞什麽。”謝非白對印無玄勾了勾手指,印無玄便在他面前彎下腰,“印護法,你想要什麽?”

印無玄嘴唇動了動,半天才嗫嚅出一個字:“酒。”

這幾日他們大多數時候都呆在房間裏,只有遇到難以解決的妖獸才會出去幫忙。

孤男寡難共處一室,于他們而言本是一件平常事。

但印無玄無端地饞上了酒,偏這黑船上一滴酒都沒有,這饞瘾總也不下去。

唯一能替他解饞的,只有謝非白。

他的宮主能無中生酒,只要對方願意,他就能嘗到酒。

可他找不到借口找宮主賜酒,這饞瘾就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難受得緊。

因此,當謝非白問他要什麽獎賞時,他只能想到酒。

想品這口酒,想得都有些癡了。

真是奇也怪哉。

謝非白眸光流轉,道:“你猜對了,本座便賞你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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