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五十章
大劍煉成,印無玄寶貝地将劍抱入懷裏,在劍身上摸索了半晌,笑容燦爛而熱切。
他可從沒與大劍分開過這麽久,話本中說情人之間久別重逢,喜極而泣,大抵就是他此時的心情。
當然,他是不會泣的。
他将大劍背在背後,對夜從深抱拳道:“多謝夜大師。”
夜從深的神色卻有幾分古怪,不陰不陽道:“你家宮主為你這把劍可費了不少心神,萬萬不可再讓大劍遭到毀壞,更不能折斷了,若是……”
“阿夜,”謝非白打斷了他的話,“劍是用來使用的,不是用來供着的。”
“哼,這可是天地間獨一無二的劍,”夜從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道,“和別的劍可不一樣,印護法,你若不愛惜這柄劍,必是要後悔的!”
印無玄道:“夜大師放心,這柄劍是宮主送給我的,我自當愛惜如命。”
聽印無玄這般說了,夜從深語氣才好了些,又拿出一袋金子來,道:“聞風吟的那個金元寶我已給熔了,啧啧啧,熔完後好大一塊,這四大世家的家底确是不俗,為了你們取用方便,我給敲成了碎金子。”
印無玄接過掂了掂重量,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他轉手就把金子給了謝非白,道:“宮主,給你。”
謝非白也不推脫,收了。
“不錯不錯,”夜從深欣慰地拍拍手,道,“還懂得要上交所得財物,也不是木得無可救藥。”
印無玄沒聽出夜從深的弦外之音,只理所當然道:“我是宮主的大護法,我的就是宮主的。”
夜從深對謝非白撇了撇嘴,道:“好了好了,你托付的事我都做好了,你倆趕緊走吧,我還要做別的生意呢。”
作為法器大師,夜從深是個大忙人,每天找他購買或定制法器的人絡繹不絕,只是他大多數時候都把自己關在工坊裏鑽研,基本只有缺錢時才會接單。不過他和渡海船方有合作,會定期給他們提供結界法器。這次因海中妖獸激增,渡海船方希望他能将結界法器升級,這樣成本就會升高,他還得跟對方談新的價錢。
Advertisement
夜從深似真似假地抱怨道,“要不是因這大劍耽誤了這麽多時日,我也不至于把事兒都堆着,搞得這麽忙。”
謝非白遞給夜從深一個乾坤袋,道:“這袋子中都是你信裏提到過的稀有材料,你且拿去吧。”
夜從深迫不及待地把乾坤袋奪過來,往裏一看,頓時笑容滿面,什麽抱怨都沒了,“嘿嘿嘿,非白,還是你懂我,行了,你趕緊走吧!快走快走!”
得了好東西,夜從深還是趕人走,謝非白也不和他啰嗦,道:“那我走了,你且保重。”“放心,我好着呢!”夜從深的笑漸漸淡了,道,“非白,天見山的別院永遠都會給你留着。”
謝非白點了下頭,道:“好。”
*
按照原定行程,修好大劍後他們該回雲隐宮,但出了妖獸之王這麽一檔子事,印無玄決計不可能就這麽回去,他已拿到了大劍,自要去西海探個究竟。
謝非白心知就算強行命令印無玄回宮怕是也無用,索性順了他的意。
“宮主,屬下是不是太任性了,”印無玄難得反思,“宮裏那麽多事務沒處理,我卻要拉着宮主到處跑。”
謝非白道:“不如本座先回雲隐宮。”
“啊……”印無玄頓了頓,道,“我是宮主的護衛,要待在宮主身邊,可是……”他聳搭着腦袋,“我想讓宮主見證我親手斬殺妖獸之王,但宮主要是真的很忙的話……”
“印護法,”謝非白語帶笑意道,“你以前可沒這麽粘人。”
印無玄以前常獨自出門打架,如果謝非白不找他,一個月裏兩人也見不到幾次,可這陣子他們總在一起,印無玄竟不再習慣一個人到處跑了。
真是奇了怪了,他想,我堂堂一個大男人怎麽會粘人?
“那是因為宮主對我太縱容了,”印無玄想了半天,想到一個詞兒,“恃寵而驕。”
說完他就臊得慌,耳根都在發熱,幹笑着低頭,不看謝非白了。
謝非白的笑意加深。
*
西海荒蕪,從南大路到西海并沒有渡海船,只有黑船。
所謂黑船便是私人船只,從船長到手下都是修真者,他們是專程去西海獵殺妖獸用以做買賣的。這樣做風險很高,相對的,若能獵到稀有妖獸,無論是按斤賣肉還是賣其身上的材料,都是高收益。
黑船上沒有所謂結界法器,船上的人也只會給予登船的顧客最基本的保護,也就是說,登上黑船後人身安全并不能得到絕對保障。因此,上黑船的人若本身實力不夠,通常還得另外雇傭保镖。
這些時日,因着妖獸激增,西海更不太平,好多黑船出海後就沒了音訊,多半是沉了,因此很多黑船船長也都暫歇了心思,畢竟有命賺錢也得有命花錢才行啊,這也就導致出海黑船的數量大大降低,印無玄詢問了半天才問到一艘願意出航的。
這艘黑船船長叫做刺明,是個合體期修士,有五個手下,都是化神期。整體實力而言,他們在黑船隊伍中算是鳳毛麟角,且他們六人已合作了幾十年,彼此知根知底,很有默契,這才敢仗着實力和經驗在此時出行。
刺明身量高,與印無玄差不多,皮膚偏黑,赤着上半身,露出精壯的肌肉,有種粗犷的英俊。
“前陣子無極門的人去了西海,我還想跟在他們船隊後面撈點好處,結果那無極門門主忒小氣,說我會添亂,把我趕走了,”刺明蹲在船舷上,跟印無玄閑聊,“這些時日我們也在觀望,琢磨着要不要出海,正好遇上你們,也算是有緣份,便結伴出個海呗。”
刺明也是看中了印無玄和謝非白的修為,兩個合體期——為了避免麻煩,兩人都做了僞裝,謝非白還隐藏了修為,讓人誤認為他是合體期——其中一個還是劍修,若遇到大型妖獸,說不定還能成為助力。既賺了船票錢,還能得到勞力,何樂而不為。
“不過合體期劍修也很少見了,我聽說過的只有雲隐宮大護法,”刺明打量着印無玄身後的大劍,“你不會恰巧和那位大護法有什麽關系吧。”
印無玄果斷道:“不認識,我叫張三。”
刺明又去看印無玄身邊的謝非白,道:“這位道友呢?”
印無玄道:“他叫李四。”
刺明也不知信了沒,笑出一排大白牙,道:“哎呀,張兄李兄,西海兇險,我們要互相照應啊。”
印無玄:“如果你能少收我幾塊玉幣,我就多照應你一點。”
“船票是船票,照應是照應嘛,兩回事兩回事,”刺明自來熟地拍拍印無玄的肩膀,道,“我們這小船比不上渡海船豪華,只能委屈你們兩位住一間房了。”
印無玄:“無妨,那我和……李四先去休息了。”
刺明:“去吧去吧,進了西海我叫你們。”
印無玄和謝非白進了為他們安排的船倉,小小的一間房,床也只有窄窄的一張,空間很局促,他們二人一同呆在裏面,連手腳都施展不開,多走一步都會相互碰撞,海浪聲靜下來時,能清楚地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印無玄對環境倒沒什麽講究,但讓謝非白住在這種做雜物房都嫌小的房間裏他多少有點心虛,揉了揉鼻子,道:“宮主,我也沒想到這艘黑船這麽小……”
“比這更小的黑船本座也坐過,”謝非白無所謂地在床邊坐下,道,“與其說是船,不如說是舟。”
“那是何時?”印無玄不知這事,奇道,“宮主以前去過西海嗎?”
“幾百年前了吧,”謝非白漫不經心道,“本座歷第二次情劫時,替胥懷古尋龍鱗草曾到過西海之邊。”
印無玄眨了眨眼,心裏莫名有些不爽,道:“哦,可見姓胥的果真是個狼心狗肺的僞君子。”
謝非白不置可否。
印無玄悶了會兒道:“那妖獸之王身上必定會有各種天材地寶,等屬下殺了他,就将那些寶物全獻給宮主。”
謝非白輕聲道:“那本座便等着印護法的禮物。”
*
內海這一路還算是平靜,一進入西海,天就變了,就像有一道清晰的分界線,線的左邊風平浪靜,線的右邊波濤洶湧。
西海的天空黑壓壓的,不斷電閃雷鳴,狂風呼嘯,卷起幾十米高的海浪。
黑船在風浪中搖擺,好似随時都會翻過去。
謝非白在床上躺着,印無玄在地上打坐,忽聽得外面刺明的聲音響起,“張兄,李兄,我們到西海了,進入西海之後,一切都是未知數,兩位若想安全回去,一定要随時保持警醒。”
他話才說完,黑船就驟然偏倒,整艘船幾乎都側了過來!好在房間裏的桌椅床鋪都是固定在地板上,這才沒有跟着晃動。但東西不晃,人卻會晃,謝非白從床上滾了下來,印無玄想都沒想伸手去接,将人抱了個滿懷,他自己卻是重心不穩,往後摔倒,“砰”地撞到門板上,仍是牢牢抱着謝非白,當了人肉墊子。
“遇上大家夥了!”門外的刺明罵罵咧咧地跑了。
門內的兩人仍抱做一團,他們獨處時沒有易容,用的本真的面目。
他們離得很近,呼出的熱氣噴灑在對方的面頰上,癢癢的,濕濕的,令人心悸。
又聞到酒味了,印無玄咽了口口水,忽然想要喝酒。
他向來不愛喝酒,這酒瘾上來得真是毫無道理。
謝非白唇角勾了勾,低聲問:“印護法,可是饞酒了?”
明明沒有心跳,印無玄卻仿佛聽到了“砰砰砰”的心跳聲,他張了張嘴,又閉上,“嗯”了聲。
謝非白卻沒有下一句話,只是噴出的熱氣越來越熱,熱得印無玄難以忍受,愈發想要喝酒了。
剛要開口讨酒,船身又是一晃,竟是直立起來偏向另一邊!
兩人跟着從一頭滑到另一頭,印無玄又當了肉墊。
謝非白脫離他的懷抱,站起,換上了僞裝,道:“張兄,不如我們先去殺頭妖獸助興吧。。”
印無玄:……
印無玄:“都聽李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