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四海八荒報創立以前,修真界的消息流傳得很慢,別說大陸和大陸之間,就是同一片大陸不同的板塊,消息也相對閉塞。
例如印無玄和聞風吟決鬥這類消息,放到幾百年前,估計得兩人都打完了才會傳出去,又過一陣子,大家才能知道結果。可有了四海八荒報後,大家當天、最遲第二天,也都知道這件事了,才能有那麽多人趕去圍觀,且當場得知決鬥結果。
也因四海八荒報的流行,修真界的八卦多了起來,即使是不相熟的修真者見了面,也能以報紙上的事為聊天的話題,避免尴尬。
除此之外,四海八荒報有一個最重要的作用,那就是引導輿論。
對于同一件事,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若大家有信息差,這件事就不一定能讨論起來。但在同時聽說了這件事,得到差不多的信息的情況下,大家的讨論欲就會爆棚,不同的觀點和風向也會如同井噴。
自四海八荒報開辟出一個版面刊登讀者來信後,這種現象愈演愈烈,有那文筆犀利的讀者,能輕易讓別人的觀點跟着他走。
陶生生作為四海八荒報的老板,也是主筆,可以說,如果他在每日的文章中夾帶私貨,必能潛移默化地影響很多人的想法。
謝非白要做的,正是利用這一點。
四海八荒報已報道過以胥懷古為首的名門正派們,要在數日後對印無玄進行公開審判,理由是印無玄以殘忍手法殺了太多人,殺欲太重,恐堕魔道。
就此一事,修真者們的意見各不相同。
“印護法殺的不都是絕殺樓的人嗎?絕殺樓都是殺手,被殺了也是活該啊。”
“話也不是這麽說,就算對方是殺手,也用不着大卸八塊吧。”
“印護法還毀了聞家主的內丹,決鬥而已用得着這麽狠嗎?”
“說印護法狠的人有沒有搞錯哦,你們都沒看青雲派時兩人決鬥的留影石嗎?聞家主顯然是早有準備要置印護法于死地,只是沒想到栽跟頭的是他自己而已。”
“胥掌門親自逮印護法都沒成功,他一個合體期強成這樣也太逆天了,也許真是成魔修了呢!誰不知道魔修修煉最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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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各抒己見,有支持印無玄的,有支持胥懷古的,比例各占一半。
“本座要你讓輿論偏向印護法,”謝非白直白道,“公開審判那日,在場的人,必須支持印護法無罪的人更多。”
“這……”陶生生陪笑道,“謝宮主,你也太看得起我了,要是我說什麽就是什麽,這修真界的盟主就該是我來當了。”
“你若想當,本座就讓你當,如何?”謝非白像在說今日天氣真好般輕飄飄道,“修真盟主一職,除了各派推選外,也可靠武力比試,你想要這位置,本座就把競選者都打敗了,再讓位給你。”
陶生生:……別人說這話是說着玩,謝非白說這話那是真的做得到!
“我開玩笑的……”陶生生苦笑道,“謝宮主,我寫報道都是主張不偏不倚,公平公正,我內心肯定是偏向印護法的,不管怎麽說我跟你們兩位都是老交情了,可我也不能違背我的做事宗旨啊,這會導致道心不穩的!再說了,胥掌門在你眼裏或許不算什麽,但他要弄死我那也是小菜一碟啊!”
印無玄聽了半天,算是明白了謝非白的打算,雖然他覺得沒什麽必要,但對宮主的決定那必定要無條件支持。
印無玄掐住陶生生的後頸,“你如果不照宮主說的做,我現在就弄死你!”
陶生生縮起脖子,像個鹌鹑,道:“兩位大能,就別為難我了。”
謝非白的眼睛彎了彎,陶生生一不留神就看直了眼,立刻又憑着超強的毅力回過神來。
“本座可讓你采訪阿夜,他會回答你的問題,”謝非白緩緩道,“本座也會接受一次你的采訪,你想問什麽都可以。”
陶生生頓時振作了精神,眼裏閃閃發光,問:“當真?”
謝非白:“當真。”
陶生生這人,不缺錢,也不缺修仙秘籍,他就是喜歡八卦,喜歡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傳聞,否則也不會專門辦個四海八荒報。
夜從深是修真界的大人物,又一直很神秘,他想采訪對方卻苦于沒有門路,若有謝非白當中間人,他的采訪就能實現了!
至于謝非白,是四海八荒報銷量的保證,無論這位雲隐宮宮主有什麽動靜,他只要在報紙上一寫,保準能賣到脫銷。盡管如此,他卻沒有真正采訪過謝非白,很多和對方有關的事他也是到處打聽出來的,總歸不夠詳盡。若他能和謝非白單獨對談一次,恐怕四海八荒報的內容與銷量能有好幾年都不用愁了!
這樣的條件比多少金銀珠寶都讓他動心!
“謝宮主,”陶生生真心拜服,豎起拇指道,“不愧是天下第一人。”
謝非白:“有勞陶老板了。”
陶生生:“為謝宮主和印護法效勞是我的榮幸!”
他也顧不上道心不道心了,喜滋滋地去籌備第二日的四海八荒報。
陶生生前腳一走,印無玄後腳就把謝非白的寝殿關得個嚴嚴實實。
謝非白摘下面具,一雙漂亮的眼流光溢彩,笑道:“印護法這是做什麽?這麽快就要給陶生生送新的寫作素材了嗎?”
印無玄卻是嚴肅道:“宮主,我有話想問你。”
印無玄要問的事,自然是謝非白神魂受損的事,他已确定,謝非白将自己的一縷神魂融入了大劍之中,他在與妖獸之王戰鬥時損毀了大劍,這才令謝非白的神魂也跟着受傷。
想到此,他就懊悔得不能自已。
“宮主,為什麽要這麽做?”印無玄雙手握拳,整個人繃得太緊,甚至在輕微顫抖,“為什麽不告訴我?明明我是你的護法,應當是我保護你,為什麽成了宮主保護我?這根本沒有意義!”
“你是本座的情劫,在渡劫成功前本座自然要保護你,”謝非白垂下眼睑,悠悠道,“怎的,印護法要為這事朝本座興師問罪?”
“屬下不敢!”印無玄道,“無論宮主做什麽都是對的,我只是……只是……”
印無玄按着左胸,悶悶的,空空的,好似一團無法疏解的濁氣徘徊,“一想到宮主是因為我的魯莽受傷,這一切的錯都在我,我護主不利,反傷了宮主,罪該萬死!”
“與你無關,”謝非白道,“此事是本座要做的,一切後果本座自行承擔,印護法無需有任何壓力。”
“屬下做不到!”印無玄難得反駁謝非白,“我一想到我的戰鬥可能會牽連到宮主,我連劍都不敢碰了……宮主,求你不要再那樣做了。”
“你這是在怪本座?”謝非白似笑非笑道,“印護法,本座要如何行事輪得到你來指手畫腳了?”
“屬下不敢!”印無玄“啪”地單膝跪地,他已很久沒這麽做過了,只因謝非白不喜他跪,可他真切地感受到了宮主的怒氣,他還是習慣性地半跪下來,讓自己變成一個順從的下位者,期冀平息對方的怒火。
“本座曾說過不讓你再跪,印護法,本座說的話對你而言已不作數了嗎?”
謝非白的語調依舊平穩,但印無玄知道他家宮主的怒氣又上升了,他立刻站起來,頗為手足無措道,“宮主,我不是那個意思,你……你身體不好……別動氣,要是有什麽火就沖我發。”
“本座可不敢沖印護法發火,”謝非白托着腮,帶着點怒意的委屈,道,“你都要指揮本座做事了,本座哪有那個膽子。”
印無玄:……
“宮主,我錯了。”印無玄服軟認錯。
謝非白:“錯哪兒了?”
印無玄:……
謝非白:“印護法已學會敷衍本座了。”
“不是,我沒有,我……”印無玄絞盡腦汁,道,“我不該那麽大聲對宮主說話,不該對宮主道做法提出異議……但是……我更不想讓宮主受傷……我……”
印無玄簡直不知該怎麽說,凡間有句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盡管他不是兵宮主也不是秀才,情況卻是一模一樣。
“既然錯了,那就該受罰,”謝非白道,“本座要下棋了,你去彈首曲子給本座助興。”
印無玄:……
這日下午,整座雲隐宮都籠罩在彈棉花的噪音之下,但凡聽到印無玄琴聲的人,個個都頭暈眼花反胃想吐,恨不得把耳膜戳破了再聽不到這穿腦魔音才好!
星月用骨頭架子手捂住耳朵,哀嚎道:“大護法瘋了吧!沒事兒彈什麽琴啊!要我說他跟胥懷古再對戰時,也不用帶大劍了,就抱一把琴去跟人家的笛聲對轟,興許就能贏了呢!”
星夜多吐了一盆血,道:“大概是宮主和大護法的情趣吧。”
閉關煉劍的夜從深也聽到了這琴聲,差點砸了自己的手,痛苦大喊:“別彈了!”
唯謝非白正襟危坐,絲毫不受琴音影響,自己與自己對弈。
他瞥了眼如臨大敵彈琴的印無玄,心想,他家大護法愈發不好糊弄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