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幾縷白色落在枕邊,映在墨色長發上,極為旖旎,沉睡的美人微微蹙眉,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燦亮的雙眼。

“吵醒你了?”

鳳九搖搖頭,由着唇上殘餘的溫熱觸感,下意識地看向他的唇,心情很愉悅,“也是該醒了。”視線微微下移,她立馬反撲過去,然後側着臉,在他一絲不挂的胸膛上蹭了好幾蹭。

對東華而言,鳳九是帶着整片被子撲過來的。擔心她受涼,他随手整了整被緣,将她攏用棉被得嚴嚴實實的。可身上的人兒絲毫沒有配合的意思,像只活蹦亂跳的蝦子,“九兒,天亮了。”

“嗯,然後呢?”鳳九努力地從被子卷裏邊伸出兩只手,将他抱得緊緊的,“今日既不用議事、更無需去朝會,你現在是我的!”她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線。

東華看着她,嘴角含笑,“既然醒了,就先把中衣穿上。”此時,鳳九方才躺着的地方便出現了一件雪白的綢緞衣裳。

“哦。”鳳九雖然疑惑,還是依言做了。只是,她不用再穿上亵衣什麽的嗎?這樣子涼涼的,真的好奇怪。

再看東華,不知何時,也已換上了一身月牙白的中衣。他輕松地抱起鳳九,步出屋外,走進了不遠的一處池子。

“熱的?”感受到池水的暖熱,一陣舒适感瞬間便席卷了全身上下,鳳九不禁好奇起來。

東華慢慢放下鳳九,在她的腳沾了池底之後,終于對她說明了用意,“你初經人事,若是處理不好,容易落下病根。此處離迷蹤林近的很,所以引來林中的溫泉也方便上許多。”

“迷蹤林?”鳳九如夢初醒般看了看眼前的小木屋,“這裏是……我們原來不是在客棧裏嗎?”

東華睨了她一眼,“我原以為,你能發現得再早一點。”

鳳九紅了臉,都怪她滿心滿眼都是他的男色,才會連換了地方都沒察覺到,她轉過身子,掩飾自己的不自在,“那,此處都是你變化出來的嗎?”

東華輕輕圈住她,“不是。我只是在四周布下了仙障,不論仙魔凡人,都看不見此處。至于這個屋子,是我去青丘提親那一日,來這裏臨近的縣城雇了些人興建出來的。”

“我們之後就住這裏嗎?”

東華沒有回答,只是低下頭,問了另一個問題,“你喜歡嗎?”

“嗯,喜歡。”鳳九內心十分欣喜,對二人過男耕女織的生活充滿了向往。

又過了好一陣,只聽聞女聲如此問道:“男人初經人事,也會……覺得不适嗎?”

“不會。”

“那你……”鳳九愈加不明白了。

“這湯池有點深。”

“深……嗎?”溫熱的泉水恰好沒過肩膀,如此的深淺分明是剛剛好啊。鳳九随即明白了,他是怕她不小心淹着才下來陪她的,“其實沒事啊,這樣的程度,我還是可以接受的。”

“可是我不放心。”東華擁着她的手用了力,他擔心怕水的她會心生害怕,也唯恐她會失足滑倒、釀出可怕的禍事來。

紅豔而水嫩的唇,兩邊的弧度揚得更深。鳳九安心地靠着他,閉上了眼睛,享受這靜谧又美好的一刻。

菜市上,高大俊美的男子一身玄青長袍,小心地呵護着身旁桃紅羅裙的姑娘,應該是一對夫妻。那姑娘一手挽着自家相公的胳膊,一手勾着個竹籃子,裏頭已放了些菜籽。說起來,市場上買菜本不是件稀奇事,可夫妻倆一道來的,感情羨煞旁人不說,相貌還生得如此讓人過目不忘的,就不多見了。

“大娘,這米怎麽賣呀?”鳳九在一家米攤前站定,纖細的手在白米中象征性地探了一探,看樣子像是很滿意。

本愁眉苦臉的中年婦人瞬間回了神,急忙回應:“六十錢一鬥。”

“給我們裝一升吧,多了也有點拿不動。”

“好的。”那婦人拿了個白布袋,熟練地往裏頭舀了了幾勺米,再拿秤稱了稱,恰好是一升的重量。

鳳九接過那升白米後,東華将一錠銀子交到了那婦人的手上,“不用找了。”

“這……二位是不是算錯了,就是你們将我這兒的所有米全部買走,那也不值一兩銀子的呀。”

“沒有算錯。”東華淡淡地說着。

“可是……”

鳳九笑了笑,“大娘這兒的米成色很好,我們定是要繼續光顧的,索性先把錢都付了,然後再一次一次來這兒取。我看大娘愁眉不展的,想必是急需銀兩,大娘還是先收了這個,去應應急。”

“謝謝!謝謝!”那婦人珍惜地捧着那一兩,感動得熱淚盈眶,激動地不住向二人道着謝意。她與兒子相依為命,這少年郎倒也十分争氣,私塾也念得極好,可這無奈家境一貧如洗,又恰逢上京趕考之時,眼看就要放棄這打算了。她方才還正愁,該如何給她那兒子湊足上路的盤纏呢!

“大娘還是盡早收了攤,回去與家人餞行吧。”

“哎,好好好,我這就收攤。”那婦人動作很快,不多時便收拾好了一切。離開時還不忘對二人千恩萬謝,他們都沒有說話,只是目送她遠去。

“你說,那少年可否金榜題名?”鳳九靠着他的手臂,心裏竟有些期待。

“還不錯。”

“真的?”鳳九驚喜地擡起頭,語氣欣慰,“總算沒枉費他這十年寒窗苦讀,這位大娘也不用再那麽辛苦了。”

“積善之家,必有餘慶。”

這時候,街的另一頭像是十分吵鬧,一個年紀老大的老妪向着此處跑了過來,這老妪也着實怪異,明明頭發稀疏,一副唇顫齒搖、老态龍鐘的樣子,可腿腳确實比壯年男子還要好上許多。

東華微微皺眉,鳳九則是覺得奇怪,這老人家是怎麽了?是在躲什麽仇家嗎?

遠處傳來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孽鬼!償我拂子來!”一個道士打扮的人出現在衆人的視野中,他持着一把桃木劍,追趕着這個老人。此時,老妪一時不察,被橫在路面上的石頭絆了一跤,向前方撲跌出去,恰好摔在了距離二人約十步遠的位置。

“婆婆,你怎麽……”鳳九走前兩步,便被東華拉住。只見那跌在地上的老人皮膚逐漸撕裂開來,露出了原本的醜陋面目——青面獠牙,嘴裏還噴着紅氣,那怪物看見眼前的美貌女子,就如同見到了垂涎已久的寶物,當下就獰笑着撲了過來。

鳳九卻在此時發了會兒愣,毫無所覺地被東華扯進了懷裏。東華冷着眼,周身迸射出森森寒意,口中念念有詞,再看那惡鬼,飛撲的姿勢如同定了格,然後向反方向撲了出去,就好像是被什麽無形的東西彈開了似的。落在地面上的惡鬼目呲欲裂,痛苦地翻滾着,喉中發出了殺豬般的嚎叫,原本還張牙舞爪的四肢也逐漸化為污濁的、泛着烏青的縷縷煙氣。

道士趕來,提着劍也不知所措,好一會兒才想到應該砍去這惡鬼的頭顱,霎時間這駭人的妖怪變成了一大團渾濁的煙,這濃煙也不尋常,竟沒有絲毫消散開的跡象。

直到這時,鳳九才出了方才的迷障,只見她紅着眼睛,仰頸看了東華一眼,然後緊緊地抱住了他。看見她眼中的驚慌,東華心頭狂怒更甚,方才應該再多讓那鬼魅吃些苦的。

圍觀之人覺得這一幕十分奇異,卻都被惡鬼的猙獰樣子吓着了,都不敢靠近,只是指着那一大團的煙議論着。

道士收了劍,拿出了一個酒葫蘆。他拔下葫蘆的塞子,将之置于滾滾不散的煙氣之中,渾濁的氣竟瞬時被葫蘆吸盡。道士将葫蘆的塞子放回原處,再将寶葫蘆放進随身的行囊之中。再看地上的那層人皮,畫得是栩栩如生,眉目手足、甚至是層層皺紋都畫得極為詳盡。道士蹲下身子,将那層皮囊一點點地卷收起來,就如同在卷一幅畫軸一般,接着,也放入了自己的背囊。

“多謝二位仙友出手相助。”若只憑他的本事,怕是追上這鬼怪都難。更別提将它除滅了。

“言重了,皆因此魅讓吾妻受了驚吓。”言下之意就是,他也不想多管閑事,只是這孽障恰好動了不該動的心思,自然該受點苦。墨眸中閃過一抹冷光,方才還是輕饒它了!可是看向妻子之時,瞬間便放柔了眼光。正所謂“何意百煉剛,化為繞指柔?”

道士摸了摸鼻子,打算就此離去。他道行并不高深,卻也能看出眼前二人是仙,而且還是非同凡響的神仙,尤其這藍衣男子,身上的氣勢更是讓人不寒而栗。可既然二位仙家不願表露身份,也無意于滅妖之事,他還不如趁早離開,繼續他在世上除魔滅妖、匡扶正義的己任。只是沒想到,遇了害的相公的正妻拖住了道士欲離去的步伐。

“求道長大發慈悲,救救我相公吧!”陳氏抓着他的靴子,無助地哀求着,為表明心意,還在地上重重地磕了幾個頭。

“你相公被這妖怪挖了心,早已經回天乏術。倘若他的心還在,我還能想想辦法,可是這起死回生之事,本道……也着實無能為力啊。”

聞言,那陳氏愈加悲切起來,“我苦命的相公!”她哀嚎一聲後,神色堅定地宣告:“若是道長不願相助,我就在此處長跪不起。”

道士沉思了一會兒,眼前的二位仙家雖然一看便知法力高強,可未必有心插手世俗之事,還是不要将他們拖下水了。腦海中浮現一個衣衫褴褛之人說的話,頓時就有了主意,他開口道:“我功力淺薄,這起死回生之術我是沒法子的,但我說的一個人,興許可以促成此難事。”

陳氏微微止住哭泣,心中浮現出希望,“什麽人?”

“這菜市上有一個瘋子,總是倒卧在糞土之中。你且試着去誠心哀求于他,或許就有辦法救你丈夫。只是……”道士頓了頓,“這瘋子不好相處,若是他一個勁地羞辱你,也請你顧全大局,千萬不要動怒才是。”

這時候,從人群中走出一個與陳氏年紀相仿的男子,他将陳氏從地上扶起,“大嫂,道長所說的這個瘋子,我也知道,他就在菜市的最東面。”

“多謝道長指點。”陳氏感激地看了一眼道長之後,看向了扶她起身的男人,語氣裏帶着七分的急迫:“二弟,事不宜遲,無論如何,我也一定要試上一試,你快帶我去吧。”

于是二人以及一群好事之人便浩浩蕩蕩地,往着菜市的最東面而去。

察覺到懷中的人兒漸漸平複了驚懼的情緒,東華心中的大石也終于落了地。鳳九悄悄地扯了扯他的袖子,央求着:“我們也去看看吧,那女子的相公年紀輕輕的,就死于非命,也真是可憐。”

“你想幫他們?”清冷的聲音含着無限寵溺。

“嗯。”鳳九點頭,起死回生雖然耗費些仙法,但也不是什麽難如登天的事。實在不行,去問太上老君那裏要些奇奇怪怪的丹藥,這事兒也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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