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一個乞丐在路上引吭高歌,沒人聽得懂他唱的是什麽。他滿身的污穢,邋遢的模樣讓人見了,便不自覺地展現出嫌惡地表情,然後繞着走過去。
一确認這人正是道長口中的瘋子,陳氏不顧及離他還是好長一段距離,便跪了下來,然後跪着向他而去。
乞丐看着陳氏,臉上沒有絲毫的疑惑,只是調笑着說:“這位美人兒,是愛上我了嗎?”
陳氏将經過娓娓道來,哀求道:“我丈夫遭邪魔挖了心,還求這位高人大發善心,能救我相公一命!”
乞丐還是笑,“誰都可以做你的相公,為什麽非要讓他活過來呢?”
陳氏不理會他的瘋言瘋語,一味地苦苦乞求着他的慈悲心腸。
突然間,乞丐動了怒,“你這女人真是奇怪,讓我起死回生,我難道還是那閻王老爺嗎?”他随手就抄起一邊的木杖,用力地敲打在陳氏的身上,發出沉悶的聲音。陳氏咬咬牙,強忍着,才能夠在如此重擊下不呼一聲痛。
“這麽多人,看來那個瘋子就在前面了吧。”鳳九看着重重人牆,如此猜測着。
東華護着鳳九,穿過圍得水洩不通的人群,不一會兒就站到了最前方。
乞丐丢下棍子,咳出一把痰在肮髒的手心,拿到陳氏的嘴邊,“吃了它。”
“什麽?豈有此理!”鳳九覺得這人是存心刁難陳氏,想要走上去教訓他一番。
“九兒,稍安勿躁。”淡淡的一句話便喚住了她的步伐。
鳳九不可思議的回身,“可這個人實在是欺人太甚……”
“我知道,九兒,耐心看下去。”
陳氏漲紅着了臉,一番天人交戰之後,為了自家相公的性命,硬是将那穢物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乞丐大笑着走開,“美人兒果然是愛我的啊!”身影消失在廟門之後,陳氏和小叔追趕過去,卻再也找不到人了。正當二人無功而返的時候,兩個家丁擡着一個床架子走進了寺廟,那架子上覆着一層白布,布上大片大片地透着紅色,血腥氣甚重。
陳氏伏在架子的邊上,失聲痛哭起來,“相公!都是妾身沒用!不僅救不了你的性命,如今還受了旁人的侮辱,妾身還有何顏面見你啊?”
鳳九看着哭天喊地的女人,臉上浮現疑惑,“她身上的陽氣……怎會突然間變得極盛?”如此強烈的氣,幾近是兩個大活人了。她看向東華,他卻笑而不語。
陳氏抱着死屍痛哭一陣後,抽噎着為他整理儀容,尤其是遭惡鬼殘忍扒開的胸腔以及腹腔。她嗓音沙啞,早就是聲嘶力竭的狀态了,嘔吐的感覺泛上喉間,“嘔——”一塊紅色的疙瘩被她吐進了王生的胸腔。再一看,原來是一顆鮮活心髒,此刻正在一動一動的。
鳳九上前,好意規勸道:“你相公已無性命之虞。你現在拿些什麽把他的身體包裹起來,那些傷痕,到了晚上便會自己愈合好的。”
“是是,謝姑娘指點。”陳氏即刻依言照辦,再一摸,原本冰涼的身子已經在逐步回溫了。
鳳九則是很謙虛,她笑着搖了搖手,“你也不必謝我,這顆心,是你千辛萬苦從那乞丐那裏讨過來的。”
二人也不再多留,走出了寺廟。
“原來這一切都是一場考驗啊。”鳳九感嘆着,“你是怎麽發現的?”
“那乞丐雖然裝得挺像樣,可身上的佛門氣息卻是掩不住。”
鳳九回頭望了望廟門,“怪不得,他最後是消失在了寺廟裏。”
東華感嘆:“天道好還。這王生就是因為貪戀美色,才失了性命。”
“可我覺得陳氏在這件事裏,是最最無辜的啊!夫君金屋藏嬌,想來她心中也是苦澀,在之後,眼看着他被妖怪剖心,還要為了救他的命,忍受瘋癫乞丐的種種羞辱之舉。為什麽要這般考驗一個可憐人?”鳳九忍不住要為這陳氏鳴一聲不平。
“夫妻同心,妻子如此被人欺淩,便是丈夫的無能。”
鳳九明白了,“再加上,這條性命是因為陳氏的隐忍才好不容易求回來的,王生醒來之後,一定會心生愧意,痛改前非,對不對?”
孺子可教,東華“嗯”了一聲,目光中有着贊許。
“這樣的話,的确是比我們直接出手相救,要好得更多啊。”鳳九感慨着。
小木屋前,辟了一小塊田圃,粉衣女子拿着個小鏟子,小心地挖出一個個小坑,然後将手中的菜籽,撒進去。然後她站起身,活動一下血液不通的腿腳,粉紗袖擺一樣,翠綠的菜苗在粉光下破土而出,長成了成菜的模樣,“大功告成!”鳳九去水池邊上洗去了手上的泥,随後便進了木屋。
東華坐在窗邊,正在看書。鳳九蹦蹦跳跳地去到他邊上,跪坐下來,雙臂還有頭顱都枕在了他的膝上。
“弄好了?”東華理了理她兩鬓的碎發,看向地面的時候,微微擡手,地上便多了一層柔軟溫暖的毯子,免得她雙膝受涼。
“好了。今日,那鬼魅對我施了一個魇。”鳳九幽幽地說,想起來還是有點怕,但也覺得好笑。
“魇?”她那時候愣住是因為鬼魅的魇術?
“在它的幻術裏,我仿佛又回到了去三生石刻名字的時候,你我二人倒是沒什麽變化,可是那個三生石,和誅仙臺的那一個,卻不太像……”
東華眼中閃過了解的光芒,難怪她那時候會如此異樣,“哪裏不像了?”
“上面一直都浮着許多人的名字,手一揮,就都能看見了。名字呢,倒都是兩兩成對,只不過在我的名字邊上,竟然也有着四個字,你說怪不怪?”
“四個字?”難道是複姓?東華目光幽深,心中隐隐滾動着不悅的情緒。
看着他高深莫測的表情,鳳九笑了,終于吐露了答案,“文昌帝君。”
“文昌?”東華瞬間松了口氣,有些哭笑不得。
“對啊,這個文昌,指的不就是你嗎?可笑的是,我還一遍遍地想要在石頭上刻上你的名字,本來還覺得挺悲情的,可現在想想,當真是好笑至極。”
“總之,不是別人就行。”
“這三生石假得太離譜了,明明該顯示名字的,它顯示個封號是什麽意思?還有啊,上頭的許多名字大多都是沒有善終的,我才不要像他們一樣。”鳳九埋怨,“這個妖怪也真是的,造個夢魇都能這麽粗制濫造。”
“不得善終?”這麽說來,這三生石反倒像是壞人姻緣的存在了。
“除了我們認識的人。其他的大多都是凡間話本子裏的人物,像是賈寶玉、林黛玉,一個淚盡而亡,一個遁入空門。梁山伯、祝英臺,生不能相守,只能在死後化蝶相伴。李隆基、楊玉環,女方自缢而亡,而且像這樣交織在權謀中的愛情,總感覺變了味道。後羿、嫦娥,世人只道是‘嫦娥應悔偷靈藥’。對了,還有陸游和唐婉,兩首釵頭鳳确實是動人肺腑,可是這段夫妻情分卻是無疾而終啊。”
東華笑了,“的确。”
“其中,我最不認可的就是司馬相如和卓文君的故事。”
“他們其實是善終的吧。”印象中,這兩個人的夫妻路雖有波折,但也是一直相守到老。
鳳九不以為意,“司馬相如官運亨通之後,便忘了千裏之外的糟糠之妻。想要娶妾,不好意思明說,還假惺惺得送了份十三字書,信中唯獨無億。還是卓文君才情橫溢,回了一首怨郎詩作,才拉回了丈夫的心。一朝別後,二地相懸。只說是三四月,又誰知五六年?七弦琴無心彈,八行書無可傳。九連環從中折斷,十裏長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系念,萬般無奈把郎怨。萬語千言說不完,百無聊賴,十依欄杆。九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仲秋月圓人不圓。七月半,秉燭燒香問蒼天,六月三伏天,人人搖扇我心寒。五月石榴紅似火,偏遇陣陣冷雨澆花端。四月枇杷未黃,我欲對鏡心意亂。忽匆匆,三月桃花随水轉。飄零零,二月風筝線兒斷。噫,郎呀郎,巴不得下一世,你為女來我做男。”鳳九念完之後,更加不滿,“不論怎麽想,都覺得這字裏行間全是她的心灰意冷之感。真不知,為何這半個負心漢還能被尊為情聖?”
“情感是需要磨砺的。”
鳳九仰着脖子,怯生生地問:“那你會棄了我嗎?”
“不會。那日我迎你回九重天,不是說好兩不相休的嗎?”
“可是貌合神離也不行啊。”鳳九嘟起嘴,“哎……我現在是越來越貪心了。”
東華揉着她軟滑的青絲,語氣溫柔,“我很喜歡你的貪心。”
鳳九笑呵呵的,被取悅得很開懷。無意間從竹簡上瞄到一行字,“入鑄禪定,身心寂不動,以求有上道……這是……”她蹙着秀美的眉,思索着,“妙法蓮華經!”
東華贊賞的應了一聲,“沒錯。”
“沒……錯?”鳳九愣了,她為什麽會想到那幾個字,而且還猜對了?她急忙取過他手中的書簡,抖落開來,直接看向最右側的那片竹——妙法蓮華經。鳳九瞠目結舌地看着這五個字,“為什麽……我會知道這個?”聲音滿是疑惑不解。
東華咳了一聲,“也許……是巧合吧。”
“是嗎?那也太巧了吧。我不記得,我有接觸過佛法一類的東西啊。”鳳九歪着腦袋,靠在他膝上,怎麽也想不通。
“現在想不明白的,興許到了日後,你就會知道的。”東華意有所指。
鳳九“哦”了一聲,随後也不在意這件小事了。望了望外邊的天色,她慢慢地站起來,不意腿上傳來鑽心的麻,讓她很是痛苦。腳一軟,眼看着身子就要倒了下去。東華拉住她,讓她靠坐在他腿上,語氣呵憐,“先別起來。”無辜的書卷滾落了地毯上,拉出好長的距離,似有些冷落。
鳳九的唇邊,悄悄揚起了一抹淺淺的微笑,“好。”
夜裏,鳳九濕着頭發就上了床,東華見了,拿來了幹的巾子,幫她擦拭起濕發,“怎麽頭發也不擦幹。”
鳳九輕靠着他,一雙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困。反正睡到明天,頭發也就幹了。”
“你也不怕明日醒來會頭疼?”東華無奈,手中的動作倒是很輕柔,“我幫你擦幹頭發,你先睡吧。”今日她被那鬼魅施了夢魇之術,會覺得疲憊也是正常的。
鳳九在廚房裏熬粥的時候,摸了摸幹爽的長發,偷偷紅了臉。她隐約記得,是他幫她打理頭發的。她托着腮,不時地往火裏添了幾支柴,懊惱地跺了跺腳,都怪她迷迷糊糊睡過去了,都沒記得多少。一計浮上心頭,“要不……今晚故技重施?”
晚上,鳳九精神更加萎靡,這一次發梢處甚至還滴着水。
東華自然又擔負起了給她拭發的重責大任,見幹得差不多了,讓她靠在胸膛上,他手一伸,梳妝鏡前的木梳子轉眼出現在手中。
在他輕柔地幫她梳理長發的時候,安安靜靜地埋在他懷裏裝睡的鳳九,笑容甜美得簡直要滲出蜜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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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身影,正在一處仙臺上。鳳九亟欲見到的那個人,此時正負手而立,清風陣陣,揚起柔軟的衣擺,更顯飄飄欲仙。
鳳九望着他,似隔了萬水千山,淚眼凄迷,“帝君。”
聞言,身形微震,男子轉過身來,見她眼淚汪汪的,“你哭什麽。”
鳳九疾步走向東華,毫不顧忌地抱住了他,但聽她說道:“帝君生,鳳九便生。帝君死,鳳九也絕對不會獨活。”
東華愣住,雖然不解她為何會說出此番話,但心中,震撼無比。
三兩個宮娥路過,看了一眼臺上的暧昧情景,立刻移開驚詫的目光,加快腳步趕緊離開了。
東華沒有推開她,卻也忍住了,沒有擁住她。他略顯無奈地看向她發間的素色簪花,聲音中藏着隐忍的柔情,“鳳九,別這樣。”
鳳九哽咽着,将他擁得更緊,“不,我不。”
東華輕嘆,決定曉之以理,“你一個青丘帝姬,無緣無故地跑到這九重天抱着我,你不怕丢人嗎?”
“我們都做過數年的夫妻,怕什麽?”鳳九不以為然,反正再親密的舉動,也不是沒有做過。
“那是渡劫,豈可混為一談。”東華眼神一閃,輕斥道。
鳳九扁扁嘴,委屈地解釋:“帝君是否還在介懷,我和元貞之間的事情。那都是司命星君命我去做的,我和元貞真的沒有任何私情。”她心中之人,從來都只有他一個,不論是凡間,還是九重天,她都不希望他有所誤會。
東華閉了閉眼,不希望她為此心生愧意,“我知道。”
鳳九開始耍賴,固執地宣誓:“反正你在應劫之前,我不會離開你的。”
“誰告訴你我要應劫了?”東華蹙眉,仿佛明白了她奇怪的舉動,卻又有些不明白。
鳳九停下哭泣,鼻音很重,“難道不是嗎?”
東華攤着手,挑了挑濃眉,“你看我這副模樣,像是快死的人嗎?”
“倒,倒也不像……”鳳九微微退開,仔細看了看他的樣子,還是那樣道骨仙風、神采奕奕,哪有半分行将就木的征兆?可生死之事,豈是那麽容易能看出來的,鳳九認為這是他的托詞,便又死死地抱住他,“我不管,不管是誰說的。反正你就要應劫了,無論如何,在應劫之前,我都不會離開你。”她吸了吸鼻子,繼續說,“我會日日守着你,不會浪費任何時辰在別人身上。你想要吃什麽,我就給你做,你想要去哪兒,我都會陪你去。”
東華心中感動,卻沒有表現出來。他看向前方,語氣平靜,“你爹來了。”
鳳九不信,當時他在诳自己,哭着說:“我爹來了也沒有用,我誰的話都不會聽的。”
“東華帝君。”這時,嚴肅的聲音響起。
鳳九一聽,渾身的毛都豎了起來,急忙躲到東華的側後方。
東華微微上前,有意地幫鳳九擋了擋,他問道:“白奕上神,怎麽會來到這九重天來?”
白奕原本在看着自家不成器的女兒,聞言,也想起了正事,“哦,是為了舍妹的婚事。”
東華點點頭,“對,天族和九尾狐一族的婚事,是個大事。那我就不耽擱上神了,告辭。”只見他毫不眷戀地離開,獨留下忐忑不安的鳳九與神色明顯不善的白奕。隐藏在寬大的黧色布料下的,是握緊的拳,青筋畢現。
深夜時分,太晨宮很是寂靜。
東華脫了暗沉的外袍,躺在床上,腦海中浮現了白日的情景,那丫頭……
一團桃紅落在了榻上,東華一愣,回神後毫不遲疑地坐起身,避嫌地拉開二人的距離。
“帝君。”鳳九期期艾艾地看着他,臉上、身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傷痕。
東華目光中染上不舍,聲音也因為憤怒帶着冷意,“你這是被誰給傷了?”
“我爹說,既然我在凡間已經失身給帝君,就要打死我。我好不容易才逃出來的,就為了見帝君一面。然後,盡了孝義,讓我爹打死我。”鳳九解釋着。
東華伸手,輕輕觸了觸她唇邊的傷痕,很是心疼。鳳九癡戀地望着他,輕聲喚:“帝君。”
很快,東華有恢複了慣常的漠然,讓人看不出是喜是怒,“你這傷倒像是真的。險些把我給騙了,只是你做戲就不能做全套嗎?我在碰你傷口的時候,你也該略微躲一躲,喊句疼。”
鳳九将現學現用領悟得很是徹底,有模有樣地補了聲痛呼,“啊!疼!”
他循循善誘,“學得再像一些。”
“鳳九錯了,這傷是假的。”鳳九低下頭,不再隐瞞。
“是誰教你的?”多半是連宋的那位了,要不然,就是司命。
鳳九吶吶地供認,“成玉……”
東華離開床榻,長手一撈,拿起架子上的長袍,順勢披上,清冷的聲音譏諷着:“三殿下這位紅顏知己,別的不會,騙人的把戲倒總能翻新。”
鳳九見他生了氣,急忙也下了榻,為出謀劃策的成玉求情,“是鳳九求着她教我的,求帝君只怪罪于我,不要牽連她。”
東華壓下心底的情意,淡然地回視,“小狐貍。在凡間那座破屋,我就與你說過:當斷不斷,害人害己。難道你還不明白,我和你的救命之恩已經有了了斷。今日,你又來我這太晨宮,是為了什麽?”
“因為你要應劫,所以我想陪着你。”鳳九坦然相告。
“究竟是誰告訴你,我要應劫的?”這一說究竟是從何而來,她白日也是這樣說的。看樣子,是真以為他要應劫了。
鳳九咬咬唇,“不能說。”
“你可知道,我大你多少?你父君還未出生的時候,我就已經是這副模樣。數十萬年來,多少個滄海桑田,多少個生靈歸于塵土,你都不曾見過。你也不曾見過,我雙手染血,殺紅了眼的模樣。你思慕的那個人是誰?是眼前看到的這個人嗎?”
“恩。”鳳九雖有猶豫,還是點了頭。
“可是鳳九,你眼前的這個人,并非真正的我。和你在太晨宮逗趣的人,也并非真的我。和你在凡間厮守的那個人,更不是我。你眼前的這個人,不僅是昔日定律法、掌生死的天地共主,還是沒有七情六欲,不知紅塵為何物,無論你做什麽,在我眼前,都如同兒戲一般的東華紫府少陽君。”
“可是……”鳳九想說什麽,卻不知從何說起。她看着東華沉凝的面容,心知不是他說的這樣,只是,那又是怎樣呢?這要怎麽表述呢?她不曾見過他從前的模樣,更遑論喜歡與否了。
“沒什麽可是,你走吧,現在就走。”東華背過身,不再看她,下了逐客令之後,徑直往外頭走去。當看見鳳九被他的話堵得啞口無言的時候,他竟然會覺得失落?生怕自己說中了,鳳九喜歡的不是真正的他,或許他一直都有這層隐憂,只是恰好今日才揭破這層窗戶紙罷了。從什麽時候起,他堂堂東華帝君竟成了戀愛中的毛頭小子?
只是……二人注定無緣。他望向高懸在沉沉夜幕的蒼涼弦月,嘆了一聲。今夜注定無眠,他該要好好冷靜一下。他就這樣,簡單地披着外衫,往着誅仙臺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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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東華放下木梳,似笑非笑地來了一句,“娘子,為夫服侍得你可還滿意?”
鳳九下意識地做出回應,“滿……意,你知道啊。”她變得氣弱,虧她方才還得意着這一次總算能騙過他了。
東華忍俊不禁,點出了她最大的破綻,“九兒,方才你就差沒笑出聲了,哪還有困倦的樣子?”聞言,鳳九很是懊惱。
東華看着她,好心建議,“我不介意你用迷魂術,這個我解不了。”
“可是我還沒有用過,你怎麽知道自己解不了?是不是言之過早了?”突然,鳳九斂起笑意,神色變得嚴肅,像是有什麽天大的事情,“還是說,誰對你用過?”
“這是你們九尾狐一族的拿手好戲,你說呢?”東華也不明說,讓她自己猜。
“那會是誰呢?”鳳九苦思冥想,青丘的九尾狐女眷不多,她姑姑沒可能,那其他人就更沒可能啦!白家人只有在重大朝會才會上一次天宮,平日裏也都與九重天也都沒什麽交集,那就更別提太晨宮了。“難不成……是爺爺?”她倒吸一口涼氣。難怪爺爺對她要嫁給東華的事這麽驚訝,鳳九的臉當下一陣慘白。若是如此,那她和婆婆要如何自處,鳳九心中一陣凄風苦雨,小臉不滿凄迷慘淡。
看她越想越離譜,東華只覺得好笑,“九兒,你就沒對我用過嗎?”
“沒有呀。”鳳九想了想,斷然的搖了頭。
“真的沒有嗎?”東華緩緩欺近,鳳九直覺地往後仰,最後跌在了床上,“九兒,再仔細想想。”到最後,他幾乎整個伏在她的上方。
鳳九意會,臉紅似天邊彩霞,“我才沒有呢,是你對我用了才對。”
東華狀似不解:“我怎麽不知道,自己竟學會了這個獨門術法?”
“你不是九尾狐真是可惜了。只是,這迷魂術真有這麽厲害嗎?折顏也說,他解不了,可是夜華就破除過姑姑的迷魂術啊。”
“為夫認為,此刻并不是探讨這個的時機。”東華一邊閑閑地說着,一邊俯下身,清冷的白發與濃墨般的發纏疊着,散落在枕邊,形成絕妙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