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咯嘣——

用夾子夾開堅果,時諾坐在小凳子上剝果肉,面前放了兩個碗。

橢圓形的堅果稍微輕一點破殼,就可以剝出一整顆潤白果肉,油脂豐富細膩,口感很不錯。

圓形堅果果殼堅硬,裏面是兩半堅果,中間有一片分心木,這種堅果特殊一點,帶着股淡淡的奶香和鹹香,天然就有味道。

之前修去黑市采購,因為匆忙,他倆想的不夠周全,沒有買堅果一類的東西。

這次栗子和堅果都有了,可以每天當零食吃一點。

剝着剝着,他不再夾一個剝一個,手上動作變快,打算全部夾開,再全部剝開,省得一會兒拿起夾子一會兒又放下。

夾子是修做的,他在龍宿的零件器材庫中翻找,又在地下室鼓搗一陣,弄出一個可以手握的堅果夾。

至于他自己,鼓搗出來夾子後,就化作白狼出門捕獵,沒有帶龍宿。

四十五天的休眠,雖然徹底吸收了獸心的能量,但沒有進食,他自己都知道自己瘦了,醒來後惦記着時諾,一直沒有出去打獵。

他習慣吃新鮮、大量的血肉,和時諾一起吃飯也能吃飽,只是常年的生活習慣一時難改,他感到饑餓,又是冬天,身體本能很渴望獵物血肉。

出門捕獵也是一種發洩。

雪地裏,白狼比平時多了一層僞裝色,處于煩躁狀态的巨型野獸根本沒想過利用這層環境僞裝,它像平時一樣,疾風般奔跑,利用嗅覺很快鎖定自己需要的獵物。

厚厚雪層之下,築了雪窩洞的半洞穴四蹄動物豎起耳朵,時不時抖動,明顯處于高度緊張中。

它很警惕,無聲往洞穴另一處出口鑽,肥碩的肚子從通道中擠過,它從雪層中悄悄探出頭,已經變白的毛發和環境幾乎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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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它高度緊張的一瞬,巨大的陰影覆蓋而下,它受驚,跳起來想跑,卻被一口咬斷了脖子,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

如同以往的每一次進食,白狼很挑剔,只吃肉質好的幹淨部位。

這種動物既能跑跳又能挖洞穴,體型類小型羊,耐寒耐旱,生存能力強,繁殖能力也很強,一到冬天,它們的肉質比其他季節好一點。

接連捕了三只後,白狼才吃飽。

它往回趕,白色狼耳一抖,聽見不遠處冰層下的水流聲。

時諾剛剝完所有堅果,一百二十個左右,足夠吃一段時間,坐的有點久,他站起身,剛活動兩下,巨狼叼着一串東西,頃刻間就竄進門裏。

冷風刮進來,吹動時諾頭發和衣擺,幸好室內足夠暖和。

白狼一張口,它嘴裏的東西掉在地板上,是兩串用枯黃但具有韌性的草莖穿起來的魚和大螃蟹。

河生螃蟹張牙舞爪的,一溜串上有十一二個,都很大,鉗子也很大,沒有被綁住鉗子的幾只正努力夾斷草莖。

魚也是活的,大大小小十幾條,被穿過嘴部串在一起,每一條都努力扭動身軀拍打地面。

一時間,門口地板上各種動靜很熱鬧。

白狼瞥一眼地上的魚,忍住一巴掌拍過去的沖動,鮮活的魚要讓時諾看過才好處理。

果然,時諾眼睛睜大了些,明顯驚訝。

他知道冬天也有人會撈魚售賣,但這裏又沒漁船工具,冰層那麽厚,還有雪,現在食物足夠,他沒想過讓修或者龍宿破開冰層去抓魚,更別說大螃蟹。

上次吃螃蟹還是修從黑市買回來的海蟹,不多,只有五只。

現在和以前不一樣,能嘗到幾只就不錯了。

“這麽多,你沒去打獵嗎?”時諾好奇問道,忍不住靠近,蹲下來看大螃蟹,無論如何,看見食物總是令人高興的。

“我進食過了。”白狼開口,它沒有立即變回人形,看一眼剛才時諾坐着的地方,所有堅果已經剝完,不用它幫忙,這才轉過視線,落在時諾身上:“這些,給你吃。”

又一次試探讨好,修·埃爾維斯莫名有點緊張,它盯着時諾,眼睛一眨不眨。

之前時諾就發現了,修不喜歡水腥氣重的食物,吃魚蝦海鮮的時候,總提不起興趣,有時煮熟了也不吃。

魚蟹肥碩鮮美,幾只夾斷了草莖的大螃蟹飛快在地板上爬,張牙舞爪的,不斷揮動兩只大鉗子。

時諾連忙去抓,但又畏懼鉗鳌,伸出去的手倏地縮回,忍不住“哎呀”一聲。

不等他手忙腳亂找工具壓住螃蟹,白狼擡起粗壯、巨大的爪子直接摁住兩只螃蟹。

剩下那兩只,蟹爪在地板上抓出聲響,有點刺耳,再加上心情不爽,它下意識張嘴,白色火焰騰得冒出來,精準燒中兩只大螃蟹。

蟹殼在極致高溫下直接變紅。

在螃蟹燒焦化為灰燼之前,修·埃爾維斯反應過來,白火突兀消失,火焰燃燒的動靜戛然而止。

本來就不怎麽高興,又差點搞砸給時諾帶回來的獵物,白狼煩躁到甩了幾下耳朵。

它肩高三米,又是在室內,存在感無比強烈。

時諾聽見一陣撲棱棱的輕微動靜,一擡頭就看見它一雙毛絨絨、厚實,又極其漂亮雪白的狼耳來回晃動,手指微蜷了蜷,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意識到吞咽的動作有些丢臉,他紅着耳朵移開視線,落在被燒紅的大螃蟹上。

一股子蟹肉烤熟的味道傳來,時諾後知後覺,原來是聞到了蟹香。

他松了一口氣。

一直緊緊關注時諾,白狼自然發現了對方的視線。

耳朵?

身體本能讓它抖了抖耳朵,意識到狼耳的存在,似乎吸引了時諾的一點注意。

它怔了怔,有點不明白,它不知道耳朵有什麽特殊的,無論野獸還是人,都有耳朵。

要被摸一下耳朵嗎?

不行,它不喜歡被人碰腦袋,很煩。

白狼深深皺眉。

時諾蹲下,伸手碰了碰被燒熟的螃蟹,死透了,動也不動,還挺燙。

白狼試圖低頭,将耳朵湊到自己伴侶身前,然而腳下兩只大螃蟹還不死心,它一動螃蟹就掙紮起來。

一聲脆響,兩只大螃蟹同時被不小心加重力度的狼爪踩死。

剛伸過來的狼頭也正好和蹲下身去撿熟螃蟹的時諾錯過。

捏着一條蟹腿将螃蟹拎起來的時諾疑惑轉頭,他不知道白狼為什麽突然湊近,問道:“怎麽了?”

白狼身軀一僵,又極快恢複正常,淡淡道:“沒什麽,看一下螃蟹有沒有熟透。”

它語氣太過自然,平時又很可靠強大,時諾深信不疑,他對食物總是上心的,謹慎詢問:“全熟了嗎?”

“嗯。”白狼瞥一眼被他拎在手裏的兩個大螃蟹,确認确實熟透了:“可以吃。”

螃蟹還熱着,一股子香味散發出來,現成食物在眼前,時諾根本抵抗不了。

剝開蟹殼,裏面的蟹黃金黃鮮亮,蟹肉雪白飽滿,香味撲鼻。

螃蟹又這麽大,吃起來很滿足,時諾本意是不想浪費食物,卻越吃越歡喜,滿手流油也不在意,啃得不亦樂乎。

他沒有絲毫形象可言,修·埃爾維斯變回人形,他不在乎時諾吃相,見慣了野獸狼吞虎咽,時諾的牙齒和吞咽能力都太過一般。

不過他發現時諾吃着吃着,眉眼有了笑意,看樣子好像很喜歡。

修欲言又止,最終不知道說什麽,只好拎起螃蟹串和活魚串進廚房處理。

·

到處都是白茫茫的,氣溫回升了幾天,雪剛融化,又斷斷續續下起小雪。

就像修之前說的,這裏的冬季多雪。

時諾在門口,伸手接住幾片雪花,晶瑩剔透的冰花很漂亮,只是在手上留不久,地上已經覆蓋厚厚一層雪粒,踩上去咯吱咯吱響。

龍宿堆的大雪人融化了一些,又被凍住,沒有之前滾圓好看。

修·埃爾維斯從大門裏出來,腕上戴着終端,看見時諾仰頭出神,望向飄灑雪花的天幕,他打開終端攝影儀,無聲拍下了這一幕。

聽見腳步聲,時諾轉頭。

白發男人神情淡漠,抓拍沒有被發現,他上前,将調整過的全息目鏡直接給時諾戴上,到處都是雪,對眼睛不好。

時諾調整了一下目鏡位置,再看向一望無際的雪地,眼睛果然舒服了一些。

“我剛才看了一下龍宿的運行日志,之前你們堆雪人的時候,有拍過照片?”修·埃爾維斯神色不變,像是不經意提起這件事。

時諾一愣,點頭道:“是有。”

見他沒有隐瞞,修心情好了點,果然,只是龍宿沒有反饋給他而已,并不是時諾和龍宿之間的秘密。

修·埃爾維斯直言道:“我沒看過。”

時諾抿了抿唇,帶着一點疑惑小聲問道:“那你,要看嗎?”

拍完照他自己也沒有再看過,覺得這只是一件小事,修對這些都不在意,因此他沒有提起過。

“嗯。”修·埃爾維斯矜持點頭。

時諾打開光腦,調出相冊夾,看見自己的照片後,莫名有一種羞恥感。

白發男人快速将屏幕拉到自己面前,每一張照片都打開看了一會兒,照片裏的Omega笑得很腼腆,像是羞于面對攝像頭,姿勢也規規矩矩的。

但很漂亮,很可愛。

翻着翻着,他發現後面還有時諾以前的照片,都存儲在光腦中。

“這些是以前的。”時諾也看見了,他有點不好意思,可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讓修不要再翻了。

比現在更加青澀、稚嫩的臉龐被記錄在照片中,可以看到詳細的拍照日期。

修·埃爾維斯極快浏覽了一下目錄條,發現是時諾從出生到少年再到現在的所有照片。

所有人出生後,只要有個人光腦,所有資料和信息都可以存儲在其中,在社會生活中十分便捷有效,可以說,光腦承載了一個人一生的活動軌跡。

修·埃爾維斯自己的光腦早已在九歲那年燒毀,再沒有擁有過,不過龍宿的核心資料庫複制了他所有信息,包括他從出生到九歲時的照片。

時諾從沒經歷過自己的光腦相冊被別人翻看,因此沒有給相冊上鎖,眼下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小時候的照片被調出來。

他太不好意思了,紅着臉伸手,試圖關掉屏幕。

修·埃爾維斯避開他的動作,見他有些不情願,思考一下,打開終端說:“這是我的照片,交換看。”

時諾一下子被勾起好奇心。

他拖過修打開的虛拟屏幕,點開相冊,就看到一個白發小男孩規規矩矩坐在花園的椅子上。

原來修小時候長得很漂亮。

即使他身邊堆滿五彩缤紛的鮮花,聚焦點依舊是他。

一眼看去就知道是男孩子,但還是忍不住讓人稱贊一句漂亮。

看一下日期,時諾在心裏默默推算,應該是九歲。

他對九歲這個年齡印象很深,從小就聽過埃爾維斯家族的赫赫大名,修的存在對小時候的他來說更是遙遠神秘,出生起就萬衆矚目。

後來突然生病,同樣是很多人會談論的事,他聽過不少,因此記憶深刻。

時諾試着往前翻,發現修沒有九歲以後的任何照片和視頻,他心裏有了答案,什麽都沒說,認真看起照片。

九歲的修眉眼五官和現在很像,只是長大後更冷硬帥氣。

越往後翻,修的年紀越小,八歲、七歲,越小越有些雌雄莫辨,唯一不變的是他相貌的精致。

突然,時諾翻看照片的手頓住,目光緊緊盯着眼前這張照片。

一只小白狼在花園裏撲蝴蝶,渾身毛發雪白,還帶着奶膘,肥嘟嘟一團。

這張是動态照片,時諾清清楚楚看見小Alpha撲進花叢中後,被花粉嗆得晃頭晃腦打噴嚏,毛絨絨的狼耳甩了好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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