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以前我覺得你不談戀愛真好, 簡直就是娛樂圈藝人的榜樣,但你現在36了,還不談, 都快半截入土了。”
梁和蘇突然扯到了感情問題上。
“你才半截入土了!”顧西辭沒好氣地怼了他一句。
梁和蘇呵呵一笑:“你要這麽說,那也沒錯。”
顧西辭有些無語, 和梁和蘇認識這麽多年, 一直覺得梁和蘇這個人腦回路很奇怪。
梁和蘇是他入行以後的第一個經紀人, 一直跟着他到現在。
當年他進入娛樂圈的時候,梁和蘇在圈內就已經很有名氣, 年紀輕輕的手底下有好幾個知名藝人, 工作能力很強。
當時的梁和蘇野心勃勃,和投資方簽訂了對賭協議, 也正是因為年輕氣盛盲目自信, 對賭協議輸了之後,一手成立的傳媒公司只能拱手送人。
當時顧西辭的合約正好到期, 梁和蘇一手創立的公司将他踢出局,新的老板給顧西辭開出了十分優厚的條件,承諾一定捧顧西辭做公司一哥。
擺在他面前的選擇只有兩個,一是離開公司, 被公司在業內封殺。
二是留在公司,成為公司一哥。
梁和蘇給了顧西辭第三個選擇, 跟着他一起加入星耀傳媒。
樓璟的經紀人喬松年從樓璟處得知顧西辭和原公司的合約到期時就接洽過,當時梁和蘇和公司的對賭協議還沒到徹底形成定局, 顧西辭也還在觀望, 他不想背叛梁和蘇。
當梁和蘇和他抛來橄榄枝之後, 他毫不猶豫跟随梁和蘇一起加入的星耀傳媒。
現如今梁和蘇在星耀傳媒也能呼風喚雨, 反觀當年把他踢出局的和蘇娛樂已經淪為三線娛樂公司。
Advertisement
現在梁和蘇在星耀傳媒已經屬于半隐退的狀态, 前年由于身體原因,手裏的藝人都轉給了其他經紀人,退出了核心經紀人的圈子,手裏也就只帶顧西辭一個藝人。
事實證明他選擇顧西辭選對了,這些年他和顧西辭互相幫助,背靠星耀傳媒,在圈內混得也是風生水起。
加上顧西辭和樓璟黎晏姿夫妻二人的關系,無論是在公司內部還是娛樂圈內,梁和蘇地位都不低,早些年敢拼敢闖,再加上手裏有顧西辭這個活招牌,在圈內人脈積累很廣。
身體出問題之後,梁和蘇也開始和顧西辭一樣開始了自己的鹹魚人生。
顧西辭想拍戲了他就接一接,顧西辭不想拍戲了他就到處旅游,帶着老婆孩子滿世界亂竄。
“這次回懷城,我保證你爸媽肯定又會說讓你趕緊找個人過日子。”梁和蘇信誓旦旦地說。
顧西辭心中自然有數,這件事他沒有和梁和蘇硬杠,找個人過日子這件事在他們眼裏好像就像在菜市場買菜一樣容易,挑挑揀揀總能選到一個不錯的。
“從我邁入三十歲大關開始,他們就開始催婚,年年催月月催,但他們從來沒有付出實際行動。”顧西辭無所謂地說:“這都好幾年了,催婚也就是象征性地催一催,交差一樣。”
“這就像有人手賤一樣,看見東西總想摸一下,也不是真的想要那個東西。”對于催婚這件事顧西辭一直持佛系态度,他爸媽催婚就完全是做給親戚朋友看的。
每當親戚朋友說起顧西辭婚事問題,他爸媽就會說:“我們催着呢,但他不找我們有什麽辦法。”
梁和蘇:“你不會真的打算一個人過一輩子吧。”
“樓鶴說他會給我養老的。”
“合着你們這是雙向奔赴啊。”
顧西辭道:“雙向奔赴不是這麽用的。”
梁和蘇:“你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多年一直單身嗎?”
顧西辭來了興致:“戀愛大師給我講講。”
梁和蘇道:“但凡是個女的你躲人家三米遠,又不肯和別人一起聚會一起玩,不肯交友生人勿近,拒絕一切不必要的社交,就像烏龜一樣把自己縮在殼裏,別人敲門你都不開,你不單身難道我單身嗎?”
顧西辭:“不必要的社交就是在浪費時間。”
“所以活該你單身。”
顧西辭:“我又不靠談戀愛活着。”
“那你一輩子單身吧。”梁和蘇氣呼呼地詛咒他。
顧西辭更是無所謂了。
轉而又想起樓鶴說的話,就更加無所謂了,反正樓鶴會陪着他。
梁和蘇突然按住顧西辭的腿:“你是不是有什麽大病,比如情感交流障礙?戀愛認知障礙?”
顧西辭把他的手挪開:“你才有病。”
梁和蘇看着笑了。
“也不知道樓鶴現在上高鐵了沒有。”
梁和蘇:“這麽想知道,發個消息問問他不就行了。”
顧西辭想起和樓鶴分別的時候樓鶴的狀态,搖了搖頭:“算了,不問了。”
梁和蘇哼了一聲:“你不問我問。”
梁和蘇和許枝子關系還不錯,他發了消息去問許枝子。
顧西辭沒有阻止。
梁和蘇看顧西辭朝他這邊探頭,說道:“你這就是口嫌體正直。”
顧西辭有些恍惚,感覺自己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這個說法了。
現在的年輕人都是5G沖浪,總是有很多新鮮詞彙,顧西辭和樓鶴交流很多,每次樓鶴發一些新的名詞,他都要去百度搜索一下,以免自己和時代脫鈎。
梁和蘇手機震動了一下,打開手機,是許枝子發來的消息。
“他們已經上高鐵了。”
顧西辭哦了一聲。
梁和蘇:“你和樓鶴在島上真的沒發生點什麽?”
顧西辭:“我們之間能發生什麽?”
梁和蘇一想,覺得也是,一個爹一個兒子,總不能成了真父子。
機場登機的廣播響起,兩人相繼起身,準備登機前往江城。
樓鶴從車上轉到高鐵站睡了一路,上了高鐵之後就開始看劇本,全程要在高鐵上度過七小時,足夠樓鶴把後天兩場戲的臺詞背下來。
許枝子沒有打擾樓鶴,而是和梁和蘇聊天。
【樓鶴有沒有說他在島上的事情?】
許枝子:【沒有,顧老師說了嗎?】
梁和蘇:【也沒有,你知道樓鶴不開心的原因嗎?】
許枝子:【樓鶴什麽都沒有說,在車上睡覺,上了高鐵就開始看劇本。】
梁和蘇:【找機會問問。】
許枝子:【我不問,要問你問顧老師,我們家鶴寶要進組拍戲,不能分心。】
梁和蘇:【顧西辭要是肯說,我就不會讓你問樓鶴了。】
許枝子:【給他們留點隐私吧,你要是實在想知道他們兩個在島上發生了什麽,就去找節目組要錄像吧,我要忙工作了,拜拜。】
梁和蘇看了一眼坐在身邊的顧西辭,收起手機。
飛機落地江城,梁和蘇和顧西辭打車前往酒店,先在酒店安頓下來,随後兩人一起前往醫院看樓璟。
距離樓璟摔傷住院已經過去一周的時間。
何舒在醫院樓下接到二人,領着他們去了樓璟所在的病房。
這段時間樓璟住在醫院,不斷地有粉絲前來醫院門口,試圖混入病房探望,擾亂醫院的秩序,院方給樓璟安排了私人病房,沒有允許不可以進入病房。
顧西辭進入病房。
樓璟的病床上放着一個電腦支架,顧西辭進入病房時樓璟的手指正在飛快地敲擊鍵盤。
顧西辭:“璟哥。”
樓璟合上筆記本,看向顧西辭,“來了,快坐。”
顧西辭将手上的娃娃遞給樓璟:“樓鶴讓我帶給你的,他讓我叮囑你好好休息,注意身體。”
樓璟接過娃娃,和顧西辭發在微博上的那個一模一樣,“樓鶴夾得娃娃?”
顧西辭嗯了一聲:“你的腿好些了嗎?”
樓璟道:“好不好都一樣,你和樓鶴這幾天在島上怎麽樣,樓鶴有沒有給你添麻煩?”
顧西辭搖頭:“沒有,你應該相信樓鶴,他是個成年人了。”
樓璟笑了笑,将電腦打開,和顧西辭說道:“你還記得我年初的時候給你看的那個劇本嗎?”
顧西辭點頭,對于這個劇本他還有些印象。
樓璟想要自己拍攝一部完全由自己原創的電影,一直在編寫劇本,這次他寫的題材是和網絡暴力流言蜚語相關。
故事中的兩個主角一個在網絡上都遭遇了嚴重的網爆,另一個則是被造謠謾罵最終不堪受辱自殺身亡。
醫生江馳野是非常出色的腦科醫生,年紀輕輕在業內就已經大有名氣,有望成為醫院裏面最年輕的主任醫師,在評職之前,接了一檔有極大風險的手術。
手術成功概率為10%,死在手術臺上的概率為90%,醫院方面将風險告知了家屬,家屬也同意做手術。幾個專家都不願意做這臺手術,一旦患者死在手術臺上,很可能會砸了自己的招牌,江馳野接下了這臺手術,奇跡沒有上演,沒能成功挽救患者的生命。
患者的家屬不願意接受這個結果,認為是醫生的問題,要求醫院給一個說法,醫院确定江馳野在手術過程中的操作沒有任何問題,患者家屬依舊不依不饒。
不僅将事件扭曲發布在網絡上,還買了許多水軍造謠江馳野學術造假,猥亵學生和同事,說他人品不端正,通過不正當手段晉升,引起高層高度重視,江馳野被停職調查。
謠言謾罵侮辱鋪天蓋地,江馳野的所有信息都被曝光出來,包括他父母的家庭住址,有人在他家潑豬血,并且對他的父母進行人身攻擊。
所有站出來幫助江馳野的人,全都遭遇了網爆,他成了網上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看着他們塑造出來的自己肮髒不堪,讓江馳野産生了自我懷疑。
在父母的勸說下回到老家散心,在水庫釣魚時看到一個男生跳水自殺,江馳野将他從水中救出,男生是鎮上的高中生,因為遭遇了校園暴力而選擇自殺。
男生叫陳堯,是一名艾滋病患者,父母外出務工遭遇車禍雙雙身亡,只留下一個聾啞的爺爺相依為命,為了給自己賺取學費,陳堯在鎮上的旅館做兼職,起初發現自己臉部和脖頸處出現了紅疹,以為是過敏沒有太在意,幾天之後紅疹越來越多,多到不可控制的地步。
陳堯在診所開藥,醫生建議他去做HIV病毒檢測,陳堯并不知道知道HIV是什麽,查了之後才知道是艾滋病,且很不幸檢查結果确認他感染了HIV病毒,他甚至都不清楚自己是如何感染這個病毒的。
更糟糕的是他的檢查報告被同學看見,在班級群內散播,很快就在學校內部傳遍了。
HIV的感染途徑主要有三大類,性行為傳染、血液傳播、母嬰傳播。
在陳堯都還沒有搞清楚自己究竟是如何感染HIV病毒時,關于他的謠言就已經傳遍了整個鎮子。
他的同學信誓旦旦地說他是同性戀,親眼看見他和別的男人發生關系,出賣身體賺錢。沒有人在意這件事是否是真實的,大家只管肆意傳播,陳堯被學校以私生活混亂為由開除,旅館老板也因此拒絕讓他繼續留在旅店兼職。
同學,鄰居,社會人士的各種謾罵以及謠言并未因此停止,哪怕是路過的狗都要朝着他叫上兩聲,唾棄他成為一種風向,誰都要對着他啐上兩口吐沫。堂叔覺得他丢了家裏的臉,讓他從鎮上消失,并且将這一切告訴他的爺爺,爺爺不相信陳堯是那樣的人,和堂叔他們家起了争執,被推倒在地磕到頭部顱內出血,送到醫院搶救無效死亡。
将爺爺下葬以後,陳堯來到他爸爸曾經參與修建過的水庫自殺,将死之際被江馳野救起。
得知陳堯患有艾滋病,江馳野沒有和其他人那樣用惡心厭惡的目光看他,反而安慰他,人生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并且給他詳細科普了患上艾滋病的途徑,讓陳堯回想自己有沒有可能觸發那些條件。
江馳野将自己的事情告訴陳堯,鼓勵他好好地活下去,換一個城市,找一份工作重新開始生活,不要在意那些人的看法。
陳堯也掙紮過,想要像江馳野說的那樣,換座城市重新生活,最終還是選擇放棄了生命,從學校的樓頂一躍而下。
江馳野終究是晚了一步,看着陳堯的屍體被拉走火化,隔天早上教學樓下的血跡就消失不見了,學校連夜換了新的地磚,學生們正常上課準備參加高考。
沒有任何一人為陳堯的死負責人,似乎陳堯的死對他們來說微不足道,沒有人去在意真相究竟是什麽。潑在他身上的髒水和那些空穴來風的謠言,到死都無法清洗。
每一個人都是兇手,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成為壓垮陳堯的最後一根稻草,卻沒有一個人會因為陳堯的死受到懲罰。
半年後江馳野的調查結果被公示出來,他清清白白,可還是有人不信,那些追着他不放的人還是追着繼續謾罵侮辱他,那些在網絡上散播謠言中傷他的人,也只是删除了謠言動态,連一個道歉都沒有。
江馳野追究了造謠者的責任,可這依舊無法彌補給他造成的傷害,醫院的同事也總是會說起他的那些謠言,有心疼他的也有當作笑話的講出來,患者用有色眼鏡看他,被取消評級資格,不能上手術臺,作為受害者,卻在承擔所有的後果。
最終江馳野選擇從醫院辭職,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裏,做了什麽。
樓璟将自己潤色過的劇本給顧西辭看:“看完記得給我提意見。”
顧西辭用了接近兩個小時的時間,才将劇本看完。
看完以後,重重地呼出一口氣。
樓璟朝他投來目光。
顧西辭合上筆記本,還給樓璟,說道:“太壓抑了,如果你堅持這麽拍,很可能無法上映,就算上映了,票房也可能不樂觀,再者,很可能會有很多負面輿論。”
樓璟:“我不在乎票房,我想要完整的作品。”
“你知道你拍這部電影要承擔多大的風險嗎?很可能會起到反效果,你這麽多年積攢下來的口碑可能會因此全部失去。”
作為樓璟的朋友,顧西辭希望他三思,不希望他因此毀了自己過去這麽多年的基業。
樓璟道:“如果今天不是我要拍這樣的劇本,有導演拿着這樣的劇本找你,你會選擇參演嗎?”
顧西辭:“我不确定,這有風險。這不僅僅是悲□□彩的電影,更是批判。雖然我很想挑戰不同的角色,但這個角色不管演得好與壞,都具有很大的風險,社會能不能接受這樣的一部電影存在誰都無法預料。”
樓璟明白顧西辭的擔憂,他說道:“這部電影我是一定會拍的,趁着我養傷的這段時間,我會把劇本好好地潤色一下,預計明年開拍。”
“演員呢?”顧西辭問道:“有你覺得合适的演員嗎?”
樓璟看向顧西辭:“我希望你能夠出演江馳野這個角色,沒有人比你更适合這個角色了。”
顧西辭十分驚訝:“你認真的嗎?”
樓璟:“認真的,我是很希望你來參演這個角色,你的演技無可挑剔。和我們之間的交情無關,放眼整個娛樂圈,我覺得只有你才能撐起這個角色,其他的人演技不達标。”
對于樓璟給出如此高的評價,顧西辭有些受寵若驚。
但出演這樣的一個角色,顧西辭很難立刻答應下來。
樓璟十分認真地說:“我是鄭重和你發出邀請,希望你能夠出演江馳野這個角色,你也不用現在就回答我,距離我籌備開拍,少說還有半年的時間,你晚些時間再回複我。”
見樓璟如此,顧西辭也不好拒絕,點頭同意:“好,我再考慮考慮。”
樓璟見顧西辭答應考慮,而不是直接拒絕,覺得自己還是有機會:“劇本有什麽問題,也十分歡迎你指出來。”
顧西辭:“好,你發我一份,我回頭認真看看。”
“設定是雙主角,還是單主角?”顧西辭問道。
樓璟:“江馳野是絕對的大男主,陳堯是配角,從戲份上來說江馳野遠遠超過陳堯。”
顧西辭了然,随後又問:“陳堯這個角色,你心中有合适的人選了嗎?”
樓璟搖頭。
陳堯的設定還不滿十八歲,他更希望角色能有少年感一些,同時演技也要出挑,放眼整個娛樂圈,樓璟還真就沒有覺得哪個演員或者是明星能夠撐起陳堯這個角色。
這個角色雖然不是主角,卻是僅次于江馳野的重要配角,和江馳野有很多對手戲,所以這個角色的選角更為重要,一定要能夠接得住戲。
樓璟說道:“這個角色我是這樣想的,我到時候選擇一批演員,給他們發試鏡邀請,讓他們過來試鏡,選擇一個比較出色優秀的角色。我不介意采用全新人,也不介意采用全素人,甚至可以去電影學院和戲劇學院海選,角色的适配度和演技遠比名氣更為重要。”
顧西辭也很贊同樓璟這樣的想法,不盲目采用流量明星,是對自己的作品負責。
“你不考慮一下樓鶴?”
樓璟有些詫異顧西辭會這麽問:“你為什麽會覺得我會考慮樓鶴,因為他是我的兒子嗎?”
顧西辭看劇本的時候,全程看陳堯就是帶入樓鶴的臉,因此他想幫樓鶴争取一下:“年齡适配度還不錯,而且新生代裏面,樓鶴演技算好的。”
“我看過他這幾年的作品,你所謂的演技算好了其實就是在矮個裏面拔高個,樓鶴只能算是那個個子高的,演技方面差得太遠了。”樓璟否認了顧西辭的提議。
這話說得連一旁的梁和蘇都聽不下去了,替樓鶴打抱不平:“這話讓樓鶴聽見了,樓鶴會傷心的。樓璟,有句話我一直都想說,你做父親真的挺失敗。”
顧西辭不想兩個人在醫院吵起來,趕忙開口:“別這麽說。”
梁和蘇見顧西辭想和稀泥,脾氣噌地一下就上來了:“不想得罪人就閉嘴,不用你做和事佬。”
樓璟聽到梁和蘇說的後半句話,被狠狠地刺了一下,他知道自己是存在很多問題,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但是梁和蘇作為一個外人來指責他,傷了他的自尊:“梁和蘇,我家的事情輪不到你來插手。”
梁和蘇本身脾氣就不是很好,見樓璟也來脾氣了,說話更沖:“你換位思考一下,若是樓骁導演說你是個垃圾,你心裏難受不難受?你确實演技方面有天賦,做導演也很出色,但你做父親就是很失敗。”
梁和蘇絲毫沒給樓璟留面子:“樓鶴這麽多年過着爹不疼媽不管的日子,野蠻生長能長成現在這樣已經很優秀了,樓鶴演技是不好,可他才20歲,正兒八經演戲才幾年時間?你拿你那套标準要求他,你不覺得苛刻了嗎?樓鶴沒問題,有問題的是你。”
“你沒教過樓鶴反過來指責他演技不好,你就別怪我沒給你面子戳你肺管子。”
說完梁和蘇看向顧西辭:“走不走?不走我自己走了。”
顧西辭示意梁和蘇先走。
梁和蘇扭頭就走。
何舒跟在樓璟身邊很多年了,看樓璟這表情,就知道梁和蘇把樓璟氣得不輕。
樓璟道:“何舒你出去,把門關上。”
何舒立刻起身,退到外面走廊,把門關上。
屋裏只剩下顧西辭和樓璟兩個人。
樓璟看向顧西辭:“你也是這麽認為嗎?”
顧西辭問他:“想聽真話還是想聽假話?”
“真話。”
既然想聽真話,顧西辭覺得梁和蘇已經把局面鬧成這樣,他也就不必要再找補什麽了,索性直接把話攤開了說,“和蘇話說得難聽,但話糙理不糙。”
“你也覺得我做得太失敗?”樓璟剛被梁和蘇甩了一記響亮的耳光,感覺自己又被顧西辭抽了一個耳光,盡管他們兩個人都沒真正的動手,但樓璟的臉上還是火辣辣地疼。
顧西辭嘆了口氣:“場面已經到了這一步,我也不想再說漂亮話了,咱們二十年的交情了,我覺得你不至于聽不得幾句戳肺管子的話,網上那些黑粉罵得可比這難聽多了。”
樓璟被他這句話給弄笑了,确實,黑粉說的話全是要屏蔽的詞。污言穢語不堪入耳。
“平心而論,你做父親确實不合格,樓鶴整個成長過程你都沒怎麽參與其中,缺乏對他的教育,反過來你拿着他的不夠完美的地方對他一通批評。”顧西辭想起樓鶴在島上因為樓璟幾句話,就哭成那樣子,心中就替樓鶴難受:“你真的就一點都不疼愛樓鶴嗎?”
“當然不是。”樓璟忙道,随後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但我不知道如何和他相處。”
顧西辭道:“你是不知道如何做一名好父親。”
樓璟:“那你說我應該怎麽辦?”
“樓鶴在島上一共就哭了兩次,兩次都和你有關。”
樓璟聞言,讓顧西辭趕緊給他說說。
顧西辭道:“第一次是我們在張潇潇家裏吃飯,其他嘉賓都是父母陪伴在左右,樓鶴看到人家家庭和睦,自己一個人跑回房間躲在浴室裏面哭。他就連哭都得在攝像頭拍不到的地方哭,真的懂事得讓我心疼。第二次就是你安慰他說你在讓他不要怕的時候,那應該是他第一次真切地從你這裏感受到父愛,抱着我大哭,我哄了好久才哄好。”
“我希望你對樓鶴能多一點關心,少一點指責,樓鶴真的沒有怪過你們對他的關心愛護不夠,但往後的日子裏面,你們還有機會,為什麽不多疼愛他一些呢?人的期待是有限度的,別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顧西辭覺得自己能說的都說了,最後又多說了一句:“你以前真的不是一個好父親,但我希望以後你別再讓樓鶴失望了。”
樓璟聽完這些,心中有很大的感觸,對樓鶴也心懷愧疚:“我會盡力的。”
“只是盡力是遠遠不夠的,你需要全力以赴,除非你不想要這個兒子,那你就當我前面苦口婆心說的那麽多話都是放屁。”
顧西辭站起身:“該說的不該說的,我都說了。你也別和蘇置氣,他也是為了樓鶴。希望你早日康複,我們燕城再見。”
樓璟點了點頭:“好,我們燕城再見。”
顧西辭走到門口了,又回身說:“至于出演江馳野這個角色一事,我會好好考慮的。”
說完,顧西辭拉開房門離開。
樓璟拿過放在枕頭邊上的娃娃,捏了捏娃娃的胳膊,嘆了口氣。
樓鶴,我該拿你怎麽辦?
何舒站在走廊裏面,看顧西辭出來,上前問道:“辭哥,璟哥他?”
顧西辭想着自己剛才說了那麽多,樓璟也需要一些時間消化,說道:“你找個地方喝杯咖啡消磨一下時間,晚點再進去吧。”
何舒明白了。
顧西辭拍了拍他的肩膀:“照顧好他,我就先走了,燕城見。”
“燕城見。”
顧西辭戴好口罩,準備下樓打車回酒店。
剛剛來到服務臺,餘光瞥見梁和蘇在護士站旁邊的長椅上坐着。
顧西辭走到他面前,梁和蘇擡起頭。
“說完了?”梁和蘇問。
顧西辭嗯了一聲,回想起剛才梁和蘇發火的一幕幕,說道:“勇士,樓鶴要知道你這麽為他着想,都被感動得熱淚盈眶。”
梁和蘇站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和顧西辭一起往電梯的方向走。
“我替樓鶴感到不值,憋屈。”梁和蘇想到樓鶴,又想起自己家那個目前正在叛逆期的兒子,說道:“我兒子要是有樓鶴一半聽話,那都是我家祖墳冒青煙了,高低我都得去墳上磕一個。有樓鶴這麽好的兒子,他還不滿意,我是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顧西辭無奈地搖了搖頭。
梁和蘇:“你對樓鶴好是真的沒話說,一天天地給天天地給他操不完的心,但他們父子的關系這不是你想溫水煮青蛙就能解決的。”
顧西辭認可梁和蘇的态度,但是不認可他今天做事的風格:“你今天這話說得确實是難聽。”
梁和蘇沒覺得自己今天做得不對:“樓璟那個人你是第一天認識他嗎?你不戳他肺管子他就把你的話當耳旁風,這麽多年你旁敲側擊的次數還少了嗎?他改過嗎?”
“曉之以情動之以情這招,只有對樓鶴慣用。”梁和蘇說道:“對待樓璟,你就要一針見血才管用。”
顧西辭:“你今天那是一針見血嘛,你那是一刀刺在人家大動脈上了。”
梁和蘇兩手一攤:“你就說管不管用吧。”
“那誰知道呢,得看樓璟日後的反饋了。”
梁和蘇冷哼一聲:“且看着吧,話說到這份上樓璟要還不為所動,我勸你遲早死了這份心,有這功夫勸他,還不如讓樓鶴獨自美麗。”
顧西辭只希望樓璟能夠真的邁出那一步,好好地對待樓鶴。
他自己就沒怎麽感受過父母的愛,這麽多年都這樣,特別能夠體會樓鶴的心情,不希望樓鶴成為第二個他。
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他已經攢夠了失望,所以想讓樓鶴快樂一點。
顧西辭的父母屬于典型的舍小家為大家,一生都在研發抗癌藥品,想要癌症致死率下降一些,也确實取得了很不錯的成果。
這樣的成果是用無數個日日夜夜的實驗換來的,同時也是犧牲了陪伴孩子成長的時間換來的。
顧西辭和他的妹妹顧璟漪從小到大都缺乏父母的陪伴,爺爺奶奶去世得早,顧西辭和顧璟漪是在堂叔的家中長大的,從小過着寄人籬下的生活,哪怕堂叔對他們很好,但還是彌補不了親生父母缺失的陪伴。
顧西辭見到一個人玩的樓鶴,總能想起小時候的自己,所以他對樓鶴格外的照顧,幾乎是有求必應。
這幾年父母從實驗室退下來,不再主導研發項目之後,閑餘時間多了,他們之間的關系才有所緩和,但他們都知道,缺失的時間回不來了,哪怕補償也沒有太大的意義。
顧西辭喜歡演戲,進入演員行業,一個是因為他喜歡嘗試不同的人生,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不想步入父母的後塵,那時候他的父母就有意讓他從事醫學工作,畢竟他們家是醫學世家,當時家裏除了小叔做了導演,其他的親戚全部從醫。
他也是有點叛逆在身上,反其道而行之,選擇學表演,當時給他爸氣得不輕,差點沒打死他。
一晃快二十年了,再大的坎兒也都過去了。
進入電梯,看了一眼電梯裏面的時間:“樓鶴現在應該快下高鐵了吧。”
又是樓鶴,梁和蘇開始暴躁:“想知道你就自己去問,樓鶴樓鶴樓鶴,你幹脆別做演員了,去給樓鶴當助理吧,煩死了。”
顧西辭:“你能不能不要這麽精神分裂,剛剛還幫他抱不平,現在又這麽嫌棄。”
梁和蘇:“兩碼事好不好。”
顧西辭問道:“他們幾點的高鐵?”
梁和蘇道:“中午一點多出發,八點多到,現在才六點多鐘,沒那麽快的。”
顧西辭已經打開了訂票的軟件查看行程了,看到他們坐的高鐵有直達韻城的,有些意外:“他們為什麽不直接坐到韻城,要去海城?”
梁和蘇:“我是萬事通嗎,怎麽什麽事情都問我。”不過這事兒他還真就知道,和許枝子在渡口等顧西辭和樓鶴時,他和許枝子閑聊了一下。
“說是明天上午樓鶴要去見一個導演,熱門小說IP《風雲志》要影視化,想要樓鶴演男主。所以臨時改了行程去海城,明天下午再去韻城。”
“是蒼山寫的那部《風雲志》嗎?”顧西辭問道。
梁和蘇道:“對,就是蒼山那部。”
顧西辭道:“樓鶴不是演了蒼山的另一個IP《長安志》,前不久才殺青。這兩個角色不是同質化了嗎?”
梁和蘇無奈地聳了聳肩膀:“資本才不管什麽同質不同質,樓鶴本身就是活招牌,能夠保障收視率。”
顧西辭有些無語,“這樣下去很快觀衆會審美疲勞。”
“每個人路線都不同,而且只是接洽之中,也不一定最終就是定下樓鶴。”如果是梁和蘇,肯定不會給樓鶴接這樣的劇本,但樓鶴的戲都是喬松年和許枝子在負責。
現在圈內的規矩基本都是先确認檔期然後遞本子,藝人團隊決定接了,會和導演制片投資方報價,雙方覺得合适之後才會安排見面,後續才會簽合同。
基本到和導演制片投資方這些人見面這一步,就意味着這合作差不多成功了,樓鶴這樣的咖位,一般不會出現黃了的情況,一些小咖啡的明星被截和是常有的事。
也就意味着樓鶴基本可以确定會參演風雲志這個IP。
梁和蘇道:“想開點,起碼樓鶴有戲可拍。”
顧西辭:“他可是堂堂星耀傳媒總裁的外甥,怎麽會沒戲拍。”
“真的別操心了,你一天天操不完的心,累不累。”梁和蘇無奈地說:“這事你說了不算,我說了也不算。再說,這個戲既然能到和導演見面的地步,說明是樓鶴自己點頭同意的。”
“他親爹都不操心,你連個幹爹都算不上,別瞎操心了。”梁和蘇說他:“有空操心樓鶴的事情,你還不如多想想這次回去,怎麽應付你家裏那些親戚吧。”
說起這個顧西辭就頭疼。
回去免不了家裏那些親戚又要操心他的婚事,顧西辭自然是不會聽他們的,可就算是打馬虎眼,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梁和蘇:“我說一句你不愛聽的話,樓鶴成年了,有權選擇自己未來的道路,你可以适當地給他提一些建議,但是最好別對他的人生規劃指手畫腳。”
梁和蘇索性就把話說開了:“你和樓鶴算什麽?長輩,朋友,鄰居?你們之間确實情分深,但是邊界感還是要有的。”
顧西辭不像樓璟那邊聽不進去別人的話,所以梁和蘇敢這麽直白地說出來。他也相信顧西辭很聰明,能夠明白他要表達什麽。
樓鶴長大了,顧西辭也要學會對樓鶴的事情放手了。
不能什麽事情都去幹預,說句難聽的,哪怕是父子,也不能這樣幹預。
梁和蘇道:“你以為的為他好,真的就是他想要的嗎?你可以在他迷茫的時候需要的時候伸出援手,但你不可以直接幫他規劃他未來的路線,這樣的行為過界了。”
“西辭,我希望你搞清楚一點,你不是樓鶴的爹,不需要對樓鶴的人生負責。”這話梁和蘇之前就想說了,在顧西辭決定接替樓璟的位置去參與綜藝節目時,梁和蘇就想這麽說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來晚了,才寫完,有點卡文
思想行為各方面轉變也不是一朝一夕,兩個人都需要不斷的成長去認清自我,過去二十年的相處方式和情感也不可能瞬間就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