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round37
第037章 round37
如果有選擇的話, 鶴衣喜歡草莓多過蘋果,會吃冰淇淋而不是蛋糕,蜜瓜包是定期攝取而不是每日必須。
她的意思是——
如果早知道雙胞胎在稻荷崎, 她說什麽也不會來兵庫縣的。
*
從出生起,每年生麻雅彥先生都會帶着鶴衣回大阪度假,抱着小鶴衣在大街小巷中穿行,為咿呀學語的鶴衣介紹這座和東京截然不同的城市。
對于鶴衣來說, 大阪幾乎相當于她的第二故鄉, 她能說一口流利的關西話,也不會因為走在大阪的街上而感到茫然害怕。
直到八歲那年, 她在大阪遇到了詛咒般的雙子。
*
第一次, 是在一個普通的商廈。
兩位媽媽帶着孩子們出來買東西, 當媽媽走進一家又一家服飾店後, 鶴衣決定悄悄溜去樓上的街機廳玩。
所以在推出小光後, 趁着大人們注意力在弟弟身上, 她溜到了電梯前。
循着記憶,鶴衣踮起腳按下上行鍵, 電梯很快就到了。
電梯門緩緩打開。
裏面是兩個和她同樣年紀的男生,他們似乎在吵着什麽, 一連串的關西話飚出來, 吓了鶴衣一跳。
她只能攥着零花錢小心翼翼地走到角落裏, 期望兩人不要注意到自己。
Advertisement
電梯門緩緩合上, 伴随着一陣電梯上升的失重感——
整個電梯廂驟然停止,陷入了一片黑暗。
“怎麽回事, 喂!混蛋侑你又幹什麽好事了?”
“豬治你腦子壞了吧?我還能對電梯幹什麽!”
這種時候就不要吵架了啊!鶴衣緊貼着牆壁, 腦海中一瞬間出現了很多猜測。
電梯壞了?商廈停電了?黑暗數碼獸攻打現實了?
身後已經進入互掐階段的男生動作也驟然停止,整個電梯陷入死一樣的寂靜, 黑暗中只能看到顯示樓層的紅光幽幽閃爍。
鶴衣從口袋裏摸出了一個……游戲機。
歡快的開機聲中,游戲機屏幕成了唯一的光源,冷白的光源照在她的臉上,被生麻理子女士精心紮好的發辮垂下兩縷須須,異色的眼珠一動不動。
“……”“……”
兩個男生不動了。
“你……你是幽靈嗎!”一個男生很不禮貌地指着鶴衣,瞪大了眼睛,“動了!眼睛動了啊!她是活的!”
“怎麽可能,”另一個冷靜地把他的手指按壓下去,“她顯然是人類。”
“看,她是有溫度的。”然後更沒禮貌地捏了把鶴衣的臉。
“哦哦哦真的!”另一個也把罪惡的手伸了過來。
“你們……”鶴衣左右搖晃躲過兩只爪子,她覺得臉上甚至黏糊糊的!他們之前究竟用這雙手都幹過些什麽?
鶴衣不願細想。
“會動,有溫度,能說話,長得像人。”後來伸手的男生捏着下巴說,“雖然眼睛顏色不一樣。”
“那她就是一個人!”另一個男生合掌。
鶴衣擡手按住一只眼睛:“我剛剛從電梯門口進來的你們沒看到嗎?”
“沒有。”“沒看到。”
這會鶴衣才從一唱一和的兩人身上看出,他們是雙胞胎。
“他是侑。”“我是治。”
兩人對視了一眼。
“我是治。”“我才是治!”
兩人又要掐起來,被鶴衣及時喊停。
“好了好了!那我,”她指向第一個男生,“喊你治。”
指向第二個男生:“喊你侑。”
“為什麽先喊的治啊!”宮侑跳了起來,他彈跳力驚人,電梯都震了震,另外兩人趕緊拉住他。
鶴衣開始頭疼了,她覺得自己已經開始共情生了兩個小孩的媽媽,一碗面條都要一根根分清楚才能平息争端那種。
唯一的好處就是知道了眼前更鬧騰的男生确實叫侑。
*
三個小團子擠在電梯的角落裏,蹲坐一圈圍着散發光芒的游戲機。
“我們現在是被困在這裏了吧。”宮治抱胸。
“要撥打110吧。”宮侑皺起眉,努力思考。
“應該是緊急按鈕才對。”宮治看向電梯上的紅色按鈕。
“110!”“緊急按鈕!”……
鶴衣累了:“緊急按鈕我已經按過了,而110……你們誰有電話嗎?”
“沒有。”異口同聲。
雙胞胎一左一右,又坐了回來,擠得中間的鶴衣有點熱。
“再這樣下去,我們會死嗎?”安靜了不到一分鐘,治忽然開口,“我在電視上看到過,電梯失控後,裏面的人被活活摔死了。”
“我不要啊!”宮侑抱頭,“我還要成為最強的排球選手呢!”
“比起摔死,”鶴衣則是看了一眼自己的游戲機,“我玩過一個游戲,裏面有三個人被困在電梯裏之後,因為缺少氧氣,最後都昏迷失憶了。”
還有一個死掉了*。
“失憶的話,能不能只忘掉阿治?”
“我才是想忘記你的那個好嗎!”
又吵起來了,鶴衣在一片黑暗中不知道說什麽好,她可不是負責滅火t的消防員叔叔啊……
“那個……”
“蠢侑!就算要死掉我也要先把你偷走的布丁吃回來再死掉!”
“哈?你就沒有搶過我的布丁嗎?”
“那個……”
“總得來說還是你偷得更多吧!你這個偷腥貓!”
“那個!”為什麽連偷腥貓都出來了,鶴衣完全忘記自己也是個八歲小孩,只覺得眼前的男生幼稚得要死,“我們不如來打游戲吧。”
最重要的,他們兩人打架,遭殃的是在中間的她啊,早上媽媽紮的精致發辮都亂糟糟的了。
這個世界上沒有打游戲解決不了的事,鶴衣如此認為,而且……
如果要死掉的話,她希望通關了馬o奧、寶o夢、塞o達傳說、勇者鬥o龍、三o志……再死。
歡快的游戲音樂又響了起來。
*
等到消防員打開封閉的電梯時,看到的就是三個小蘿蔔頭擠在一起打游戲的樣子。
準确來說是中間的小女孩在打,旁邊兩個小男孩叽叽歪歪地出馊主意。
宮侑興致勃勃地嘗試:“這裏跳上去試試看!”
鶴衣搖頭:“會被炸死的。”
“你沒試過怎麽知道!”
“我試過了。”
“啊,可惡!”
宮治幽幽補充:“按照阿侑的技術,确實會被炸死。”
三人太過投入,導致消防員預先準備好的安慰詞都派不上用場。
“看來相處得還挺好的。”生麻理子女士冷笑一聲。
“……哈,哈哈,我家孩子确實有點調皮。”宮媽媽只覺得自己的血壓嗖嗖往上漲,“宮治、宮侑!”
身旁的人像是觸電一樣同步跳起來,鶴衣茫然擡頭,正對上自家媽媽居高臨下的目光。
鶴衣也觸電了。
“我家的也不遑多讓呢,呵呵。”
兩個媽媽對視一眼,具從對方眼中看出了相似的無奈。
*
第二次,則是在游樂園。
某日的大阪,晴空萬裏,天高氣爽,生麻雅彥先生合計了下,覺得這是個帶女兒出門玩的好時候,便當場請假,回家載着剛起床的女兒和外甥前往了游樂園。
被套上公主裙,胡亂擦了把臉的鶴衣對上同樣懵懂的財前光,覺得今天的爸爸也是一樣魔幻。
好歹他記得給自己換一身衣服,鶴衣拉了拉粉白色的裙擺,慶幸自己是他親女兒。
看看小光吧,他還穿着印小熊的睡衣呢。
*
鶴衣牽着小光的手站在鬼屋前,看生麻雅彥先生躍躍欲試的樣子,他已經想好了呆會說什麽笑話。
大概是“不是死人,是骨頭架子”這樣的吧。
為了避免自己被冷笑話攻擊,鶴衣毅然拉着小光先進了鬼屋,甩下還在冥思苦想的爸爸。
“姐姐?”小光有些疑惑地回頭。
“我們先進去。”鶴衣說,“你要拉緊姐姐的手哦。”
小光無條件相信了姐姐的話:“好的。”
他們走進了鬼屋。
兩人都很鎮靜,沒有尖叫、沒有逃跑,小光也一直按照姐姐的要求抓緊對方的手,直到某個npc突然跑過,擄走了鶴衣。
在途中他還滿懷愧疚地告訴鶴衣這是鬼屋的一環,呆會在小房間裏待一會就放人出去了。
早已在游戲中見多識廣的鶴衣點頭,并沒有意外的神情。
這讓npc不由得有些挫敗,但他還是替女孩打開了燈光,驅散了陰暗的鬼屋氛圍。
看着女孩端坐在沙發的一邊,他忍不住感嘆這個小妹妹長得也太可愛了,即使是這種死亡白熾燈下,也像發光一樣,唇紅齒白,蓬松的裙擺上一朵朵粉花盛開,襯得女孩像一個真正的公主。
不過工作繁忙的他在放下鶴衣後不得不又狂奔着去抓其他小孩。
……抓來的是兩個小孩。
“憑什麽抓了治不抓我!”“憑什麽抓我不抓侑!”
兩個男孩死死扒拉着對方和npc的褲腿,愣是一路跟着回到了小房間。
鶴衣聽到聲音的時候就站了起來,而兩個男孩同時跌進小房間時她後退了一步。
“是你!”“異瞳白毛女!”
“我叫生麻鶴衣啦!”
咔嚓一聲,房門關上時,鶴衣心底忽然産生了不好的預感。
再看一眼前方的雙子,她不好的預感似乎成了真。
*
裝修成監牢的小房間裏,三個小蘿蔔丁再次聚首。
“你眼睛是怎麽回事?”宮侑在上下摸過一遍後就無聊了,不客氣地坐到鶴衣對面,盯着她的臉看,“我還沒見過別人有這種眼睛呢!”
鶴衣下意識捂臉,卻被他拽住了手腕:“不要遮起來嘛。”
聞言鶴衣鼓起了一邊臉頰:“你放開我!”
“不要。”
“放開我!”
……“你這樣會被讨厭的。”宮治在旁邊涼涼地說。
“哈?”宮侑松開了手,“怎麽會。”
鶴衣不自在地擡了擡手,卻也覺得再捂臉的話太過刻意了,只能放下。
“沒錯,”她小聲地說,瞄了一眼對方,“我現在就讨厭你,治。”
空氣中安靜了一秒,旁邊的男孩就爆發了:“那個家夥是侑!!!”
“你給我看清楚啊!我和那個人格缺陷者可不一樣!”他撲向鶴衣,指着自己的臉,“麻煩,記住我的臉好嗎!”
宮侑已經笑得倒在地上捂肚子:“對對對我是治哈哈哈哈。”
他笑得太過,甚至在地上滾來滾去。
“嗚哇,”鶴衣一時不察,倒在沙發上,“可是明明就長得一模一樣。”
“你再看看,”宮治湊得很近很近,“我的眼睛顏色比起蠢侑的,要偏藍一點。”
他說完,抿了抿唇:“這可是分辨雙胞胎的秘密。”
“喂阿治!你怎麽告訴她了!”
鶴衣眨眨眼,忽然覺得自己被托付了什麽重要的東西。
他說得沒錯,在這樣的距離下,鶴衣能清楚地看出他的虹膜,帶着一點霧霾般的藍紫色,一眨眼,濃密的睫毛就掀起小小的氣流,眼神也是賭氣一樣的認真。
——她的後背一痛,鶴衣臉色變了,在雙胞胎“你不會要哭了吧”的目光下,她顫顫巍巍地從身後掏出了一串鑰匙。
“這個房間只能從外面打開,對吧。”宮侑停下了翻滾。
“是的,”宮治神色凝重起來,“而且除了一個通風口,沒有窗戶。”
“也就是說,我們,”鶴衣臉色變白,甚至忘記了說關西腔,“被困在這裏了。”
“聽起來似曾相識。”宮治抱胸。
“因為上次你才這麽說過,”宮侑摸了摸腦袋,“為什麽我說上次?”
“你們身上,真的沒有什麽詛咒嗎?”鶴衣表情複雜起來,“比如雙子處于同一個空間就會導致無法開門什麽的……”
“怎麽可能?那樣的話我們每天房門都出不去了,”宮侑這時候腦子轉得很快,“不如說你身上有沒有詛咒,比如眼睛顏色不一樣時因為寄宿了某種力量的緣故——可惡,這麽一說感覺好帥氣啊!比起雙子詛咒好多了!”
“咳,咳。”鶴衣劇烈地咳嗽,臉上飛起一抹粉紅,“那種事情怎麽可能!”
宮治:“我覺得更像我們三個待在同一個空間,就會導致意外的詛咒。”
“這種詛咒也太莫名其妙了!”宮侑說出了鶴衣心中的吐槽。
然而現實就是如此。
但更讓鶴衣絕望的是,這次她身上沒有游戲機了,而雙子時不時爆發争吵時,偏偏又總把她拉來裁判,讓她難以安靜地置身事外。
從布丁吵到外套,從身高吵到眉毛,連誰的名字更好聽點都要鶴衣來下個決定。
這種死亡問題堪比更喜歡爸爸還是媽媽吧!鶴衣選擇裝死,安詳地躺在沙發上cos屍體。
然後又被拖起來,周而複始,神經衰弱。
外面傳來工作人員急匆匆的腳步聲,詢問聲,安撫聲,最後是滋滋的電鋸聲,生麻雅彥先生踹開大門,準備迎接女兒崇拜的目光。
“姐姐!”然後他被身旁的小豆丁超了車,財前光跑着抱住了鶴衣,小臉上滿是擔憂,“我還以為把你弄丢了。”
“沒有。”鶴衣抓住了小光的手,“不過下次記得要再抓緊一點……等等,這樣就夠了,有點痛。”
“這家夥是誰?”宮治腦袋擱在鶴衣肩膀上和財前光大眼瞪小眼,“你的弟弟?”
“電鋸!好帥!”宮侑眼冒星星看向生麻雅彥先生。
好歹有一個孩子看到了自己……等等,“你是哪家的臭小子!”生麻雅彥先生忽然發現了盲點,“你和我女兒在這個房間裏獨處了兩個鐘頭?!”
“還有治。”t鶴衣提醒。
“還有雙胞胎兄弟,這不是更糟糕了!”但生麻雅彥先生聽不懂,“喂,就是你,放開我女兒!”
他對八歲的宮兄弟如臨大敵:“不準看我女兒這麽可愛就想和她做朋友!”
……原本的感動一下子就消失了,鶴衣牽着小光的手,冷漠地想。
*
第三次。
沒有第三次了。
吃過兩次虧——尤其是被整整折磨了兩個小時後,鶴衣在大阪但凡走進電梯、小房間等密閉空間,都會下意識看一眼有沒有雙胞胎的身影。
而事實上她也沒有再遇到過宮雙子,對方似乎變成了偶爾活在媽媽口中的“那對和你一起被關在電梯裏的雙胞胎”,生麻理子女士似乎和宮媽媽還保持着一定的聯系。
偶爾也會說起那對兄弟也打排球去了雲雲。
而生麻雅彥先生則是始終當做沒有出現過兩個臭小子的模樣。
久而久之,鶴衣對于雙子的印象也逐漸淡去了,當初驚險的經歷就像記憶中一抹特殊的色彩,離得遠了,也就看不清了。
她有時候也會想到自己是經歷過電梯事故的幸存者呢,但總之——
絕不是以這樣的方式想起當年的事!
眼前的電梯門緩緩關閉,熟悉的失重感後,鶴衣陷入一片熟悉的黑暗。
她一點一點回頭——
電梯裏明明是一個灰色頭發,一個黃色頭發啊!怎麽會是雙胞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