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下)

第0020章 (下)

“我父親這一生無愧于他那身警服,對得起他的職業,他的親屬因為怕被報複,東躲西藏,連名字和身份都換了好幾個,十年了,真正害死他的還在逍遙法外,而警察局的那些人還大言不慚的說已經好好安頓了他的親屬。”泉冶平靜道:“這個世界需要質量守恒定律,我父母死了,得有人補上才能守恒。”

尤屹沉默着聽完泉冶所說的話,直到香煙燃盡至指尖察覺灼痛才緩過神來。

“你不該和我說這些的。”尤屹有些煩躁的抓了抓耳朵:“我是馬叔的兒子,但你要對付的人都是他手底下的人,我要是将你今晚說的話都散出去,你想過會有什麽下場嗎?”

泉冶靠在離尤屹很近的牆壁上看着他,笑道:“其實你一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不然也不會将視頻給我。雖然不知道你出于什麽目的将這個真相捂了近十年,但我想,你終歸和那些人不一樣。”

尤屹非常讨厭別人誇獎自己,這會顯得自己很蠢。

明明自己是馬叔的兒子,做的也盡是些下地獄的買賣,可還要像個正義之士一樣幫助弱小,這太讓自己反胃了。

“視頻上的事情發生的時候我才十幾歲,錄下它們,純屬偶然,除此之外我也什麽都做不了。”尤屹皺眉道:“你說的守恒定律我不大明白,我物理很差,初中和高中都忘了,大學也沒能順利的讀完,所以理解不了你那些高深的含義。”

“……”

尤屹叼着香煙走過去拍了拍泉冶的肩膀,有些疲倦的打了個哈欠:“太晚了,我要開車回家去睡覺了,走出這間屋子,我就當從沒見過你,也從來沒有聽過你說的話,你保重吧。”

尤屹走的時候腿有些跛,黑色的長褲意外的貼合在他小腿上,站過的水泥地上有一小片被血陰幹的濕痕,泉冶沒聽顧逸說起尤屹身體有什麽殘疾,他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尤屹大概腿上有傷,他的褲腳上都是血,只是因為深色而看不出,所以人也站不穩一直靠在牆邊。

泉冶感嘆這人比自己還耐疼,血流成這樣,居然一聲也不吭。

走出酒吧的時候泉冶注意到門口有一輛新停在那兒的車。

車是量黑色奧迪,雙閃開着,駕駛位上卻沒有人。

泉冶下意識的看了眼車牌號,他記得臨走之前,尤屹說他要開車回家,但是他的車卻停在這裏。泉冶走過去打開了後備箱,他看見了裏面被包裹完好的東西,拿在手上掂了掂。

看來這一次,尤屹還是幫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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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具改裝槍比起真槍要輕的多,攻擊力也會大打折扣,但是拿這東西唬人,足夠了。

上車的時候顧逸正在駕駛位上正襟危坐,外套上的兩排扣子扣的整整齊齊,一雙眼睛瞪的锃明瓦亮,兩個拳頭攥的緊緊的,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

“幹什麽?”泉冶調侃道:“你要去哪兒?”

顧逸看見上車的人松了口氣,肩膀也軟下來:“你去了太久了,我緊張。”

泉冶笑笑回了句:“緊張個屁。”

顧逸沒有問泉冶到底問尤屹借了什麽,即便是問了泉冶也不會告訴他,知道的越少,對顧逸這個傻子來說越安全,泉冶對顧逸的智慧不抱希望,只希望東窗事發的時候,他可以自保。

打開微信熟練的找到了莊楊的頭像,泉冶點開聊天界面。

【清泉石上流】:莊楊,我想你了。

那四個字這會兒代表的不是什麽狗屁暗語,泉冶有些疲憊的搓了搓額角,看着後座放着的改裝槍,這條微信是有感而發。

他是真的想莊楊了。

不過有些遺憾,莊楊在當時并沒有收到這條微信,他這會正在一家酒吧門口盯梢,準備行動。

外出行動任務的規定,手機必須提前上交。

前天夜裏,聯合緝毒隊突擊埋伏好的幾個窩點,這場行動謀劃了好幾天,行動算是大獲全勝,窩點的人基本上全部落網,除了那位因為尿急臨時出去上廁所的馬仔。

尿急的馬仔名叫馬文瑞。

據窩點抓捕的人交待,宋明的東西都是和這個馬文瑞對接,再由他依次分發給個人。馬文瑞運氣好,這次因為尿急逃過一劫,可腦子不好,每一筆和宋明的來往他居然都私下留有記錄,像是生怕自己死不了,留點證據。

五分鐘前,莊楊收到線報,馬文瑞藏在市中心的酒吧內,從那天抓捕行動之後,一直沒有出來。

這個節骨眼,沒有人敢在這上面耽誤時間,所以,幾乎是收到線報的一瞬間,莊楊立刻叫上隊裏的人趕到酒吧門口。

“我和傅沙會僞裝成去蹦迪的人,你們等我們信號。酒吧裏面應該還有他的同夥,行動的時候務必注意自身安全。”莊楊低頭檢查自己的配槍強調道:“這裏面還有很多普通人,盡量規避開槍,行動的時候不要驚了他們,另外,酒吧的前後門一定要看住。”

莊楊本來就長了一張足夠英俊的臉,配上他今天騷包的大背頭,一身低調帶暗紋的高定,肌肉線條近乎完美,帶着條價值不菲的男士項鏈,耳骨上弄了個有些招搖的耳夾,像個喜歡惹事的富二代。

傅沙的臉自帶異國風味,五官筆挺深邃,看着就是一副總泡吧蹦迪的渣男樣。

劉暢透過後視鏡看着這倆人眨巴眨巴眼睛:“莊哥,你倆長成這樣進去……會不會太顯眼了,不然你們兩個以後上班也這樣打扮行嗎……”

莊楊翻了個白眼懶得理他,傅沙倒是眯起眼睛笑笑拍了拍劉暢的肩膀,弄得後者小臉一紅。

确認一切準備無誤,莊楊和傅沙下了車,走向那間酒吧。

酒吧大都長得一個模樣,灰暗多彩的燈光,喧嚣帶着節奏感的音樂,舞池中央随着音樂擺動身體的年輕人,幾桌吵鬧做游戲的三五好友,還會有幾個嫌吵鬧卻被朋友硬拉來坐在角落裏的路人。

酒吧的調酒師一共三位,其中一位是個小姑娘,也是警隊的線人。

小姑娘長得漂亮,調酒娴熟,瞧見兩個人走進來,不露痕跡的轉身看向酒吧的後院。

直接走進去太醒目,兩個人沒着急過去,而是坐在吧臺要了杯酒。

莊楊今晚氣質太過騷包,屁|股剛坐下,那邊就來了個女孩坐在他旁邊。

女孩年紀不大,乖巧可愛,一頭淡黃色的頭發,外面不是夏季,她卻穿了條短裙,拄着下巴看着莊楊,雖然一句話沒說,眼神裏的熾熱卻像是什麽都說了。

莊楊拿起對面調好的酒抿了一口,看向女孩歉意的笑笑:“對不起,我喜歡男人。”

女孩愣了愣,面容僵硬的離開,傅沙也愣了,他差點被自己口中的酒嗆到。

“……不是吧,這麽豁得出去。”傅沙低聲點評道:“這種劣質的理由你都用上了。”

莊楊笑笑:“劣質?我沒騙她,我真喜歡男人。”

“……?”

傅沙臉色變了變,下意識的後退半步。

莊楊調侃道:“歧視我?”

傅沙擺擺手:“不敢不敢。”

這個世界上的愛本來就都一樣,無論喜歡男人還是喜歡女人,都是一樣的,傅沙并不有什麽不同,他只是有點意外,沒想到莊楊會這麽幹脆的承認自己的性向。

莊楊并不在乎別人是怎麽想自己,他看了看仍舊有些不自然的傅沙。

“你呢,談了幾段?”莊楊點了支煙道:“你這長相,少不了吧。”

“沒有。”傅沙有些無奈的搖搖頭:“一個也沒有。”

這個回答,莊楊有點意外。

“我這種……沒法談戀愛。”傅沙苦笑道:“會影響到另一半。”

傅沙是緝毒警,他在金三角附近長大,目睹了那些邪惡的果實是怎樣吞噬一個人的靈魂,那些醜陋的商人又是怎樣用這些果實謀取暴利。與其他的警種都不一樣,緝毒警是最孤獨的警種,沒有姓名,沒有照片,沒有家人,生命的盡頭只有一座無名碑,直到三代沒有直系親屬,你的名字才會被人知曉。

酒吧很嘈雜,莊楊湊近了些才聽清了傅沙後面說的話。

他說:“販X的人都該死。”

莊楊突然想起,這話,泉冶也說過。

十幾分鐘,酒吧內并無異樣,沒有什麽可疑的人進出,莊楊覺得時機差不多,示意傅沙留在前臺掌控現場,自己則一人走向了剛剛線人引路的方向。

酒吧的後門連着一條死胡同,看着像是無路可出,莊楊脫下礙人的外套,腳踩在一邊稍有凸起的磚塊上,很輕松的翻了過去。

死胡同的背後看起來像是個酒庫,庫房占地面積不小,木質酒架整齊排列,旁邊的酒架上擺放着世界各地酒莊産的葡萄酒,各色調和酒喝烈酒則都放在了最外側。

酒庫沒有窗戶,只在天花板上有個留了個小天窗,出入口只有一個,莊楊将自己的位置共享給了車上的隊友和外面的傅沙。

紅酒的最佳儲存溫度是6-18度,這裏面的溫度顯然沒有達到。

幾桶原木的大酒桶擺放在最中央,木桶有一人多高,最上方開了個小洞,很輕易酒能嗅到裏面的葡萄酒香。

莊楊察覺頭頂有風,下意識的擡頭看了看。

天花板上的天窗沒有關,風就是從那裏吹進來的,外面正是黑夜,路邊的燈光從那個天窗反射進室內,恰好落在了木桶上方的那個小洞上。

莊楊罵了句‘草’,身體先于大腦,在那個燃燒的火把從天窗墜入酒桶之前他向外跑了出去。

火與酒面接觸的瞬間被點燃,木桶立刻膨脹炸開,火苗順着液體的流向四散鋪開,玻璃瓶中的酒因為高溫而炸裂,熊熊大火在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裏吞噬了整個酒庫。

莊楊算是跑的及時,他的耳朵卻因為爆炸而立刻耳鳴,他一只手捂着耳朵,另一只手将因為高溫炸裂而刺入到自己手腕上的幾塊玻璃拔掉。

因為沖擊,異物刺入很深,拔掉玻璃碎片,鮮血瞬間湧出,莊楊顧不得這些,立刻站起身追上那個逃離酒庫的身影。

馬文瑞跑的很快,他大概知道自己散貨且殺|警察未遂是個什麽結局,把這輩子的力氣都用在了這次逃命中,一直到被莊楊一腳踩住了後腰壓在地上,他仍舊維持着逃命的姿勢。

莊楊在警校的時候體能是全系第一,用老師的話說,只要他還沒畢業,你們就只能拿個第二。

“怎麽,想把我燒死在裏面?”莊楊罵道:“你覺得你有多大本事?知道殺|警察是什麽罪名嗎?”

莊楊用膝蓋壓住馬文瑞的背,兩手反壓拷住。

“反正都是個死,我管你是什麽罪名。”馬文瑞怪笑兩聲:“哈哈哈哈,你們死一個算一個,我賺了,能拉下你們,我就高興哈哈哈哈。”

莊楊将馬文瑞從地上拖起來,後者笑容大開,眼裏一點也沒有畏懼,滿是戲谑。

“所以你是故意藏在這裏等我們來抓的。”莊楊道:“你根本沒想跑,就等着我們來酒吧找到你,然後想一把火燒死我們是嗎。”

“對,咳咳……。”馬文瑞笑的用力,忍不住彎腰咳嗽起來:“我逃不掉的,我也無處可逃,與其被宋哥殺了,還不如先弄死你們,怎麽樣,和死神擦肩而過的感覺很過瘾吧,要不要再來一次哈哈哈哈,你反應太快了,不然你現在已經化成灰了哈哈哈。”

莊楊将人抵在牆上,拿出自己的槍,面無表情的将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馬文瑞的額頭。

他手臂上的血珠順着本人的動作從手肘流在水泥地上,馬文瑞被槍抵住動彈不得,卻還是看到了這一幕。

“你受傷了哈哈哈哈。”馬文瑞笑道:“頭很痛吧,那種沖擊怕是你五髒六腑也受傷了吧,你會死嗎,死了就好了。這是氣急敗壞要殺了我嗎,動手啊,殺了我你就能解氣了。”

耳邊已經能聽到自己隊友往這邊來的聲音,莊楊想那個方向看了一眼,而後扣動了扳機。

兩槍,一槍打在了馬文瑞的右腿上,另一槍搭在了他左邊的膝蓋上。

莊楊冷着臉松開了手,馬文瑞慘叫一聲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膝蓋和地面接觸,疼痛更甚,他想站起來,可右腿也傷了,根本使不上力氣,值得任由水泥地上的碎石嵌進傷口中。

莊楊蹲在地上和馬文瑞平視,伸出一根手指比了個‘噓’的動作:“安靜點,不然每叫一聲,我就在你身上開個洞,一直到子彈耗盡為止。”

傅沙是第一個跑過來的,他心有餘悸的看着被燒到只剩框架的酒庫,連忙走過去上上下下的看着莊楊,确認他神色無恙才松了口氣。

“莊哥你怎麽樣,救護車和消防隊馬上就到。”傅沙看了眼馬文瑞:“他怎麽也搞成這樣?”

莊楊淡淡道:“沒辦法,他拒捕。”

是的,他拒捕,我開了幾槍,避開了所有要害位置,他嘴巴還能說話,頭腦也清晰,除了疼痛入骨之外,他還是個健全的人類。

莊楊回到車裏的時候拿到了自己的手機。

手機上有兩條新來的微信,一條是付涵讓他回去彙報的,另一條是自己母親讓他這周回家吃飯的消息,最上面是泉冶的聊天框,莊楊習慣性的點開。

沒有新消息,上面只有一條‘撤回’的标識。

莊楊輕嘆了口氣,第一次主動發了條微信給他。

【莊楊】:怎麽了?

微信發過去過了兩秒,莊楊突然感覺胸口有什麽動西再往嗓子眼裏湧,他沒忍住,捂着嘴咳嗽一聲,最開始他以為是口水或者鼻涕,直到察覺到口中的腥,下意識的看了眼手掌中咳出的血。

莊楊罵了句髒話,拿了兩張紙巾擦幹淨。

還是被馬文瑞那個畜生說中了,看來要去醫院一趟了,莊楊估摸着自己多半是傷到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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