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 第39章
◇ 第39章
泉冶又扶着車門吐了一會兒,把胃從裏到外都清空了還有些幹嘔,等稍微舒坦些了他才注意到小沈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離開了。
“小沈人呢?”
“他姓沈?”莊楊不滿的看着泉冶,道:“我打發他走了。”
莊楊不想告訴泉冶,自己偷拍了張小沈的照片,打算回隊裏查查祖宗三代再說。
“……我其實也不知道他姓什麽,就見過一面。”泉冶擦了擦嘴角,靠在車門上喘着粗氣恢複體力:“也說不定是個藝名。”
例如今天叫小沈,明天叫小明,後天叫小花。
莊楊遞了瓶水給他,看向小沈離開的方向道:“我都不知道,原來你喜歡他那一類?”
泉冶幹脆的搖頭否認道:“不喜歡。”他仰起頭看着莊楊肆無忌憚的笑笑,反問:“我們在一起厮混這麽多年,你怎麽連我喜歡什麽類型都不知道?”
莊楊問他:“那你喜歡什麽類型?”
泉冶沒想到被人反将一軍,尴尬的撇撇嘴,沒說話。
莊楊愣了幾秒,他心裏隐隐的有個答案,卻猶豫着要不要說出來。
但很快,泉冶又加了一句打消了他剛剛有些荒謬的想法。
泉冶低聲說:“但其實有時候就算是不喜歡的,你也可以試試。”
這話是對自己說的,但也是他一直想對莊楊說的。
泉冶自知沒有讓對方體會到深意的能力,只能苦笑着搖搖頭補充道:“那個小沈身上确實有招人喜歡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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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楊的臉色有些難看,他俯下身摸了摸泉冶的頭發,沉聲道:“那你覺得,他哪點比我好?”
泉冶這會被小沈那幾口白酒折磨的頭痛欲裂,根本來不及分辨莊楊話中的語氣,下意識的躲閃他的動作,閉着眼睛回道:“例如,小沈年輕,又會講話,和他相處起來還挺舒服的。”
年輕。會講話。舒服。
的确和我一點都不一樣,莊楊‘心平氣和’的點點頭表示附和:“那還挺好的。”
泉冶若無其事的擡眼看向莊楊道:“我還沒問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莊楊面不改色回答道:“組裏監視你的那隊人今晚來彙報,說你跟一個男人開房。”
開房?泉冶摸摸鼻子,這麽講倒也沒說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給人無限的遐想,也怪不得莊楊會來。
莊楊打死都不會告訴泉冶,幾個小時前,自己隊裏的人收到消息,簡而言之說泉冶先是見了尤屹,幾十分鐘後來了夜店叫了五個男模暖場,最後跟一個小鴨子進了酒店,超過兩個小時都沒出來。監視記錄要層層報上去,即便是出現場也要另外帶一個人,不能一個人單獨行動,但莊楊想不了那麽多,他只記得接到電話的時候自己渾身的血都向上湧,眼皮也跟着狂跳,根本來不及思考就出現在了泉冶面前。
這種感覺自己之前從未有過。
來之前他還在想,是用掃黃的名義抓他們還是用違反社會治安的名義比較好。
泉冶翻了個白眼,道:“你們這些條子可真無聊,就喜歡盯着花邊新聞不放,把心思用在正經工作上行不行,方誠那邊有消息了沒有,幹什麽一直盯着我。”
莊楊将泉冶喝完的空水瓶扔到垃圾桶裏,轉身問他:“還想吐嗎?”
泉冶搖搖頭,回道:“不想了,就是頭疼,我想回家睡覺,哦對了,我和尤屹說好了,他會幫我約方誠……”
莊楊沉默不語,像是根本就不在意案子似得,将泉冶按在副駕駛上,自己則打開駕駛位的車門坐了上去。
泉冶覺得不對勁,擡頭問莊楊:“你還沒說呢,為什麽來找我?”
莊楊冷笑聲:“你現在才問是不是太遲了?”
遲嗎?這叫遲?
泉冶頭疼的厲害,閉着眼睛捏緊自己的太陽穴靠在椅背上,他懶得和莊楊分辨,疲憊道:“安宜呢,你們沒在一起嗎?”
莊楊道:“應該還在學校吧。”
泉冶聽不出莊楊話中的喜怒,只得試探道:“他身上……沒事了?手腕還疼麽,我用的鞋帶,可能會有點疼……但是疼也沒多疼,他一大男人,別總矯情。”
莊楊看了看泉冶,對方頭上還留着前兩天挨揍留下的疤,嘴角的青紫也沒有完全褪去,鎖骨上的兩塊被圖釘按壓過的痕跡還在,自己都一腦門子官司,卻在問其他人疼不疼。
像是在雪地裏凍着光腳走了一路的旅人問你要不要穿鞋。
莊楊神色複雜的摸了摸泉冶額角的疤。
“你呢?”他道:“你挨揍的時候疼不疼?”
泉冶一巴掌推開莊楊無語道:“我問安宜呢,你|他|媽扯上我|幹什麽?”
莊楊不露痕跡的嘆了口氣:“我不知道他疼不疼,但我覺得他應該很好,比你好得多。”
泉冶聽着這話有點不是滋味,立刻灰了臉,下意識說了句:“拿他到底哪兒比我好,除了學習好之外,還有哪兒,文學素養,受教育程度還是臉?”
我到底哪兒比不上他。
泉冶很想說一句,我倆連DNA都他媽的一樣。
莊楊沒說話,只是緩緩的發動了車子。
泉冶搓了搓手指,心說莊楊是真知道怎麽用刀子捅自己最疼。
避重就輕的一句話就能讓自己透不過氣。
“我今天沒有真的打他,他是我弟弟,我也舍不得。”泉冶道:“但是他交友不慎,受點教訓不應該嗎,小學生不寫作業都要請家長呢,我說兩句狠話吓唬他也沒什麽。”
泉冶本來不打算說這些,但是他想為自己辯解一兩句,雖然可能真的在很多地方和安宜相差甚遠,但至少別是個負分。
誰都要面子。
下水道的老鼠當然也要。
老鼠也能扳倒大象,別想小瞧我。
前面是個紅燈,莊楊在斑馬線前停下車看向泉冶道:“我來找你并不是想說這些。”
泉冶一愣,不由自主的向後躲了躲:“……那你來找我|幹什麽?興師問罪?以牙還牙,再來綁我一次?”
莊楊搖搖頭:“我沒想那麽做。”
泉冶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連忙打開手機上面的幾通未接來電遞給莊楊看。
“那你給我打了這麽多電話是想說什麽。”泉冶努力撐起一個笑容來:“難不成……你和安宜表白成功了?”
紅燈的倒計時逐漸歸零,綠燈亮起,前車行進,後車鳴笛,莊楊輕踩油門發動車。
泉冶一只手攔住莊楊,擡頭問他:“你要帶我去哪兒,我們先把話說明白。”
莊楊看了看泉冶,這會泉冶大概被那瓶度數不低的白酒折磨的夠嗆,兩只眼睛都紅紅的,嘴唇因為用力擦拭而變得蒼白,死死的握住方向盤,指尖都微微泛紅,他在努力的隐忍自己的情緒。
泉冶為了自己的目的可以豁出命,不到最後一刻,從不低頭認輸,小心隐藏着那些不易被察覺的脆弱,他不敢弱,也不能弱,一塊寧折不彎的鐵板上不能有任何可以被人穿透的縫隙,從未被他人珍視,卻一直保護他人。
“……莊楊,你先把話說明白。”泉冶怒道:“你來找我就是為了當司機的?”
莊楊将車停靠在路邊,道:“你覺得我想說什麽?”
泉冶看了莊楊一會,突然笑了。
“故意和我打啞謎是吧?”
泉冶将車窗打開,手指微抖的低頭點了支煙,香煙入肺,他覺得自己清醒不少。
“莊楊,你是不是怕我賴着你不放手啊……”
莊楊愣了愣,他不知道泉冶居然是這麽想的。
泉冶故作輕松的笑笑:“你放心,我不是那種拿不起放不下的人,有些事我拎得清,我們兩個開始就是因為身體合拍,無關其他。”
“你一直喜歡安宜這我也知道,我承認有些時候我是有點私心,畢竟他是我弟,但我從未想過介入你們之間,你告白成功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這是好事,只要你好好對安宜,我會祝福你們,即便你覺得我品行低劣,我也不會去做什麽,我也有很多事要忙,顧不上你們的。”
泉冶抖了抖煙灰,靠在車窗上看着莊楊。
“況且你找我當線人之前并不知道安宜就是我弟弟,你不用心存負罪感,真正有罪惡感的人應該是我,你說的沒錯,我的确很卑劣,貪圖享樂的影響你的判斷,但你放心,我當你的線人和我弟弟無關,你不需要對你的職業有任何懷疑,都是我的問題,我想利用你去完成我要的結果。”
“我其實也一直很擔心,是不是因為我夾在中間的緣故才導致你們一直沒能走到一起,也會偶爾自責怨念,怨念自己是個不稱職的哥哥,但好在……現在這些顧慮都沒有了,我還是挺高興的,有你在就不用我一直操心安宜的事了,有你在他身邊,我也放心很多。”
“從今天開始,除了工作上的接觸之外,我會在你們兩人面前消失,我們就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你看,這樣可以嗎?”
泉冶一口氣說完,整個人輕松不少,但壓在心底的石頭并未徹底落下,那玩意懸停許久,早就沒了那種知曉結局的痛快,反而多了些沉痛。
要說受傷麽,是有一點,更多的是不甘心。
但輸給自己弟弟也沒什麽。
刀子插的太深,拔出去總要帶點血肉。
可是時間會淡化這一切,就像是等自己離開的時候,不會有人再記起泉冶是誰一樣,就像是永遠不會有人在意泉冶真正的名字是什麽一樣。
香煙燃盡,灼熱指尖,泉冶後知後覺的熄滅香煙,捏緊自己燃痛的手指,他擡頭看向車窗外的挂滿落雪的枯葉。
你看,枯葉總是要從樹枝掉落,灑下地面,四季更替,這是沒有人能改變的事實。
今天說再見和明天說再見又有什麽區別,不是我的,再努力,也終歸只能是這個結局。
這樣也好,這樣也好,免得總是讓我誤會,心存希望。
一支香煙燃盡,泉冶走過去摘下了那片礙眼枯葉,順帶扔在了垃圾桶裏。
他本想叫個車回家,莊楊卻意外的拉住他。
泉冶看着自己手腕上有些溫熱的手掌,他不想讓自己被對方看輕,只得玩笑的看着莊楊道:“怎麽,莊警官被我的大公無私感動了?”
莊楊看着他一言不發。
泉冶眯起眼睛笑着打趣道:“……該不會想最後再來一次?”他伸展手臂佯裝思考:“倒也不是不行,算起來我們的确很久沒有做過了,就是我今天喝了太多酒,興致不高。”
莊楊看似平靜的指了指副駕駛的位置:“先上車吧,我送你回家。”
他歪着頭,剛好露出了肩膀上的那塊疤。
這塊疤泉冶記着,是那會剛剛和莊楊建立線人關系不久,自己作死咬上去的。
莊楊還指桑罵槐的說是狗咬的。
泉冶沒忍住,輕輕的摸了上去,自己當時咬的并不深,沒想到莊楊的皮膚這麽差勁,居然會留疤。
“是我咬的?”
莊楊餘光看向泉冶的指尖:“狗咬的。”
泉冶低下頭深吸了口氣。
媽的,我愛了你這麽多年,就這樣放手真舍不得啊。
【作者有話說】
莊楊:你來真的?
冶: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