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 第40章(下)

◇ 第40章(下)

輪胎和水泥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動靜,偏偏樓梯間安靜的要命,聲音都被放大了好幾十倍。

快跑回停車場門口的時候,泉冶聽見裏面傳來‘咚’的一聲,是轎車撞毀的聲響,他覺得那股巨大的沖擊力仿佛從地面和腳底一直穿到自己頭頂,渾身的汗毛都豎立起來。

上一次有這種感覺還是在莊楊被人炸傷的時候。

深吸一口氣踹開了虛掩的窗,泉冶顧不得那些玻璃碎片,發瘋似的跑進去。

莊楊正單手扶着牆靠在那,他喘着粗氣,臉上有些擦傷,身上的衣服已經大部磨損,裸|露在外的小腿上大片縱行分布的傷口,盡是些轎車拖拽後的痕跡,腳下已經被他自己的血染紅,在水泥地上留下幾個深暗的鞋印。

他旁邊是一輛已經被撞變形的轎車,擋風鏡碎掉大半,車頭和水泥牆臉貼臉,正冒着黑煙,看樣子是報廢了。

泉冶松了口氣,看向莊楊手裏的繩子道:“你哪兒來的繩子。”

莊楊的樣子有些狼狽,他松開自己的一只手,将肇事者系在車門上,低頭從地上找了片碎玻璃,劃開了黏在腿部傷口的布料,任由鮮血不斷流出沖刷着有些污濁的傷口。

“不是我的。”莊楊揚揚下巴示意道:“是他身上的,我拿來用用。”

泉冶走過去拎起肇事者的衣領,是張陌生的臉,自己并不認識。

“你是誰的人?”他道:“為什麽想撞死我。”

那人的臉上有兩塊青紫,多半是莊楊弄得,他只是擡起頭淡淡的看了泉冶一眼,什麽都沒說。

泉冶笑笑,松開手,拍了拍肇事者的肩膀,滿不在意道:“那我現在沒死,你要怎麽交差?再撞一次?”

随後,泉冶又走向莊楊,眼裏不帶情欲的抹掉了對方臉頰上的血。

“為什麽推開我?”泉冶看了眼報廢的車:“你比車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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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楊伸手拿掉泉冶身上的碎玻璃,随口說了句:“我沒事。”他又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肇事者:“泉冶,幫我拍下他的臉。”

泉冶掃了眼莊楊口袋裏的手機,皺眉道:“為什麽你不去?”

莊楊輕描淡寫:“我的手現在擡不起來。”

泉冶立刻黑了臉,他意識到莊楊應該傷的不清。

拿出莊楊褲兜裏的手機,靠近肇事者多角度的拍了幾張大頭照,離開之前,泉冶指了指莊楊的方向,目光落在水泥地上鮮紅的鞋印,低頭扶在那人耳邊說了一句話:‘你想開車撞死我,我可以不計較,但你傷了那個人,我會把你一片一片刮了喂狗’,換來了對方驚恐萬分的臉。

莊楊看着泉冶手機裏的照片問他:“你和他說什麽了。”

泉冶搖搖頭:“沒什麽。”停頓幾秒,他又加了句:“為什麽要拍照,不應該報警嗎?”

莊楊笑笑,反問泉冶:“你先好好想想最近得罪什麽人。”

這可太多了,泉冶一本正經的想,從做快遞生意的盧總開始,一直到現在還躺在ICU裏的黃毛傅彬,一個人頭一個人頭的算起來,想要自己命的人大概要排隊取號。

莊楊慢慢的走到那位肇事者面前,彎腰蹲下,視線和那人平齊。

“我想,在來做這件事之前,已經有人和你說了我的身份。”莊楊點了點手機上的照片道:“弄死泉冶不是唯一的目的,你沒做到,這叫辦事不力。這個停車場有攝像頭,24小時內我們警方可以随意調取,換句話說,我随時随地都可以辦你,單是殺|警未遂這一項,你就能在裏面待一輩子,不要想着逃,那會死的更快。”

肇事者不安的扭動着自己被捆綁住的雙手,擡起頭有些憤怒的看着莊楊。

莊楊起身用自己還算幹淨的襯衫擦了擦臉。

“兩條路。”他比劃道:“我帶你回警局,你呢,等着把牢底坐穿,例行詢問的時候你也許會被吓得尿褲子,再扯進其他事,第二條,我放你走,回去之後和你的主子實話實說今晚發生的事,只是故事裏不能有我……”

泉冶冷着臉看着莊楊效仿自己在那人耳邊說了好一陣子話,幾個來回之後,肇事者回了句什麽,而後莊楊解開了捆綁住對方的繩子,就此放他離開。

泉冶上前一步,看向那人匆匆逃離的背影,怒道:“莊楊,你就這麽讓他走了?”

莊楊看了眼腳下被自己弄髒的水泥地面解釋道:“今晚弄死你不是他唯一的目的,他最大的目的是幫他的主子來試探我們之間的關系,泉冶,如果有人想查就會知道,前前後後我們警隊抓了那麽多人進去,每個都和你有或多或少的關系,你得罪了那麽多人,被懷疑是早晚的事,所以我必須放他走……”

莊楊有些抱歉的看着泉冶,輕聲說了句‘對不起’,可惜聲音太小,後者看起來并未聽到,反而有些茫然的點點頭,說:“真有這麽嚴重嗎。”

莊楊本想摸摸泉冶的頭安慰兩句,擡手卻發現自己的手掌上都是血,只能尴尬的在自己深色的褲子上擦了擦。

“簡而言之,我猜是有人撞見了你和我在一起,派了個馬仔過來探虛實。”莊楊輕靠在牆壁上,一只腳抵在報廢的車燈上:“如果能一并處理了你最好,即便不能,也能從我們的反應中分析出你和警察的關系,泉冶,你被人盯上了。”

泉冶罵了句髒話,歪着頭苦笑道:“樹大招風,看來我平時做事太高調了。”

莊楊心說你終于意識到了。

在他看來,泉冶并不是一個合格的線人,自我意識太重,凡是自己認定的目标,堵上命也毫不在意,更不會在意背後依托警隊的處理,執着又偏激,以自己的安全為代價提供那些情報與線索。

莊楊逐漸意識到,對比起線人應盡的義務,他更希望泉冶可以抛開所有,好好的生活下去。

“你不能再住在這兒了。”

泉冶點點頭,他也這麽想,今天是開車來撞,明天可能還沒進家門口就有槍抵在額頭,雖然人各有命,但是在沒有達成目的之前,就這樣挂了太不值。

“我在城郊還有一處……”

“去我那兒住吧。”莊楊打斷泉冶道:“我在城南有個房子,不在我名下,連警隊都沒有記錄在案,你放心,很安全。”

泉冶尴尬的笑了兩聲本想開口拒絕,轉頭一瞧莊楊的臉黑的要命,最終選擇閉嘴。

算了,随着去吧,他想。

泉冶一早就做好了哪怕是地獄,只要莊楊需要,自己也會毫不猶豫跳下去的準備。

“但是我們現在的問題是……”泉冶看着面前報廢的車,踹了兩腳上去,轉頭盯着自己那輛早被人留意的私車:“這裏恐怕沒有能開的車了,我找個信得過的人來接?”

莊楊搖搖頭,擦了一把胳膊上留下的血,指了指在角落裏的一輛灰色國産車。

泉冶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反應兩秒無奈的笑笑道:“莊楊,你還真聰明,連我家樓下的停車場裏都備着輛車。”

“從你住進這個小區開始這輛車就停在這裏。”莊楊道:“是你從來沒留意。”

莊楊示意泉冶去開車,自己則走去一邊打了個電話。

他要和隊裏報備今天晚上發生的事,停車場的監控錄像也要處理,報廢的車也要拉走,最難的就是怎樣和上司編造個和泉冶一同出現在監控錄像裏的理由。

上車的時候泉冶問莊楊:“車裏有醫藥箱嗎,你的傷口要處理。”

莊楊低頭系好安全帶搖搖頭:“沒事,皮外傷。”

泉冶有些無奈,莊楊總說自己嘴硬,現在看來,這條子的嘴也不軟,明明小腿上的傷都讓他疼的發抖,嘴唇慘白,還是風輕雲淡的和你說‘不疼’。

泉冶嘆了口氣緩緩的發動車子,他發覺,原來莊楊和自己是同一類人。

下車之前,莊楊在車上換下了斑駁不堪的舊衣服,他後備箱裏有兩套全新的。

一套是給自己的,另一套則是留給泉冶的。

換衣服的時候正好是個紅燈,泉冶熾熱的目光不斷的打量着莊楊身上完美的肌肉線條,這會他身上留下了些不小心剮蹭到的血跡,斑駁的覆蓋在腹肌上,看着更加性感。

泉冶還是沒忍住,趁着莊楊在換上衣的時候,迅速的低頭親吻那幾塊腹肌。

莊楊單手輕握住泉冶的頸部擡起他的臉,拇指微微的摩擦對方的喉結。

調侃道:“你不是剛剛還說,不會和我糾纏不清嗎,這算什麽。”

泉冶tian了tian莊楊的手指笑道:“既然你沒和安宜表白,那我說的就是夢話。”

莊楊很想糾正他,不是沒和安宜表白,而是所有的一切都和安宜無關,但他不想戳破這層紙,也不能戳破,他很了解泉冶,也明白,如果自己真說了什麽,得到的不會是泉冶的喜極而涕,而是他的逃離。

他會逃的遠遠的,這輩子都不會讓自己找到。

泉冶用一層牢固的鐵板将自己的膽怯圍在中央,比起得到,他更害怕失去。

這些,莊楊都看在眼裏。

莊楊所說的新住處是城南的筒子樓。

總共有兩層,一條長長的走廊串聯着許多房間,泉冶小時候見過這種樓層布局,後來環島城市規劃,這種樣式的房屋大都被拆遷,只留下幾片産權不明的區域。

最裏側的房間是莊楊的,并排連着三個房間。

莊楊打開老式的門鎖,順帶将鑰匙遞給泉冶。

門外和門內像是兩個世界,房間裏面的裝修并不含糊,雖然由于空間限制設計簡單,但那些家具都是叫得上名字有些檔次的品牌。

泉冶站在客廳中央環視四周:“你說這房子不在你名下,那在誰名下?”

莊楊沒有回答,而是徑直走向卧室,打開裏面的櫃子:“衣服和日用品這邊都有。”

泉冶看着櫃子裏的衣服,随便拿出一件看了看。

“莊楊,你的衣服我穿得下麽。”他挑眉玩笑道:“你可比我高。”

莊楊找了把椅子坐下,靠在一邊:“不是我的衣服。”他擡眼道:“都是按你的尺碼買的。”

泉冶眨巴眨巴眼睛,翻開衣服上面的尺碼标尺,他不安的抓了抓自己的眉毛,撐起一個不算好看的笑來:“……為什麽會是我的,你從什麽時候開始準備這些的?”

莊楊沒有過多解釋,只是淡淡道:“你答應做線人的那年。”

車子也好,房子也好,甚至衣櫃中的衣服,并非臨時起意,其實莊楊很早就想要保護好泉冶。

泉冶似乎還有話要說,轉頭發現莊楊居然靠着牆壁睡着了。

他閉着眼睛,英俊的臉上盡是戰損樣,這個樣子算不上多好看,其實仔細回憶,自己居然還沒有和莊楊的合影,想想也是遺憾,泉冶拿出手機偷偷拍了一張莊楊的照片,他看着手機屏幕上的莊楊笑笑,而後又點了删除。

不能留痕,所以我們之間連一張照片都不能留下。

泉冶嘆了口氣,彎腰俯身輕輕吻了吻莊楊喉結。

他想,等一切都結束,我們一定要一起拍張照片才行。

【作者有話說】

怎麽感覺這章有點虐?後面要開始交待一些劇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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