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 第46章(上)
◇ 第46章(上)
莊楊回到隊裏的時候已經是淩晨。
被炸彈炸了一身的模樣實在是不好看,莊楊洗了把臉,去休息室換了身衣服。
隊裏的老式鐵皮櫃子幾乎都到了掉漆的程度,更換申請打了好幾次,去年終于批了,可後勤采購了大半年還沒換上新的。
莊楊的櫃子裏有一張他和莊女士在公園的合影,長椅原本是一家三口的位置,卻只有母子兩個人,最右側的地方留給了那個永遠無法出現的楊先生。
隊裏好多人都以為莊楊是随了父親的姓,其實恰恰相反,楊先生覺得自己是個沒有辦法活在陽光下的人,孩子和他一個姓晦氣,更重要的是,他愛慘了莊楊的母親,在那個觀念陳舊的年代,上一輩的壓力遠沒有楊女士本人對他更重要。
莊楊對父親的印象不深,只記得他每次回家都會買一束鮮豔的紅玫瑰送給母親。
将照片重新放回原位,莊楊拿出手機看了一眼。
一片安靜祥和。
他點開泉冶的聊天界面,猶豫良久又将剛剛打好的字依次删除。
其實他很想告訴泉冶,我想你了。
換好衣服走出休息室,外面的幾個同事準備審訊室,打算連夜突審這個骰子張,瞧見莊楊走出來,為首的那個連忙将剛訂好的盒飯遞給他。
“莊哥,您不然先回家休息吧。”那人道:“我們幾個車輪戰就行了,而且估計和主案關系不大,您熬了一宿,眼看着天亮了,我們昨天都休息過了,扛得住。”
莊楊擺擺手:“沒事,我還不困。”
滿眼的紅血絲卻和別人說不困,這的确不讓人信服。
莊楊簡單吃了兩口盒飯,沖了杯咖啡,他手頭還有點資料要去核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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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四點的時候,門外進來個眼生的實習生,他以為莊楊睡着了,輕手輕腳的走進來卻發現對方在電腦前坐的筆直,連個瞌睡都沒打。
莊楊擡眼看向實習生道:“怎麽了?審完了?”
實習生有點害怕莊楊,怯生生的說了句:“不是,門外有人找您,他說他姓方……”
莊楊看了眼表,還行,比自己預想的要早兩個小時。
沒着急出去,莊楊讓實習生去準備另外一間審訊室,自己則在休息室裏眯了十分鐘。
方誠仍是幾個小時前見到的穿着打扮,樣子卻憔悴很多,一看就是做了一晚上心理鬥争的模樣。
和警察合作還是拼命搏一條屬于自己的出路,這道再簡單不過的選擇題,莊楊想,除了泉冶之外,沒有人會選擇後者。
臨時找了個不太相熟的人做書記員。
莊楊直接拿出那張對方下跪的照片,開門見山。
“照片上的人是你嗎?”
方誠深吸一口氣點點頭。
莊楊指了指照片上那位穿着駝色大衣卻沒有露出臉來的人道:“這個人是徐彥嗎?”
方誠輕聲道:“對。”
莊楊敲了敲桌板,道:“先說說你們是怎麽認識的?”
“我是在國外賭錢的時候認識他的,大概七八年前,記不清了。”方誠嘆了口氣:“那會我運氣很差,輸了很多錢,差點被人扣在國外回不來,徐彥他說他可以提供借貸,利率比外面的高一點,我當時也沒有多想,能把錢還上出去就行,稀裏糊塗的簽了合同,後來接了好幾樁案子,算是還清了。”
莊楊冷言看向方誠問他:“你一共借了幾次錢。”
徐彥手底下有借貸公司,他給方誠提供‘幫助’這點并不奇怪。
但是賭鬼是沒有下限的,如此順利的借貸關系,一旦開了先河,就再也關不上這扇門了。
“記不清了。”方誠有些痛苦的低頭道:“最後一次的數額有點大,算上利滾利之後的錢,差不多有八位數,當時律所裏有個同事正和我鬧,一時半刻我又接不到案子,徐彥就找了宋明那群人來暴力催收,我被逼了幾次,怕了,去酒吧找到徐彥,求他再寬限我一陣子,後來徐彥說,錢不用我還了,但是要我幫他做一件事。”
“他說他朋友有個碼頭,每個月都有貨物進港,他希望我能将其中一些交易名目變得更加‘合理’。”方誠指了指他剛剛帶進來的硬盤道:“我找了一個中間公司在網上弄了一批虛假網店,當時是宋明的公司出具采購清單,然後貨物入港,錢再打到相應的賬戶中,我從中抽取百分之二十。”
莊楊起身走向方誠,居高臨下的看着他:“上岸的貨物裏裝的是什麽?”
方誠輕咬腮幫子,沒有說話。
莊楊重重的拍了拍他面前的桌子,厲聲道:“拿着那麽高的分紅,卻從來不關心上岸的貨物裏裝的是什麽,方誠,你覺得徐彥是慈善家嗎。”
“我開始真的不知道!”方誠有些激動的紅着眼睛看向莊楊,極力解釋道:“直到有一天晚上,傅彬找到我,他拿着一小袋粉末狀的東西來問我,我才知道那些東西是什麽,你們想,我是個律師,我不知道沾了這東西會是什麽下場麽,我要是知道了,怎麽會去碰那些錢?”
冠冕堂皇,聞者落淚。
把自己摘的幹幹淨淨,像一個無辜的受害者。
莊楊平靜的看向方誠問他:“誰逼着你去碰那些錢了嗎,別把自己說的這麽清白。”
方誠自知理虧,眼睛看向別處。
“徐彥的上家是誰?”
方誠搖頭:“這些我真的不知道,但好像都是固定的合作夥伴,他不接新,那些貨大都是境外運進來的,我嘗試過調查它們的終端,也沒能找到。所以你也看到了,宋明入獄之後,碼頭這邊一直停擺,也是因為始終找不到信任的人來接替他。那些數據都在硬盤上,你們都能看到。”
言外之意,我提供了幫助,因為我想活下去,剩下的,就看你們怎麽做。
莊楊将手裏的文件放回原處:“十年前,宋明一把火燒了一位談姓警官的一家三口,這個案子是你辯護的,你還記着嗎。”
“……這個案子早就結了。”方誠道:“你想問什麽?我今天來不是為了說這個陳年舊案的。”
“這位警官的一家三口,其實是徐彥殺的吧。”莊楊沉聲道:“所方律師,你覺得徐彥是十八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