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鮮花溫泉
第51章 鮮花溫泉
月栖意大二時某夜下了晚課,梁嘯川來接他。
兩人路過一幢宿舍樓,月栖意忽然停下,拽着梁嘯川袖口,帶着他一同躲到老國槐後頭。
梁嘯川不解其意,但他覺得月栖意模樣太可愛,貓貓祟祟嚴陣以待的,他光顧着看,顧不上問。
月栖意小聲道:“有對情侶在前面。”
梁嘯川也發現了,但他是看見的,月栖意是聽見的。
情侶在接吻,戰況頗為激烈,聲兒大得令夜盲小貓遠遠便聽見了。
梁嘯川收回視線,攬着月栖意肩頭,倏爾低聲道:“意意,以後你……你接吻戲嗎?”
月栖意才拍完第一部電影而已,他并未多作思索,便道:“如果劇情需要的話,我沒有拒絕的理由。”
梁嘯川立刻捉住他手腕,粗聲道:“那你不能光跟別人親,你也得跟我親。”
月栖意:“……?”
他正色道:“吻戲是工作,我們現在的年齡随便親已經不合适了吧。”
梁嘯川急聲道:“哪兒随便了,我對你從來沒随便過。”
月栖意認真道:“重點又不是随便。”
見梁嘯川慘兮兮望着自己,仿佛餓了三天的大狗,月栖意又道:“那你每年親一次可以嗎。”
梁嘯川噎住,震驚道:“……一年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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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栖意:“那算了不要了。”
梁嘯川:“要要要!”
那廂情侶你侬我侬,這廂月栖意瑩白手腕落在梁嘯川掌中。
他只當是日後拍吻戲的預演,或是比梁嘯川平時待他更親密一點的舉動而已。
然而他閉上眼已經許久,梁嘯川卻始終未曾吻下來。
月栖意困惑地張開眼,卻見梁嘯川的唇分明離得極近,卻生生停住,仿佛隔了一道不可逾越、不可破除的阻礙。
梁嘯川目光灼灼,似有濃墨翻湧,對上月栖意的視線,他眼底那兩簇熊熊烈火突地跳了下,好似陡然經受了一陣勁風。
而後他猛地直起脊背,無端咳了聲。
月栖意詫異道:“梁嘯川,你脖子怎麽這麽紅?”
梁嘯川何止是脖子紅,整個人都快自燃了。
可偏偏有強烈的預感正拼命阻止他——一旦吻下去,一切都将天翻地覆,局面會發展到他無法控制的地步。
所以他出神道:“天兒太熱了。”
月栖意不明白十幾攝氏度哪裏熱,只問道:“還親嗎?”
梁嘯川恰如壯士斷腕,搖頭道:“……先、先不親。”
月栖意狐疑地咕哝道:“怎麽怪怪的。”
梁嘯川艱難地拔着視線離開他緋紅的唇瓣,忽而道:“今晚上給你()?”
月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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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眼數年如流雲過眼,不再是話別時匆匆奪來的吻,梁嘯川的嘴唇蹭着月栖意的唇瓣,碾壓過他柔軟的飽滿的唇珠。
碾得月栖意唇縫都麻得微痛。
梁嘯川仿佛要硬擠進去,又不得其門而入,甚至未意識到自己是想擠到月栖意嘴巴裏頭去。
他像是解了經年的瘾,又像是病症更深,越發焦渴難耐。
月栖意換不上氣,梁嘯川的吻沒有節奏,他每每想緩一緩,梁嘯川嘴唇就猛地碾他一下。
一來二去他甚至缺氧得抓不住梁嘯川的衣襟,本能地啓開唇瓣。
他的本能是自我保護,而梁嘯川的本能則是掠奪。
只這一瞬間,梁嘯川已含擒住他舌尖,渴急了一般使力吮住。
仿佛浸入甜津津清淩淩的花果水裏,月栖意的吻好香。
梁嘯川粗野地吞咽了下,又迫不及待探索內裏是否更惹人沉醉,急沖沖闖進去探吸他的舌根。
月栖意眼淚頃刻間盈滿溢出,他整個身子都發軟發酸,指尖徹底從梁嘯川衣襟上松落。
偏偏此時梁嘯川單臂環過他腰,将他從沙發夾角裏撈起來,讓他趴在自己身上。
月栖意哪裏有力氣起來呢,何況他什麽都看不見,這沙發空間如此有限,他一動還可能會摔下去。
重力作用下,唇腔被更深地侵入,淚水止不住地外洩,僅僅一個吻他便要因無法呼吸而昏厥。
梁嘯川卻還要扣住他後頸,而後吻得更重。
惡龍把小貓叼回窩裏後,就露出自己唯一未覆鱗片的腹部,讓小貓趴上去,并對此感到心滿意足。
“栖意,旁邊幾個店我一樣買了點兒,你看你愛吃什……”
陳揚帆驟然收聲,電光石火間身體有求生本能,直接轉回去盯着門板。
梁嘯川立時将月栖意的臉摁到自己胸口,身子一轉牢牢将人護在內側。
領地出現外來者,梁嘯川神色間戾氣陡生,眼刀能把陳揚帆剁碎。
陳揚帆原該十萬火急奪門而出,可鬼使神差地,他視線稍稍向沙發方向偏去。
梁嘯川将月栖意擋住大半,只能瞧見一小片烏發、上下各一小片衣物。
以及一雙比新剝的荸荠肉更雪白細嫩的赤足。
月栖意身上的毛衣是迎春的花瓣色——高飽和淺松花色。
這顏色頗為挑人,偏生穿在他身上只顯得他柔俏潋滟,襯得他膚色益發如霧裏新月,勝過流光錦緞捧起的明珠。
米色長褲猶如細瘦柔韌的花枝,托起柔軟鮮嫩的花。
迎春花的花期早已過去,秋來百花殺盡,他是僅存的一枝春色。
陳揚帆眼神難以自控,在月栖意足尖上停留。
他與梁嘯川方才糾纏到什麽程度,纖纖一圈足踝變得那樣粉,足尖的細顫要持續一小會兒才平複?
“你在看什麽?”
嗓音森冷徹骨,仿佛對面已然是個死人。
陳揚帆猝然驚醒。
梁嘯川的目光已不僅是不爽,陳揚帆那癡癡迷迷的凝視拂了他的逆鱗。
這不該是助理的本分。
“對不起,我、我這就出去!”
陳揚帆想不出任何解釋,他匆促而無說服力地道歉,開門出去。
鎖舌入孔,隔開室內室外,明暗兩邊。
陳揚帆立在光線柔和幽微的走廊內,低頭看了看中間,然後死死閉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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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栖意推了推梁嘯川,艱難出聲:“起來啊。”
由于不速之客闖入,兩人此刻上下掉了個個兒。
梁嘯川雙臂杵在月栖意身體兩側,撐出這一片區域極其逼仄,如同貼身的堅固牢籠,月栖意完全動彈不得。
惡龍發現這樣也不錯。
他可以像守着珍貴獵物一樣,将小貓牢牢桎梏住。
小貓就與他離得最近,只能看他、只能與他接觸。
他要封鎖洞穴,擋住外界所有窺伺的目光,将小貓密不透風地藏起來,只有他能給小貓喂食喂水、梳毛穿衣。
——假如他要做壞事,也不費吹灰之力。
“……起不來。”
月栖意自然不會相信,梁嘯川腿又沒出問題,怎麽會起不來。
可月栖意本就與他力量懸殊,現下手腳盡軟,更不可能脫身。
他唇瓣抿了抿,道:“怎麽可能,你……”
梁嘯川僅僅是整個人一沉,月栖意話音立刻折斷。
梁嘯川卻也立刻便後悔——
以為是落地,萬萬沒料到底下有片鮮花溫泉。
他只恐會攪出四溢的細浪,這次是真起不來了。
倆啞巴挨在一處,肢體比石頭還僵硬。
最終梁嘯川打破沉默,道:“等幾分鐘就成。”
月栖意:“……嗯。”
他無法點頭,點頭的幅度不适合他倆當下的狀态,他連呼吸都屏着,委實掌不住了才換一次氣息。
然而越是如此接觸,越是不可能平複。
梁嘯川本就易燃易爆炸,月栖意又給他助燃劑,他能冷卻下來才怪。
多少個幾分鐘結束,月栖意:“……”
“你為什麽更……?”
梁嘯川忍無可忍,他擡手捂住月栖意唇瓣,乞求道:“老婆……”
——五角場場,不機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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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畫屏》,第八場第一鏡第一次!”
“嗒!”場記板穩穩打下。
這段韓玮華親自掌鏡,他厭衫婷穿上斯坦尼康。
場地內紫檀木地板光可鑒人,但不夠平坦,鋪設繞場軌道又成本過高,因此他坐上軌道車,追着月栖意拍。
“小姐,百樂門到了。”
百樂門是舊滬上繁華昌盛、紙醉金迷的縮影,衣香鬓影、緩歌慢舞,處處彰顯貴族的奢侈享樂。
高跟鞋“叩叩叩”地敲擊木地板,對于許言郁而言,他是喬裝,不曾有扭腰擺臀的行走習慣,也無法速成,因此他選擇了旗袍。
旗袍天然令人風情萬種,只需要把握好步幅,切記雙腿向內出,再挺直腰背,便不會違和。
加之這條水綠色百合紋高衩旗袍從設計到剪裁成衣都出自月敏钰之手,外婆自然對他的身形了如指掌,桑蠶絲包裹着細腰翹臀,在後拍背影便愈發窈窕靈秀。
鏡頭一路追随,禮帽檐壓低,半掩住了他面上油彩。
見過霍家少夫人的人不在少數,唯有如此扮相,他才能換個身份。
今夜,霍家二少霍從璋之友楊鈞之邀請留洋歸來的大少霍從珪來此。
“衡直兄,你未免太迂腐了,洋人可比我們奔放得多,你出去三年怎麽還這麽死板?”
霍從珪自小堅信君子不耽溺于聲色,原本看到“百樂門”三個字便要走,是楊鈞之硬生生拽他進來。
“……”霍從珪冷聲道,“楊世伯與夫人還不曾給你定親,你這樣,哪家小姐能心無芥蒂?”
楊鈞之聞言一頓,而後笑了笑,道:“我不會為此困擾。”
話音将落,燈影乍然一熄,滿場屏息俱寂。
楊鈞之的話音再起,像是為臺上人作的序章。
“因為這位沉月小姐,才是某心上人。”
他望向舞臺,霍從珪也随之望去。
帷幕拉開,只見一片濃墨般的暗色裏,隐現一朵如霜堆雪砌般的純白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