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童年番外·摘青梅(4)

第62章 童年番外·摘青梅(4)

“你是說,”梁睿中手裏頭有兩張照片,他指着左邊的小女孩道,“這個是祝雙姮的女兒。”

“而這個,”他指向月栖意照片,道,“是祝雲德的兒子?!”

應叔颔首道:“是的,所以少爺背着的不是小姑娘。”

梁睿中大腦似乎停止運轉了,應叔剛要再度開口,他揚手制止道:“別吵,老子在思考。”

他預料過梁嘯川跟小男孩一塊兒上蹿下跳,也預料過梁嘯川喜歡哪個小姑娘去給人家當牛做馬。

但現在的情況是梁嘯川給一個長得像小姑娘的小男孩當牛做馬……

盡管倆人一個六歲一個三歲,但是、但是三歲看大五歲看老……

梁睿中陷入迷茫。

正沉思間,書房門驟然開啓,梁嘯川匆匆撞進來,急聲喊道:“意意……意意病了!”

——

卧室內。

小孩子發燒這事可大可小。

梁家人太健康,因此沒有私人醫生。但梁睿中當然有認識的醫生,電話過去得到的回複是物理降溫并持續監測體溫,居高不下的話再上門。

梁睿中俯身看了看被窩裏躺着的小孩,嘀咕道:“這麽小一點兒點兒,這真有三歲了?我怎麽記得梁嘯川三歲的時候,一個頂他倆的。”

應叔點頭贊同道:“是體質比較弱吧,少爺每天能跑能跳的跟頭牛一樣,這個小朋友容易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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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梁睿中深以為然點頭,納悶道,“這老祝家也真是,怎麽連這麽一個小崽子都沒養好,看着還沒老子巴掌大,小得都不敢戳一指頭,還沒吹風就倒了。”

一分鐘後,他忍無可忍道:“臭小子,你再用那玩意兒就沒電了。”

梁嘯川手裏是支電子體溫計,他隔十秒鐘便給月栖意測一測,活像他只要稍一疏漏,月栖意便會陡然燒到四十攝氏度。

梁嘯川完全屏蔽了他,一時摸摸小貓的小手,一時确認毛巾還冷不冷,一時趴下去仔細看小貓有沒有哭,年僅六歲便好似一位老父親。

毫無預兆地,月栖意突然就病了,沒着涼,沒吹風,沒受驚吓。

梁嘯川想不通要怎麽保護他才行,才能讓他一直一直健康、能說能笑。

而非像現在這樣,小臉紅撲撲地躺在病床上,連呼吸都輕輕弱弱。

好在月栖意這次發熱不嚴重,體溫慢慢降到低燒程度,人也醒過來。

兩個大人已經離開,梁嘯川摸摸他額頭,問道:“意意,聽得見我說話嗎?”

月栖意眼睛緩慢眨了眨。

梁嘯川繼而道:“餓了吧,有小米粥、雞蛋羹、小馄饨,還有湯,都熱着呢,吃點兒?”

月栖意不置可否,梁嘯川便徑自去端來,扶起他靠着自己肩膀。

月栖意進食本就非常慢,一病更是如此,一口粥連嚼的力氣都沒有,半晌才咽下去這一小口,額上還冒出一小片薄汗。

梁嘯川拿簇新的小毛巾給他拭去,聲線發緊:“難受?吃東西肚子疼不疼,頭疼不疼?”

月栖意不覺得疼,只是頭暈,身上冷,沒有力氣,而且沒什麽食欲。

因此他稍稍搖了搖頭。

除去感冒的常規症狀,月栖意眼睛也出現了一點問題。

他摸索着抓住梁嘯川袖口,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梁嘯川第一反應是他眼睛疼,可看月栖意表情并不痛苦,又驚疑不定道:“眼睛怎麽了?”

月栖意伸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梁嘯川臉色一變,道:“看不見?”

月栖意點點頭,梁嘯川立刻緊張道:“發個燒怎麽會看不見呢?我去找大夫!”

月栖意拽住他,可一時間不曉得要怎麽表達這個可以自愈。

他轉了轉腦筋,只能兩手掌心相對做個睡覺的手勢,而後将雙手握起分別放在眼睛兩側,再像放煙花一般一下子打開。

梁嘯川:“睡一覺真能好?”

月栖意點頭。

“成吧……哥對不起你……”梁嘯川低聲道,“哥沒照顧好你。”

月栖意不懂梁嘯川臉色何以也這麽難看,也像患病了似的。

他伸出手,逐漸擡高。

梁嘯川不解道:“要拿什麽?哥幫你拿。”

手終于艱難地擡到自己想要的位置,月栖意稍稍休息兩秒鐘。

而後落下、擡起、落下。

像拍小墨一樣,拍了兩下梁嘯川的頭。

大狗狗,不要哭。

——

八月總是充斥着無數電閃雷鳴,一波又一波臺風登陸在沿海,四九城便迎接着一場又一場陡然襲來的狂風暴雨,陰雲聚攏又消弭,三伏天結束得倉促迅疾。

“寶寶,這兩個漁夫帽要戴哪個?”

徐姨手裏兩頂小黃帽,一頂是星星圖案,一頂是小花朵圖案。

月栖意抱着小墨的大腦袋坐在床沿,蜷起十指藏起自己的指腹,以避開黑狼犬的狂舔,指了指小花朵的。

第一天去幼兒園,意義重大,徐姨光衣服就選了整整一個月,這兩頂小黃帽是從幾千頂中「脫穎而出」的。

徐姨給月栖意戴好小帽子,叮咛道:“寶寶,如果有小朋友打你罵你欺負你,你要怎麽做呢?”

月栖意指指她,又指指架子上和祝雙姮祝婵真的合照。

“對……”徐姨再度強調道,“告訴姑姑,告訴姨姨,告訴老師,我們有人撐腰,絕對不受欺負。”

下樓時,祝婵真仍在不滿道:“為什麽意意不是和我一起去幼兒園,那梁嘯川天天不是來我們家,就是把意意叼到他家去,意意是我們的小貓,又不是他的小貓。”

徐姨忍俊不禁道:“這麽生氣,怎麽不敢跟梁嘯川吵架呀?”

祝婵真噎了噎,嘟囔道:“他的确挺吓人的……而且吵了也沒用,跟土匪強盜一樣根本說不通。”

見小表姐怒氣沖沖像小河豚,月栖意擡手抱了抱她。

祝婵真一秒陰轉晴,盡力壓住嘴角上揚的趨勢,眼睛都笑眯起來,還口不應心:“哎呀,我才不是要這個呢。”

月栖意正要出門,便見小墨緊跟在自己身後。

他當然不能帶小墨去幼兒園,會吓到其他小朋友的。因此他向小墨搖了搖頭,并且指揮它退回到門裏頭去。

可小墨哪裏懂幼兒園的規矩,它只與小貓媽媽從來不曾分開過一整天這麽久,小貓媽媽吃飯、睡覺、洗澡……它都幾乎寸步不離——最多隔一道門——

而非它要隔着幾百米幾千米、只能依靠獨特的感應嗅到媽媽的氣味。

但月栖意堅持,它便只能妥協。

它搖着尾巴人立而起,試圖在離別之前再狂舔月栖意一頓,也可以借此度過這難捱的一天。

但月栖意去幼兒園需要一點形象管理。

因此連這個也拒絕掉了,只是輕輕親了下小墨的狗頭。

祝婵真悄悄向徐姨道:“小墨看起來饞得快碎掉了。”

徐姨深以為然地颔首,同時心下納悶——小墨在狗裏頭智商會否太高了?

這眼神不太像傻狗看主人,或者說不僅如此……怎麽倒是更接近于……

什麽離譜念頭,徐姨猛地搖了搖頭,只覺自己最近看《聊齋志異》看多了。

——

梁嘯川一宿沒睡,早早在祝家門外候着。

R大附小和附幼緊鄰着,梁嘯川要上小學,與月栖意路線相近,但目的地不同。

在開學前,他曾問他老爹自己能不能再上一年幼兒園,要是能再上三年就更完美。

被梁睿中拎着雞毛撣子滿院子轉圈揍。

梁嘯川一面覺得自己大幾歲挺好,可以照顧小貓。

一面又覺得懊惱,畢竟如此一來,兩個人的學生時代一直不能在同年級同班。

“意意,要是有臭小孩敢欺負你,你就告訴哥……”他坐在後座,一手拎着月栖意的小書包,另一手晃了晃拳頭,铿锵有力道,“哥給他揍個腦袋開花。”

月栖意手裏是玻璃瓶,裏頭裝着熱好的牛奶。

他啜了口,想不明白,徐姨要自己告訴家裏人和老師,梁嘯川要自己告訴他,那麽他要告訴誰呢?

到附幼門口,梁嘯川率先下車給月栖意開車門。

各個主班老師在門口迎接小朋友們。

一個個小孩緊抓着父母不放,哭聲震天,仿佛經歷生離死別。

梁嘯川趕忙捂住月栖意耳朵,防止他被傳染也哭。

入園第一天總是老師最頭疼的日子,迎得多了幾乎是機械性地重複「你是XX吧」「別哭了來跟老師進來」「XX家長您好,我是……」

梁嘯川牽着月栖意走到老師跟前。

為了配合小朋友們的身高,老師蹲在地上。

一見月栖意,老師眼前一亮,亂成一鍋粥的大腦陡然一清,看了看胸前名牌,笑道:“意意小朋友,你好呀,我是小瞿老師。”

好容易碰上個不哭的,小瞿老師覺得大抵是家長教育有方,于是擡頭親切道:“意意家長……”

意意家長……身上還穿着,附小的校服。

小瞿老師話音戛然而止,腦子有點發蒙。

梁嘯川相當有家長風範,颔首道:“老師您好,我們家意意嗓子有點問題暫時說不了話,多麻煩您照顧,有什麽事您打我電話。”

小瞿老師:“……”

她恍恍惚惚道:“成,您客氣。”

梁嘯川把小書包給月栖意,同時語焉不詳:“意意,哥會來看你的。”

小瞿老師牽着月栖意的手要進幼兒園,邊走邊出神:她分明記得這位月栖意小朋友雖然父母雙亡,但也有其他長輩撫養,他姑姑昨晚還電話關照過說小侄子身體孱弱,煩勞多多注意的……那今天來送月栖意的小孩又是哪位?

從門口到閘機這一小段路,在梁嘯川看來卻分外長。

小貓怎麽走那麽快,一眼都不回頭看。

梁嘯川心頭直發酸。

馬上要過閘機,月栖意腳步終于停下。

他轉過身,隔着一小撮嚎啕大哭的小孩,朝梁嘯川揮了揮手。

梁嘯川立刻揚起笑,大力揮舞手臂。

小貓特地轉回來跟他告別,小貓愛他——梁嘯川腦內山花爛漫,把自己從六歲到一百歲乃至下輩子要跟小貓一起玩什麽都想好了。

——

小朋友們入園後要先排隊做早操,月栖意身體不好,比其他小朋友個子小,小瞿老師安排他站在第一排中間。

然後小瞿老師便發現其他小朋友不肯好好站,一個個都往月栖意這裏擠。

有個個頭比較高的,仗着身高優勢擠到月栖意身邊,咧嘴笑道:“你好,我叫駱文謙。”

月栖意無法回答,只能安靜地看着他。

駱文謙撓撓自己後腦勺,猶豫道:“你怎麽不理我?”

“駱文謙——”小瞿老師指揮道,“你長得高,要站到後面去哦,不然會擋着其他小朋友。”

駱文謙高聲道:“老師!我想跟這個小朋友當好朋友,但是他不回答我——”

小瞿老師解釋道:“那是因為意意喉嚨不舒服,所以現在不能說話。”

駱文謙這才放心,又向月栖意确認道:“那我能跟你當好朋友嗎,要是能的話你就點頭。”

月栖意很少拒絕別人,因此盡管他完全不認識駱文謙,也點點頭。

駱文謙頓時笑得更燦爛,自己站到後頭去。

做完早操,要給小朋友們發水果和牛奶,小瞿老師問:“有哪個小朋友主動報名給大家發的?”

另一個高個子男孩舉起手,道:“老師,我想發。”

這男孩叫紀明炀,小瞿老師并未多想,答應下來,把裝食物的小推車交給他。

紀明炀挨個發過去,原本是很正常的,可發到月栖意時,月栖意正要擡手去接,紀明炀卻忽然将手臂高高舉起。

他本就高,這樣舉起來月栖意自然便夠不到,因此小貓有點迷茫地望着他。

“紀明炀……”小瞿老師正色,提醒道,“大家要好好相處,不可以欺負小朋友。”

紀明炀盯着月栖意,慢慢道:“小不點兒,愛哭鬼,我要咬掉你的耳朵和尾巴。”

言罷他忽然咧開嘴角,笑得怪詭異瘆人,仿佛馬上便要變成陰濕怪獸,陰暗爬行着來咬掉月栖意的耳朵與尾巴。

小瞿老師:“……”

她額角跳了跳,皺起眉頭,上前接過小推車,道:“好了,你不準發了,你再這樣老師會告訴你家裏。”

她給了月栖意雙份,而後找了另一個小朋友繼續發,讓紀明炀回到自己的位置。

月栖意抱着雙份食物,眨了眨眼,他并沒有懼怕、難過或愠怒,只是不理解紀明炀何以說他是愛哭鬼。

明明媽媽走了之後,他便再也沒有哭過。因為一哭就會更想媽媽,所以還是不哭了。

——

午睡時間到,小瞿老師安排小朋友們各自找到自己的床,叮囑保持安靜乖乖休息,而後從門邊開始一行行巡查,防止有小孩調皮不午睡。

月栖意的小床遠離門口,正在窗邊,他乖乖躺下蓋好小白兔圖案的肉粉色被子,正要閉上眼睛,忽然從兩片窗簾的間隙裏望見熟悉的面孔。

他茫然一瞬,踟蹰着稍稍撩起一點窗簾。

梁嘯川立在外頭,雙臂交疊趴在窗臺上,揚唇朝他笑。

月栖意:“……”

所以這就是梁嘯川口中的「來看你」。

他并不知曉附小是否允許學生中午出校,但……梁嘯川是怎麽進來附幼的?

“栖意……”

駱文謙見月栖意并不閉眼,一直看向窗外,不由湊過來,道:“你家在附近嗎?我家在明允公府那邊兒,要是順路的話我們放學一起回去,我知道附近……”

說着說着,駱文謙莫名覺得背後發涼陰風陣陣,笑容漸漸僵硬。

他一望窗外,便見一個比他們大幾歲的小孩面無表情盯着自己,手掌橫于頸間,幹脆利落做了個威脅斬首的手勢。

作者有話要說:

兩章前哭那次,意意是迷迷糊糊無意識的……

偷走小貓的小黃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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