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童年番外·摘青梅(5)

第63章 童年番外·摘青梅(5)

駱文謙驚恐地瞪大眼睛。

梁嘯川指了指他床遠離月栖意的那一側,做了個驅趕的手勢。

駱文謙機械地挪回去。

月栖意:“……”

轉向他時,梁嘯川又換上笑容,雙手掌心相對,放在耳畔——示意月栖意做個好夢,又隔空摸了摸月栖意的腦袋。

月栖意抿起唇,指了指遠處,表示不準梁嘯川像無常抓魂一樣趴在外面。

梁嘯川看他板着小臉,老老實實做了個告饒的作揖手勢,在小瞿老師巡過來前,最後看了眼月栖意才離開。

——

午休結束之後,小瞿老師舉起手中的皮筋盒子,道:“睡亂頭發的小女生們,排隊到老師跟前來紮頭發哦。”

月栖意今天頭發也取出兩绺編了小辮子,自頭頂至耳後,是徐姨給他編的。

睡過一覺之後也有些淩亂,其中一條的小皮筋都不曉得哪裏去了,可能落在枕頭附近或是別的地方。

但是他思考了片刻,還是沒有上前。

畢竟老師說的是小女生,他并不是小女生。

如果老師給女生們紮完之後,還有時間的話,他再過去好了。

小瞿老師一個個給小女生們整理好頭發,下午有戶外活動課,她正要招呼小朋友們站好隊出門,忽然瞥見小貓安安靜靜地站在後面,她才猛地意識到不僅小姑娘有長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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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擡手道:“意意,到老師這裏來。”

她将月栖意亂掉的小辮子理好,誇贊道:“真好看呀,意意今天的頭發是公主的樣子呢。”

“公主又怎麽了,長得這麽小這麽小這麽小,別人一看到他就牙癢癢,一下子就把他咬壞了。”

紀明炀不知何時晃蕩過來,牢牢盯着月栖意,還把「這麽小」重複三遍。

說完他又咧了咧嘴,活像游樂園裏畫大紅嘴的小醜。

小瞿老師哭笑不得,反駁道:“意意現在才幾歲,只是長得晚而已。而且好端端地,幹嘛要咬人,不會是你自己想咬意意吧?再說了,公主都是有人保護的,想咬公主的人還沒咬到公主,就會被騎士打倒。”

她不贊同道:“紀明炀,你對小朋友不友善,今天沒有小紅花,而且老師要跟你爸爸媽媽談一談。”

紀明炀表情不鹹不淡,絲毫沒被威脅到,老實了兩秒,忽然道:“他應該還沒有騎士吧,那我要當騎士。”

小瞿老師:“?”

月栖意:“……”

紀明炀轉向月栖意道:“我可以給你當騎士,這樣沒人敢再欺負你。但是你得和我玩,我還想咬你一口。”

繼而補充道:“我不會使勁兒咬、不會咬壞你的。”

月栖意:“……”

他百思不得其解,紀明炀上午還不給他牛奶,為什麽現在又說要跟他玩?

小瞿老師反問道:“如果已經有了呢?”

她最後整理了一下月栖意的發尾,道:“你看,意意這麽善良可愛、這麽好的小朋友,怎麽會沒有騎士?”

紀明炀退而求其次道:“那我當二號騎士。”

小瞿老師追問:“那如果已經有十個、一百個騎士,排隊都排不到你呢?你要當騎士,就要對公主很好很好,最少也要友善一點,不可以仗着自己長得高就欺負人家。”

紀明炀似懂非懂,語出驚人:“那我就把前面的一百個都打倒。”

小瞿老師:“……”

必須盡早跟家長溝通。

活動課,駱文謙湊上前來,對月栖意道:“栖意,待會放學要一起走嗎,要是願意的話你就點點頭。”

月栖意搖頭。

他與駱文謙并不順路,甚至是反方向。

一旁紀明炀立刻挺直背脊道:“他不跟你走,他已經是我的公主了,以後你也不能跟他說話。”

駱文謙:“……”

月栖意:“……”

他默默往遠處挪了挪,拉開與紀明炀的距離。

駱文謙哼笑道:“人家根本不想跟你玩,公主才看不上你呢。”

又向月栖意确認道:“你不想跟他做朋友,對吧?”

月栖意搖頭,又點頭。

他其實并不曉得如何同別人做朋友。

梁嘯川也好,駱文謙也好,他并不曉得如何以朋友的身份與他們相處,答應只是順水推舟。

與人日常相處時,他很少會有負面情緒,對紀明炀也一樣,也沒有讨厭,相反他覺得紀明炀也是挺好的小朋友,只是行為有些怪異。

如果紀明炀想同他做朋友的話,那麽也可以吧。

月栖意又指指自己和駱文謙,伸出兩根食指,對駱文謙做了個拉遠的手勢。

駱文謙恍然大悟,遺憾道:“你家在另一邊……成吧。”

“小朋友們大家看我——”小瞿老師揮舞小紅旗,喊道,“四個小朋友組成一隊,我們玩夾球賽跑的游戲。”

規制便是四個小孩三個球,球夾在孩子們的後背和胸口之間,然後四個小孩一起走。

駱文謙當即對月栖意道:“那我們一組,再找兩個。”

月栖意卻搖了搖頭。

他指指駱文謙,兩根手指做了個快速向前跑的動作。

又指了指自己,兩根手指只能向前慢慢走。

他不想拖累其他小朋友做最後一名,體力游戲他會和老師請假不參加。

“你是說你跑得慢呀?”旁邊有個小姑娘冒出來,笑道,“沒關系,我們只是玩游戲而已。”

“我叫荀茜如……”她道,“意意,我想跟你一組。”

駱文謙登時道:“我也無所謂第幾。”

紀明炀湊過來,道:“我能參加嗎?”

他嘴角一動,荀茜如警惕道:“你又要咧嘴吃小貓?”

紀明炀強調道:“是咬小貓,不是吃小貓。”

駱文謙俨然一副禦前大總管的模樣,問月栖意:“要收他嗎?”

月栖意首肯,于是荀茜如站最前,月栖意第二個,正要夾上球,荀茜如驀然好奇道:“咦?”

她低頭靠近月栖意胸前,觀察道:“這是……你嗎?好可愛!”

她直起身,指了指月栖意身上那枚可以夾照片的小徽章,道:“那另一個人是誰呀?”

月栖意不曉得要如何表達「哥哥」抑或「朋友」,只能擡高手比了比個頭,表示對方比自己高這麽多。

荀茜如茅塞頓開,道:“是你哥哥吧。”

月栖意點頭,荀茜如便慨嘆道:“那你跟你哥哥感情真好。”

感情好……有嗎?

月栖意不太明白。

這小徽章梁嘯川也別了一枚,起初他并不情願戴,覺得佩戴這個就像大人把結婚證佩在身上一樣奇怪。

但梁嘯川用每天只咬他一次、不可以多咬來換他戴上這個。

剛戴上時被梁伯伯撞見,梁伯伯仿佛吃了一驚,詢問緣故後沉默許久,嘆息道:

“孩子,下回別這麽容易答應梁嘯川這混蛋,這算什麽交換,你多吃虧呢。”

當下,前後三個人配合着月栖意的步速慢慢往前挪。

月栖意本以為他們會落後很多,但随着時間推移,前頭領先的小隊卻都不約而同越走越慢。

最後居然是他們第一個過了終點線。

直至老師給他衣領貼上小紅花時,月栖意仍有種不真實感。

荀茜如歡呼一聲,跳起來抱住月栖意,「吧唧」親了他臉頰一下。

月栖意:“……”

駱文謙瞠目結舌,大聲道:“怎麽能随便親他!”

荀茜如理直氣壯道:“幹嘛,小朋友親親很正常的!”

駱文謙馬上道:“那我也要親他。”

旁邊有小孩弱弱道:“我也想親……”

“我也想。”

“我也……”

——

小學比幼兒園放學早半小時,徐姨到附幼門口時,梁嘯川已經背着書包在樹下站成一塊望貓石。

等看到月栖意身影出現在門口時,徐姨正想跑上前給寶寶一個大大的擁抱。

不料身旁一陣黑色疾風刮過,轉眼間梁嘯川已經蹲在月栖意跟前。

而小墨也不甘落後,離弦之箭一般竄出去,牽引繩霎時間繃成一條直線,險些将徐姨拽飛。

梁嘯川接過月栖意的小書包,難以置信地看了看他紅彤彤的臉頰,沉下臉問小瞿老師:“他臉怎麽了,是不是有人欺負我們意意?”

小瞿老師還不太習慣面對這位「意意家長」,嘴角抽搐了下,才解釋道:“沒有,是……小朋友們都太喜歡意意了,所以把臉親成這樣的。”

梁嘯川:“……”

他跟個大人一樣托抱起月栖意,徐姨迎上前來端詳月栖意這小臉蛋,震驚道:“這是多少人親的呀。”

梁嘯川連聲詢問道:“意意,上幼兒園開心嗎,老師怎麽樣,其他小孩對你好嗎,中午飯吃飽沒有,上一天學難不難受?”

月栖意:“……”

他記性很好,按照梁嘯川提問的順序,點頭,點頭,搖頭。

梁嘯川:“……”

自己剛都問什麽來着?

月栖意拽拽梁嘯川袖口,做了個寫字的動作。

梁嘯川便将他放下來,給他拿出便利貼本和胡蘿蔔筆。

月栖意口不能言是心理問題,他不僅不想發聲,也抗拒張口。

梁嘯川至今只以為他生來便不能說話,為此特地去學手語。

然後發現月栖意根本看不懂他在比劃什麽。

但總有無法用點頭搖頭或者手勢表達的意思,月栖意便寫下來。

然後發現,梁嘯川不識字。

幼兒園會教,然而梁嘯川暈字,親身證實男人無才便是德,正如他爹,也是大幾歲才擺脫文盲狀态。

但梁嘯川不會錯過與月栖意交流的渠道,他立刻便學。

在幼兒園之外他要跟月栖意一起,那他便在幼兒園內從拼音開始學。

如此性情大變太過反常,老師都懷疑他被人奪了舍。

但天道酬勤,至少在這一個月內他把常用字學得差不多了。

月栖意寫字一筆一劃,雖說筆觸明顯稚氣,但十分漂亮,就像小貓本貓一樣。

“小瞿老師說明天去參觀你們學校。”

梁嘯川慢慢讀完,一怔,而後笑道:“這麽好。”

他驀地想起一事,詢問道:“今天我們學校操場上又是練舞龍、又是練花式跳繩的,不會是為了迎接你們吧?”

月栖意搖搖頭,他也不曉得。

梁嘯川思索片刻,重新把他抱起來,問道:“今天交朋友沒有?”

月栖意點頭,梁嘯川并不意外,繼續問道:“男的女的?男的就一根手指,女的就兩根手指。”

月栖意把雙手都張開,十指對着他,像要投降。

——都有,而且很多。

梁嘯川驀地生出危機感。

他嚴肅道:“你跟他們當普通朋友就得了,要跟哥當最好的朋友。”

月栖意遲疑少頃,就這幾秒鐘,梁嘯川眼睛都要長他身上了,他看了看梁嘯川殷切期盼的眼神,點點頭。

梁嘯川吃了小貓給的定心丸,心髒卻仍然沉沉壓着石頭。

在東長平街上他們的朋友只有彼此。可是從上幼兒園開始,月栖意會認識越來越多同齡人。

性格好、頭腦好、長得好的小孩正常人都喜歡,而梁嘯川只是其中一個,只是月栖意的「一個哥哥」而已。

仿佛下一秒便會有人來跟他搶月栖意,梁嘯川将小貓緊緊摟住,瞳仁黑沉沉陰森森,看誰都像敵人。

月栖意歪頭注視他片刻,拍拍他一只手。

梁嘯川不解其意,但還是改成單手抱他,騰出一只手來擡起。

月栖意伸出自己的小手指,勾住梁嘯川的,而後晃了晃。

——

“意意,你再跟哥拉個勾成不成?”

入睡前,梁嘯川發出第一百次拉勾申請。

月栖意:“……”

這已不是梁嘯川第一次把他叼回家。

算算這一個月,他在自己奶油色小床上睡覺的天數已經少于在梁嘯川這張黑色大床上睡覺的天數。

以致于他每每回到家,都要面對小墨「媽媽你在外面有別的狗了」的幽怨眼神。

月栖意握起拳頭,将自己的小拇指藏起來,同時捶捶枕頭示意自己要睡覺了。

梁嘯川摸了摸他睡帽上的白色小絨球,悶聲道:“行……睡吧,哥沒事兒,你不用管哥,不拉勾也不要緊。”

月栖意:“……”

他猶豫着伸出一根小拇指,同時把另一手的食指伸出來,表示這是最後一次。

梁嘯川立即勾住,大腦袋湊上前道:“意意……”

他本意是要親月栖意的臉,孰料月栖意一偏頭,兩個人額頭猛地撞了一下。

月栖意:“……”

梁嘯川的腦袋堅硬無比,撞得他一瞬間眼前發黑。

他立刻擡手,使勁打梁嘯川的肩膀。

可梁嘯川骨頭硬,反作用力反而把他掌心震得生疼。

梁嘯川老老實實挨揍,連聲道:“對不起對不起意意,哥錯了,不是說好讓你打臉的?那肩膀上都是骨頭,你手不疼嗎?”

他拉着月栖意手腕拍自己臉,演示道:“往這兒抽,不用留手,哥就愛挨你的揍。”

月栖意:“……”

——

淩晨兩點,梁嘯川醒來。

他摸了摸月栖意額頭,稍稍有點熱。

梁嘯川皺起眉,下床去擰了條毛巾給月栖意敷額頭上,繼而靠在床頭,牽住小貓的手腕,要等他燒退了自己再睡。

一挪身子忽然察覺腿底下有什麽硌着,梁嘯川探手下去,摸出來個遙控器。

大概是月栖意睡前看《貓和老鼠》,忘記把遙控器放回原位。

梁嘯川方才動那兩下不曉得按到什麽,電視切到DVD播放畫面。

一堆男的女的冒出來,梁嘯川正要關,驀地發現電視上的人有他爸和他媽。

婚紗與西裝,賓客滿堂,這是他父母結婚的錄像。

離都離了,梁嘯川看這個也沒什麽感觸。

他無法調動自己對父母的情感,甚至,在月栖意出現之前,他一度以為自己沒有情感。

他對什麽都不喜歡也不讨厭,父母養育、讀書學習、各類運動……甚至吃飯睡覺,他無論如何都感受不到情緒。

仿佛他就是随意地活一活,到時候了就見閻王去。

此刻他不因幼年父母離異而遺憾不甘,但也不會覺得自己合該家庭破碎。

他連面部表情都沒有變化,如同切斷一部冗長無趣的電影播放一般,按下電源鍵,繼續守着月栖意。

——

“川川哥哥。”

置身于一片白茫茫的霧氣中,梁嘯川揉了揉眼睛,訝然道:“意意,你怎麽穿得這麽好看?”

月栖意身着潔白長裙,裙擺迤逦在身後,頭紗覆住一頭柔順長發,手中還執着捧花,卡布奇諾玫瑰嬌豔欲滴,還沾着露水。

他翹起唇角,笑道:“因為我要結婚了。”

梁嘯川全然忘卻了月栖意是個小啞巴、不該在此時開口,他只覺得這聲線柔和得讓人心軟至極,他喃喃問道:“結婚?”

有道男聲随即響起:“哥,歡迎你來參加我和意意的婚禮。”

作者有話要說:

哥:?老子一槍崩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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