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日常(2)
第74章 日常(2)
“江哥,你媽媽今天真來啊?”
月聞江起跳投籃,睨着對方道:“你老打聽我媽媽幹什麽?”
季修同摸摸鼻子,似是而非道:“大明星誰不好奇啊。”
月聞江看了眼手表,起身朝外走。
季修同不解道:“幹嘛去啊?”
月聞江步伐不減,匆匆道:“去接我媽媽。”
季修同也看了看時間,如堕五裏霧中,喊道:“九點開始,現在還不到七點你……江哥?江哥?”
月聞江上了十二年學,好巧不巧每當他學校有什麽活動時,月栖意總是在劇組。
寥寥幾次不在劇組,卻是身體又鬧罷工,病得下不來床,月聞江的家長會都是管家洪叔來開的——甚至連月聞江本人都不來,他要留在家裏守着媽媽。
天可憐見,他高三時學校要舉辦百年校慶,總算趕上月栖意休假且沒生病。
月栖意一下車,便見月聞江杵在校門口。
十八歲的青年,沒什麽懸念地竄到了一米九。
已經度過了生長速度的高峰期,但月栖意覺得月聞江身高似乎并未定型,仍在以微弱幅度繼續長高。
遙想當年撿到的那只小狼崽子,月栖意其實有些适應不了月聞江現在這高大魁偉的模樣。
這也太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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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月聞江也望見了他,立即大步向他奔來。
“媽媽!”
月栖意一時不察便被抱了個滿懷,月聞江身形寬闊、跟梁嘯川一樣死沉死沉,大腦袋壓得月栖意肩膀痛。
好在考慮到避免人群騷動,月栖意選擇自學校最偏的門入校,倒不會有太多人看見月聞江這打了雞血的模樣。
他回抱了下,然而月聞江壓上來便不肯松手,于是他益發懷念小狼崽子,至少小狼崽子不會像一座巍巍高山一樣沉。
月栖意勉力道:“聞江……可以了,松手。”
月聞江萬般不舍,但他骨子裏對媽媽有種奴性——縱然月栖意聲線溫柔、語氣輕細,但偏生是這種溫柔似有千鈞之力,捆住了他所有不馴的戾氣,讓月栖意的話就如同指令,而令行禁止是月聞江面對月栖意的本能。
兩人一同進學校。
月聞江成年後便與祝雙姮協議解除了收養關系,這下在法律上他連月栖意的表弟都不是了,兩個人真真切切成了毫無關系的人。
月栖意骨相如此優越,是上天都偏愛他、求着他不讓他衰老,現下的模樣狀态與剛滿二十歲時幾乎無任何區別。
說他是月聞江的朋友甚至妹妹……都比說他是月聞江的媽媽更有說服力。
私人行程,粉絲并不知曉,可月聞江的同校師生幾乎全曉得月栖意今天可能會來。
當下月栖意果真出現在校內,這可是現象級的巨星,這輩子未必有第二次近距離親眼看見的機會——
路上老師同學家長無一不心癢,但都礙于月聞江那惡狠狠的架勢而不敢上前,只隔着安全距離以餘光悄悄觀察。
路過籃球場,季修同仿佛屏蔽了月聞江的殺氣,自來熟地跑上前,張口即堅定道:“老婆!”
月栖意:“……”
月聞江:“?”
他眯了眯眼,陰恻恻道:“你剛叫什麽?”
季修同被他看得寒毛一凜,但仍梗着脖子道:“我管你叫哥,你管我叫爸,咱們各論各的……別說我了,我媽還是老婆的大姐姐粉呢,我還沒出生的時候,我媽就看《夢生河》給我當胎教,我從幼兒園到現在,每年生日願望都說要娶老婆當老婆……我們全家都特支持。”
這一聲聲亂七八糟的「老婆」聽得月聞江眼神越發兇光畢露,季修同還在不怕死地挑釁道:
“他們還問我老婆結婚了怎麽辦,我說我就等老婆離婚,他們全誇我有志氣呢。”
月栖意:“……”
月聞江看他的目光直如看一個死人。
“用《夢生河》當胎教。”月聞江重複了一遍。
“是啊……”季修同理所當然道,“我出生之後也看過少說幾十遍了吧。”
月聞江目光益發森冷,道:“那第二十三分鐘四十八秒那一段……”
季修同無端扭捏起來,嗫嚅道:“好好地,看電影也、也不能跳過吧……”
月栖意自己都不曉得這個第多少分鐘是什麽,不由道:“這個時間點怎麽了?”
月聞江臉比鍋底黑:“……”
季修同這個狗東西不聲不響看了幾十遍他媽媽洗澡,還是月栖意十五歲的時候……
“江哥你看看那播放量,再想想當年的票房,目的不純的有多少,你難道不知道有的男的把這一段……”季修同梗着脖子道,“你先把那些人拾掇了吧。”
言罷,季修同殷勤向月栖意道:“老婆……”
月聞江嗓音如浸寒冰:“你再叫一聲老婆試試。”
季修同:“……”
他不得已改口道:“意意……”
月聞江:“你敢叫他意意?”
季修同:“姐姐……”
“姐姐也不行。”
“栖意……”
“也不行。”
季修同移開視線,聲音從牙縫裏冒出來:“媽媽……”
月聞江:“什麽?!”
季修同火冒三丈道:“那你說叫什麽!”
月聞江面無表情道:“叫他月老師。”
月老師就月老師吧,季修同笑道:“月老師。”
這小子語氣怎麽這麽令人不爽,月聞江:“不行,你閉嘴,不準和我媽媽說話。”
季修同:“……”
你去死。
月栖意:“……”
他岔開話題道:“聞江,你現在已經是「江哥」了嗎?那不是特別威風。”
以月聞江現在的個頭,月栖意得稍稍仰臉跟他說話。
他登時漲紅臉,撓撓後腦勺道:“哪兒威風了,都他們瞎喊的。”
季修同:“……”
現在這個搖尾巴的是誰,是他認識三年的那個狗脾氣刺兒頭?
他強行打斷道:“老婆,我能要張你的簽名嗎……群裏那些傻逼看見肯定嫉妒死了。”
月栖意不解道:“什麽群?”
季修同咳嗽了聲,驀地有些赧然道:“夢男群。”
月栖意:“……”
月栖意并不知曉,十年前不知道哪個大神特地為他開發了一款夢男APP。
如今已成為月栖意大多數男粉手機裏最常訪問的APP。
其中一項功能便是用戶點擊聊天後,系統自動将用戶分配群聊,并且每滿710人便再自動創建一個新群,而第一個入群的人自動成為群主。
月聞江眯起眼,問道:“你在幾號群?”
月栖意:“?”
月聞江這麽說……不就意味着,他也在……
季修同提起來便不爽道:“72號……列表更新到70號的時候我天天看人數,到快滿員的時候我一秒刷新十次,結果70號一滿,下一秒71號就滿了,這些人都開挂了吧!”
171、271、371……都同理,總之一排到帶71的就會秒滿,也不知道都誰進去了。
月聞江不屑道:“你什麽老頭手速。”
季修同不服氣道:“你進去了,你清高,你了不起,你怎麽沒當上群主。”
月聞江忽然面色不善,道:“群主有病。”
“……”月栖意的直覺在此刻靈光一現,躊躇道,“這個71號的群主,不會是……”
月聞江黑着臉點了點頭。
月栖意:“……”
梁嘯川怎麽還會搶這種?
“你們認識群主?”季修同一頭霧水道,“我也聽說71號群挺怪的,好像從建群開始一直全體禁言,都快十年了。”
月栖意:“……”
“現在都快二十萬個群了,每個手機號只能加一個……”季修同有點驚嘆,又有點面對無數情敵的酸溜溜道,“老婆,你有上億個夢男。”
月栖意:“……”
——
校慶主會場略顯無聊,校領導講話與歌舞表演都催人欲睡。
月聞江與月栖意坐在靠近禮堂後門的位置,月栖意手腕一動,朝旁邊望去,與月聞江碰了個眼神。
月聞江便拽着他袖口悄悄起身,二人無聲離開。
校內布置了用于拍照留念的旗幟、展示牌、等身相框等,幾條主幹道上都有志願者學生在組織小游戲、分發紀念品或引路。
月聞江擔心再有十個百個季修同冒出來。
因此特地帶月栖意走了條僻靜的小徑。
五月中旬,赤日炎炎似火燒,月聞江擔心日頭曬得媽媽皮膚不舒服,故而一路都與月栖意走在樹蔭裏。
有些路段陰涼面積不夠,月栖意靠裏,仍能避開日曬,月聞江便覺得自己縱使曬成黑炭也無所謂,兀自在外側頂着大太陽。
途經一座實驗樓,月聞江步伐驀然一頓。
與此同時月栖意也察覺到了不遠處異樣的響動,兩個人不約而同地躲到旁邊的側柏樹後。
不曉得是如何血氣方剛的小情侶,白日裏便忍不住避開人群出來親熱。
十餘年前月栖意也在這裏讀高中,如此情形年年相似,甚或有時候他和梁嘯川情況也與之類似……
只是梁嘯川不會帶他翹課,更會選擇隐蔽到萬無一失的位置——他啃月栖意頸項時占有欲會達到喪心病狂的程度,假如有第三人在場他會想殺人。
在發生無關自己的親熱時,小貓不太會感到羞赧。
作為演員,強大的生活觀察力本就是必備素養,他不僅不會遵循非禮勿視的觀念,還要認真觀察那對少男少女的肢體動作——如同上課做筆記一般。
若非他眼睛不好用,那兩人的眼神他也要一并觀察。
小情侶并無膽量真正越雷池一步,只是黏糊了十幾分鐘便匆匆離開。
月栖意收回視線,一偏頭只見月聞江目不轉睛地盯着他。
月栖意:“怎麽了?”
兩人繼續向校門口走,月聞江十分在意道:“媽媽,你高中那會兒姓梁的也這麽啃你嗎?”
月栖意澄清道:“高中的時候我們又沒有談戀愛。”
“姓梁的……”此時正在校門口,守在車邊上等着接老婆回家。
月聞江晚上還有晚自習,月栖意得在校門口同他分開。
月栖意邁出校門,正要低身上車,一回身發現月聞江仍在原地望着他。
從長相來看,如今的月聞江身上幾乎找不到一點當年他撿到的小崽子的痕跡。
但從眼神來看仍然可以,甚至他的神情好似從未變過,永遠沉默且專注。
月栖意念及以往,禁不住雙眼一彎。
月聞江一見媽媽對他笑,立時觸發了搖尾巴開關,直接跑出來想跟月栖意挨在一起。
但梁嘯川只在月栖意一步之遙,幹脆利落将月栖意抱起來送進車裏,上車關門一氣呵成。
“都長成大男人了……”梁嘯川一壁給月栖意系安全帶,一壁道,“總得學會跟你保持距離了吧。”
這臭小子馬上要上大學了,屆時空閑時間只多不少,且不出意外他不會出市讀大學。
梁嘯川籌劃着,得與祝雙姮商議給他上點強度。
畢竟祝雙姮也不滿月聞江離月栖意太近。
月栖意不解道:“我還沒有說會提前走,你怎麽現在就在學校外面等?”
“哥哪放心你跟那小子在一塊兒……”梁嘯川道,“萬一他突然發病把你搶走了藏起來怎麽辦。”
他這占有欲與神經質從無減退的跡象,月栖意早已放棄說服他,只躺好等着梁嘯川給自己蓋毯子。
他擡起雙臂意思是這裏不蓋,方便在車上看劇本。
但梁嘯川将他兩條手臂也壓下去,而後将他整個人裹成了蠶寶寶,嚴肅道:“最近老眼睛疼,車裏光線不好,不給看了。”
月栖意抗議道:“那是因為……”
“因為什麽?”
是因為梁嘯川委實太能弄了,月栖意不得已時會用眼睛不舒服為借口讓他消停會兒。
不舒服的确有,只是沒有那樣頻繁。
但他現下不能直言,否則之後哪怕想個新理由出來,梁嘯川也要半信半疑。
是以月栖意只能放棄看劇本,窩進座位裏補個覺。
大抵是最近體力消耗太甚,他這一覺十分安寧,連到地方、停車、下車、上樓都一無所覺,直到……
頸側觸感濕濕熱熱還癢,月栖意迷迷糊糊間伸手去推,話語裏睡意沉沉:“納海,你別舔了……”
對方果然動作一停,耳畔傳來惡狠狠陰森森的詢問:“納海是誰?”
月栖意:“……”
他上部戲是在內蒙草原拍攝的,納海是劇組的牧羊犬,盡管是動物,但也是演員。
這位同事每每趁夜溜進月栖意的氈帳,對着他臉頰頸項便是一通狂舔。
月栖意緩緩張開眼睛,如實道:“是一條狗……唔!”
梁嘯川腰腹一沉,月栖意酸得繃緊足尖,艱難道:“這才幾……”
與幾點無關。
老婆身上沾了其他雄性的氣味,梁嘯川整個人都在應激狀态,恨不能釋放大量荷爾蒙把月栖意全身每根頭發絲、每個角落都覆蓋住。
月栖意緊閉上眼,抓着他結實的背脊,整個人泛若浪潮洶湧中一葉不系之舟,又像飒飒西風裏一只薄薄瑟瑟的蝴蝶。
——
月聞江到家時已是十點半以後。
一上三樓走廊他便嗅到了熟悉的氣味。
——低溫微濕的風吹起松軟新雪,雪下埋了枝柔軟細膩如肌膚的白梅,就是這樣的氣味。
這氣味出現的規律不可捉摸,有時在白日,有時在夜裏。有時隔幾日才出現,有時則連續出現幾天。
有時,從早到晚都有。
他從小便能嗅到,小時候他不懂,但後來……
主卧門開,梁嘯川出來,與月聞江視線一碰便兀自錯開,打算下樓去給月栖意弄點吃的。
錯身而過的瞬間,月聞江驟然開口:“你們剛做了。”
梁嘯川步伐一停。
他漸漸眯起眼,緩緩道:“你說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就完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