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31-38
第6章31-38
31
別人說一眼萬年很假，其實我覺得一眼萬年最真。
因為有的人，你看他一眼就知道你們之間一萬年不可能。所以只在腦子裏想想，記住那些美好的樣子，再回到屬于自己的生活。
這個世界上的人，如果用數字來表示，我可能要花很長時間來數清楚0。
但真真切切想要找一個愛人，難度是在這串數字後面再加無數個0。
所以我一直認為我很幸運，對他一眼萬年。
32
為了說到做到，足夠奇葩，我不僅穿了破洞牛仔，羽絨服還特地挑的短款。
他罵我是傻逼，讓我把我的外套脫下來穿他的。
我很驚訝他的嘴裏能吐出髒字兒，他固執地說他就罵，力氣很大地把他的衣服套在我身上。
他的羽絨服下擺能到我小腿中間的位置，而我的衣服在他身上就顯得勉強。
那天真的很冷，冷到我以為今年南方也要下雪了，可是他突然出現。
我手凍得在冷風裏顫抖，被他握住，他說：下次不要再喝這麽多酒了。
我還應該像上次那樣問他：你憑什麽管我？
但是我說不出口，只是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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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那時我還有裝作不喜歡他的餘地，現在沒有了。
他又和我說生日快樂，問我今年多少歲。
我笑，歪歪扭扭往他身上倒。
我們之間連對方最基本的信息都不知道，原來這樣也可以相互喜歡。
我們一起穿過一條小巷子，那條巷子裏，兩盞離得很遠的路燈筆直地站着，鵝黃色的燈光灑在磚牆和地面，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長。
我聽到他問：現在我能管你了嗎？
這一次總算輪到我說：可以。
我覺得我肯定紅了眼圈，因為酒精在我溫熱的眼框不斷蒸發。
他擡手摸了摸我眼睛旁邊，很緊地抱着我，問我是不是還是很冷。
寂靜的夜裏，我仿佛聽到心中那塊沉重的石頭落地的聲音，它把我的喜歡砸得四分五裂捧到他面前給他看。
原來說可以也需要很大的勇氣。
33
我們真的在一起了，這次是他也認可的。
但是在一起之後，和我想象中差了很多。
因為他對我做任何事都有了十分正當的理由，比如要吃很多青菜，一個星期最多五支煙，每天做一套英語試卷背三十個單詞，早點起床，以及穿好校服，和晚自習結束之後跟着他去堆課桌的廢棄教室裏接吻。
我發現他的生活是一個由齒輪控制的精密儀器，而我十分意外地成為其中一個齒輪，加入他每天的運轉。
這是好消息。
壞消息是我是一個生鏽的齒輪，會浪費他本來就寶貴且每分每秒都安排妥當的時間。
34
這件事我告訴了老胡。
當時他在吃隔壁桌分的蛋卷，餅幹碎屑噴我一臉。
他剛好上這一樓來找老師，從我們班路過，看到我，皺了皺眉從口袋裏摸出一張餐巾紙，塞進我手裏。
我朝他笑，捏了捏手裏的紙，看着他走了。
老胡這下完全相信了，開始變得無所适從。
他問我：你能跟我說說你們家那個人的邊界在哪兒嗎？
我沒聽懂，問他什麽意思。
老胡摸摸頭，他也有點兒尴尬，他說萬一他不能接受我搭你肩膀之類的，那我就注意點。
我愣了一下，手裏捏着他給的那張紙。
我說他不能接受我和你們打籃球。
老胡詫異地啊了聲，問我：那你怎麽辦？以後不打球了？
我推了他一把，說上課了。
其實是我不敢回答這個問題，我也沒有去想。
反正高三了，打不打球有什麽所謂呢？
但那時老胡其實提醒過我，沒有人永遠留在高三，我不可能真的不去打球。
35
和他在一起之後，我學習的時間反而變多了。
每天早上我七點多就起床，在寝室樓下見到準時出現的他。
本來我真的不願意，因為沒必要。
他咬着我嘴唇說讓我早上七點到教室，我懵了下，說我不想起起不來的時候聲音大了點兒，而且不耐煩。
我自己也意識到了，當時我們在那間教室裏，我坐在桌子上，他站着，沒開燈。
我偏過臉不看他，我知道我一看他我肯定心軟。
他沒說話，又問我：你真的不想起來嗎？
我嗯了一聲他就走了。
他走的時候關門很輕，門響的那一下我才擡頭，後知後覺他真的走了。
我賭氣地坐了一會兒，覺得他不在的時候這間教室忽然變得好冷，跳下來也走了。
走之前我回頭看了一眼，這間教室的門牌號是C-301。
這是我和他在一起以來第一次冷戰。
我倆吵架的時候其實不少，我是一個一點就能炸的火藥桶，而他像自動擡杠的etc。他試圖用他那刁鑽完美的邏輯說服我，但我通常左耳進右耳出，如果被他發現我不專心，再說我一句，我們就能吵上了。
用來吵的話永遠就是那麽幾句，我問他為什麽要這麽認真，我說我覺得你在控制我，他說這是你本來就應該做的事。
我很煩所謂我“應該做的事”，他很煩我說他控制我。
剛開始吵架的時候我們還能說點別的，後來越吵話越少，變成簡單的這麽兩句。
因為我們開始知道對方最讨厭的那句話，所以手裏握着的刀子，只往一個地方捅。
36
第一次的冷戰長達一個星期。
開始的幾天，晚自習一下，我會繞開能經過他們班的樓梯，後來我想我為什麽要躲着他，我就要從他面前經過。
他不理我了，我也不要理他。
我們都假裝高傲，假裝不在意。
實際上是對自己已經碎成片兒的心髒，最拙劣的掩飾。
很好玩兒的是，那個時候我看不出來他受傷，他也看不出來我受傷。
面對愛這個字眼，我們都還太小了。
37
一個星期以後，我在想什麽時候能和好，因為我後悔了。
我心裏架着一個天平，一邊是我的自尊，一邊是我對他的愛。
有時候自尊重，有時候愛重。
自尊重的時候我會想他其實很可愛，他只是很笨，不懂怎麽說話，但是是為我好。
愛重的時候我會想他怎麽這麽這都不懂，他為什麽就是不知道我在想什麽。
有時候我會路過C-301，擡頭看一眼教室的門牌號，又被同學拉着匆匆走過。
原來無論哪一邊重，我一直都在想他，想我們。
周末我留在學校裏，宿舍開了熱空調，溫度很舒服，但那天我早晨七點多就醒了。
下個星期我就去找他吧，因為這是一個很重要的決定，所以我沒有睡好。
我下了床，穿上一件厚外套，把宿舍門拉死，站在陽臺上抽煙。
周末這個點的校園很安靜，我沒有焦點地望着窗外。
清晨好冷，我想是不是我主動去找他和好，以後就要這個時間起床了。
我笑了一聲，真想抓着他問他到底怎麽起來的怎麽不困啊。
然後說我原諒你了。
必須是我原諒你了，不是我錯了。
我低下眼，看到宿舍院子裏的大樹下站着一個人。
煙快燒到手我才反應過來，轉身從宿舍跑出去。
我腳上還穿着拖鞋，那一刻我記得天很冷，不是因為我只穿着拖鞋睡衣和一件外套，而是因為我看到他穿得很少。
38
我踢了他一腳，特別用力，把我自己踢疼了。
我捂他耳朵，凍得我手僵。
我罵他你是不是真的傻，你這樣我不管你了，你有毛病。
因為這裏是宿舍樓下，所以他只是擡起一只手抱了我一下。
他說我沒傻，以後我就這樣在你樓下等你一起去上學好不好？
我心髒跳得特別快，不是因為這一秒鐘我特別心動，而是因為我忽然意識到，他完全知道我會因為什麽感動，因為什麽心疼。
他完全知道我愛他，而盡管這樣，我還是特別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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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剛剛忙完，洗個澡接着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