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64-66
第14章64-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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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是斷斷續續的嗎?
那天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我們淩晨三點打車過去,廣場上竟然已經有很多人了。
這時候還能睡會兒,他多借了一個他室友的馬紮,是他們軍訓的時候給的。
我倆坐在小馬紮上,身上多穿了件他的外套,靠在一起補覺。
我們看着北京的天醒過來,其實我還沒醒。天an門每天都升旗,但來看的人還總是那麽多。我不算特別高,尤其在北京的人堆裏就顯得更矮了。
我踮着腳仰頭看的時候他還問我要不要他抱我,我當時就笑着說這也太丢人了吧。
他手臂一直擡着護着我後腰的位置,怕別人擠到我,實際上他被擠得最慘。
等旗升了一會兒我才真的看見了。我們都沒拿手機出來拍,一同望着那面紅旗往上爬。
那一刻我很受震撼,來北京讀書這麽長時間,這是我第一次看升旗。
那天其實我還有課,等人潮過去,我說我該回學校了。我們站在大街上沒動,他看着我好像想解釋很多,但最終也沒說出來。
我看不得他內疚的樣子,我一看他難過我就心軟,就連吵架的時候也是。
可能我就是那種典型的吃軟不吃硬的人,就是賤的。
我擡手摁了摁他後背,我說沒事兒,你別太辛苦就行,我平常要是不忙就經常來找你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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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開心了點兒,說好。
坐在回學校的地鐵上,我不知道我是什麽心情。或許這種時候以後還會很多,他會在我看不見的地方付出很多的努力,來拉平我們之間客觀存在的差距。
而這樣的差距甚至不是我特別努力的結果,我只是有一個很好的家庭。
我從感情中察覺一些現實存在的問題,要是我們想再長久一些,不是拿着兩個分數選了一個地方就能做到。而是時間在不等人地推着我們往前走,去不斷面對和解決我們之間新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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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四那年春節我們都沒回去。
我在忙畢業的事情,加上一些生意等着算錢,他已經順利保研,準備出國參加他們專業對口的一個比賽,年初七就要走。
這幾年我看他學得特辛苦,但是獎牌獎杯已經拿了一牆,這次過年我去他宿舍給他裝,他們寝室其他人都走了。
為了不讓物流把這堆寶貝磕着碰着,我倆挺費勁才打包好。
我說感覺我們送回去的不是獎杯是金條,他說要真是金條就好了,現在就去換錢。
其實他參加那麽多比賽都是有獎金的,最高一次他們團隊拿到二十多萬,分下來一人也有五萬塊。
我們一起開了張卡,掙得錢都往裏存,也沒分誰是誰的誰掙得多誰掙得少,平常刷了卡都有信息提醒,他什麽貴的都沒買過,唯一一次是我生日他送了我雙籃球鞋,還是一次一次從卡裏拿的錢。
有這張卡之後我們一起出去玩兒就統一這麽刷了,就當a掉。
作為學生我覺得我倆夠厲害了,掙這麽多,除開談戀愛,每個月花的錢還比別人少。
我蹲在地上收拾他這些獎杯的時候忍不住感慨:我怎麽看上你這麽好的個人。
他沒說話,從後面抱着我親我臉。
真的寶貝兒,我叫他,我說你是我的驕傲。
他嗯了一聲,說要不先別收拾了我想幹你。
我挺無語的。
你爸媽肯定也特別開心,我說,不像我爸媽,我讀個大學幹了些什麽我估計他們都不知道。
他說是,他爸媽挺高興的。
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他說這些話的時候沒那麽開心。
過了會兒,他摟着我腰和我說:有件事兒我不知道怎麽辦。
我說什麽事兒。
他說他想跟他爸媽說了。
我一下就反應過來了,脫口而出不行。
我估計我說這麽快傷着他了,好像我不願意公開他是我的戀人一樣。
我也抱着他,我說這事兒我們得仔細想想。
他別的沒說,就問我你願意嗎?
那個時候我好像回答的不是同不同意他把我們的事情告訴他爸媽,而是同不同意和他走很久。
我說我願意,但是真的不能就這樣說。
他說我們已經能經濟獨立了,卡裏剩下的錢夠他讀書讀到找到工作,也夠我去開新店,我們餓不死還能接着掙,為什麽不可以。
我說可是那是你的父母,你是想和他們吵架嗎?
他看着我沒說話,但我倆情緒都有點激動。
我抓着他手臂放平語氣問他:你覺得你爸媽能接受嗎?
他說他們永遠都不能。
我想到當年在高鐵站看到的那對老夫妻,我特別肯定地跟他說:這件事不行,你要聽我的。
他不想聽,把我手一甩,弓着背接着裝東西。
我去哄他,臉貼在他脊背上。
他瘦,肌肉很薄但是很有力量,我很喜歡他的後背,平常他這麽抱着我的時間更多一些,但其實我也一直想這麽抱着他。
我說你要想想你爸媽。
他說我想過了,難道我們要永遠這麽躲着嗎?
我說可以。
這是我的真心話。
我感覺到他全身都僵硬了,抓着我的手拿開,一下子站起來,說現在我們是可以,那以後呢?到了年齡該結婚的時候呢?你能看着我去和別人相親嗎?還是你想讓我找個女朋友?
我腦子有點木。
僵持片刻,他在地上坐下來,偏開臉,語氣特別冷地說如果你不願意,那我可以先回去出櫃。
他這麽說我就火了,我說我有這個意思嗎?我擡着下巴特生氣地問他,你他媽是同性戀嗎你就出櫃?
他很不理解地盯着我,聲音都是抖的。
他手上還抓着一塊獎牌,很用力往旁邊一摔,特別堅硬地響了聲。
你不是男的嗎?你現在還在說我是不是同這種話嗎?
說實話我一說完就後悔了,但是人會後悔本來就是因為做了不該做的事情,那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全都無法挽回。
他開門走了,門砰地一聲關上,震得窗子外面鳥都叫了幾聲。
他是該發脾氣,我手撐着膝蓋,腳往旁邊一踹踢着凳子,疼他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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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我倆吵得很厲害,不是說說話聲音有多大,罵得有多難聽,而是涉及到的這件事本身很有問題。
我那麽問他,其實一直是我心裏有這麽個問題。
我們沒聊過這個,我不知道他本來喜歡男生還是女生。我只能喜歡男生,我自己很清楚,我是怕他本來有退路,被我堵上了。
我們裝好的東西我全給重新檢查了一遍寄走,被他扔一邊兒的那塊獎牌磕出一條裂痕,我撿起來自己帶走了。
本來今年為了留下來過年,我們一起租了房子。我回去的時候他不在家,我裝了幾件衣服,給王嶺打電話讓他收留我。
我們之前說好這個假期一起準備新店,所以王嶺也沒回家。
我到的時候這人日子過得正美,面前一碟水果一邊吃一邊看電視。
他問我怎麽了又吵架了。
我說是,我倆就是特別麻煩,老是吵架。
王嶺說他不可能不管你的,我說誰知道呢?
我們一人一間房,我對着他對話框看了一晚上也沒給他發消息,最後打算睡了。
關了燈閉上眼又睡不着,我在想我當時怎麽說了那麽傻逼的話,但是不後悔攔着他和家裏出櫃。
在外打拼本來就困難重重,我不可能讓他這麽失去家人。
這時手機響了,是他打來的。
安靜好幾秒他才問我你去哪兒了,他說一句話我就知道他喝多了,他嗓子不好,喝多了就特啞。
我說我在我朋友這裏,我問他你回家了嗎?
他反問我:我哪裏有家?
我說不出話,讓他早點睡,他嗯了一聲,問我你是不是一直不覺得我們能永遠在一起?
過了會兒,我告訴他,我覺得人生沒有永遠。
他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