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67

第15章67

67

出櫃這事兒這小子肯定想了很久，他為了我連家都不回，他以為我看不出來。

我剩下半個晚上都在床上翻來覆去。

本來之前可能還有點餘地，至少這通電話打完，短時間內我倆好不了了。

王嶺找這個屋子隔音不行，第二天早上我起來，他頂着個黑眼圈問我你昨天晚上轉夠沒？

我懵了下，我說你聽見了啊。

他說我都替你累，我真想進來把你丫給捆了。

我說你理解一下，我已經瀕臨失戀。

他嗤笑一聲，反正就是不信，手裏收着昨天随便往沙發上搭的衣服。

得了吧，你倆這要是能分，算我王嶺沒長眼睛。

我說你又不知道我們因為什麽吵架。

他擡起眼睛望着我，說我猜猜啊，都要春節了你還跑出來，這事兒肯定特嚴重，踩你底線那種。

我說你這說了跟沒說似的。

他說等會兒啊我沒說完呢，我覺得吧，要麽你倆誰被家裏逼着相親了，要麽你倆誰打算出櫃。

我當時就傻了，我說你還真的有點兒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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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嶺笑着說你也不看看我是誰。

我跟他說了是後面那種，他打算出櫃，但是我不同意。

王嶺說你一看就是不同意的這種人，他是不知道你會不同意嗎？

王嶺是真的在問我，我也是真的在想。

我問他你為什麽覺得我會不同意，他說看你倆這情況，他比較黏你。

我：你不覺得他看上去比我高冷多了嗎？

王嶺：你難道不懂嗎？朋友越少的人，要是真喜歡誰，不就把自己能給的都給了嗎？

我笑：你剛剛這個話真的好非主流。

王嶺聳聳肩：談戀愛啊，你倆戀愛腦上頭的時候誰顧得上搭理哪句話矯情啊？要真不矯情談不上戀愛。

我點點頭：你還真是歪理一堆。

我問他：那你說怎麽辦吧？你有沒有什麽好的建議？

他看着我：我說不準，看你怎麽想吧，畢竟每對情侶都有自己的相處方式。

我說是。

但是這麽多年了，好像我倆在相處方式上就沒怎麽理清楚過。

他也犟我也犟，就這點，多少年都沒變過。

之後我們就一直沒聯系過，我跟着王嶺做了幾天準備工作，我們打算去賣酒。

主要是做調酒，需要創意，因此在找合作的時候就大費周折，王嶺有幾個朋友是這方面專家，熟人很多，我們得求人家辦事。

談事都約在年後，年前主要是準備東西。這麽幾天一轉眼就忙過了。

真的搞笑，這一年我們因為這次吵架，沒有在一起過年。

除夕夜那天，我媽給我打了個電話，我爸也在旁邊。今年他倆出去旅游了，玩得很潇灑，我朋友圈最近都是他們的照片。

我說你們總算舍得來關照一下您兒子過得怎麽樣。

我媽問我生活費夠嗎，我說夠，很夠。

他們也知道我自己在掙錢，我從收入穩定開始，每個月就示意性地拿他倆幾百塊生活費當零花錢。

我媽又問我：畢業了打算怎麽辦？

我說了說最近我要和王嶺一起幹的這個事兒，我媽我爸給我指導了兩句，還說有需要可以朝他們開口，包括人脈上的。

要是以前我肯定開口，有資源就用，我跟他們又沒矛盾，不用我是傻逼吧。

但是現在有點兒不一樣了，我想到他說的那幾句話，我想到我掙的錢全是往我倆卡上打的，朝我爸媽，就有點說不出來。

他們也發現我在猶豫了，再怎麽不管自己兒子性格不還是知道嗎？

我媽問我怎麽了，我說沒事兒，說完沒事兒又忍不住嘆了口氣。

這段時間這件事我也就和王嶺聊過，其他時候都是自己想，有點憋不住。

我就跟他們說：我最近好像要失戀了。

我媽一愣：原來你還戀過？我爸在旁邊笑說我倆以為你就是高中談過戀愛。

我說：啊，就還是他。

這回他倆齊齊啊了聲。

有這麽稀奇嗎？

我說我們都在北京讀書，之前一直挺穩定的。

我媽倒還真的給我分析起來：是不是快畢業了，她有別的打算？

我說沒有，他還留在北京繼續念書。

我媽問那你呢？你畢業在哪兒工作？

我說我之前春招簽了家公司，是做快消的。

聽起來還挺有前途，就是一個月工資不多，但是我想着這個工作能讓我留在北京，加上我自己和王嶺一起做點生意，也夠了，先湊合着這樣，以後再看。

我媽說也還行，那你們為什麽要分手？吵架了？

我笑了下，我說我們本來就很容易吵架。

我媽說那可不行，吵架傷感情。

我又嘆了口氣。

其實還好吧，這麽多年我習慣了，我們就跟不吵架過不下去一樣。吵架傷感情是真的，傷感情主要是因為有時候一上頭你會口不擇言，但是這點其實我們還好，我們吵架就事論事，一般不倒回去找別的事情說。

但可能就是因為這樣吧，總覺得好像每時每刻都在有一些新的矛盾。

我問我媽，以前我爸年輕的時候容易上火嗎？我是不是遺傳的啊？

我媽說你還別說，你爸年輕的時候真的不省心，什麽事兒都固執，認他那個死理。我爸在旁邊說我才沒有，我媽就趕緊說：你看吧你看吧，還不承認。

我心裏想，要是有人這麽說我，我承認，我特別承認。

我媽又跟我講，不過真得收着點，尤其是談戀愛的時候，你對象跟別人又不一樣，有什麽事兒大家商量不就行了？

我說對，是應該商量。

我沒想到有一天我會跟我媽打電話聊怎麽談戀愛這件事。

我虛心請教，我問她要是對方也特別認死理怎麽辦？

我媽哎喲一聲，那你倆怎麽談上的？

我說不知道，高中的時候特別喜歡他。

我媽問我那你現在呢？

我沒要臉，我說現在我愛他。

就算我們一樣犟，我還是愛他的，他也一樣。有時候我們不會說，別的情侶也許很多山盟海誓甜言蜜語，我們可能只有：今天你忙嗎？累不累啊？我明天早上來看看你，你們學校哪個門開着？或者是，我有點累，想靠着你，我往卡裏打錢了你要花就花，給你買了你喜歡吃的水果，但是你得給我削一個，啊……地鐵來得好慢，親我一下，我想要你。

端午快樂，七夕快樂，中秋快樂。

這個假期不回家，我跟你過。

雖然好像我總是在這裏寫，我什麽什麽很愛他，但其實我好像一次也沒說過，或者說過少數幾次，他也是這樣。

但是我心裏明白，我們很好，很相愛。我們之間那麽遠，但是一直在努力拉近這個距離，在這件事上我們誰都沒敷衍，特別盡力地去給對方陪伴和安全感。

我覺得，這難道不算一段很好的感情嗎？

我想如果沒有他，其實不會有現在的我。

我可能拿着我爸媽一個月三萬的生活費出去玩，這麽多錢也許夠我在大學裏把北京玩兒個底朝天。畢業了就想着反正有辦法，回家或者留在這裏，依照我的性格肯定是把握當下得過且過。

有他就不一樣，根本不用我多說，很不一樣。

所以我那天晚上，差一點點就問我媽：你能接受我對象是個男的嗎？

最後我還是沒問出口，我只問我媽：你覺得你跟我爸能永遠在一起嗎？

我媽說怎麽可能。

我當時就笑了，我說不愧是我媽。

我媽就問我：你對象問你這個問題了？

我說是。

她說那可有點兒不好，你又說不出什麽能讓別人滿意的答案。

我在陽臺上笑得可瘋。

我問我媽總是吵架怎麽辦啊？真的總是吵架。特別不想跟他吵。

我媽說你們這種想法已經很危險了。

我問怎麽危險。

她說就是舍不得了，覺得好像不太合适，又還覺得喜歡。

我媽說完這話我沉默了。

她句句踩到點子上。

不合适。

這就是所謂“永遠”的盡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