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怎麽會有這麽惡心的人

怎麽會有這麽惡心的人

大多星際人的生活規律而平靜, 而平靜的表面是日漸躁動的內心,有時恨不得出點爆炸性事件, 激起這一潭死水才好。

唯有吃瓜才能緩解內心無端的焦躁。

星網上每天都有層出不窮的爆點新聞,千萬瓜民四處紮堆磕瓜,大小娛樂號嗅覺靈敏,一發現苗頭就帶頭吃瓜,不知養活了多少娛樂公衆號。

最近的娛樂熱點從維諾少将出院領人魚開始,到神秘人魚被曝光,再到人魚研究院高層受賄開後門, 再到有人不顧職業道德私自曝光大量名人的人魚。

最後落在了顧文成的個人光腦號底下。

網民們在他評論區裏歡天喜地和偶像們合影留念, 順便站在道德制高點指責一下沒有職業道德、胡亂爆人隐私的顧文成。

沒有人還記得殘了半截身體的維諾少将與他的那條毀容人魚。

之前在這裏舔人魚顏值的那幫人卻是銷聲匿跡, 甚至有的站在另一邊牆頭對他們原來感謝分享資源的“人魚飼養大師”無比自然的指責。

好像之前捧場的人群裏沒有他們似的。

還有一波人喜滋滋的在那條高高挂着的道歉信下蓋了評論樓, 實時播報最新被扒馬人數和號主收到被告通知單的數量。

看別人的熱鬧總是很歡快,但當這熱鬧落在自己身上時,其中冷熱滋味只有自己能感受到。

顧文成此時就徹底體驗了一把被人網暴的滋味。

他的痛苦驚慌與不安,在別人眼裏都是讓人感到興奮刺-激的談資笑料。

漆黑的房間裏,顧文成不想開燈, 他反鎖着屋門,縮在棉被裏恍惚又自虐般的看着自己星網個人號下的留言區。

短短幾天的時間裏, 他看着自己賬號下不斷增多的辱罵他、指責他的留言, 吃不下飯睡不下覺, 連褲腰帶都松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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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都不記得剛接到第一封被告通知單時自己是怎麽回家的了。

只記得到家後,他的母親坐在沙發上掩面哭泣, 而他父親鐵青着臉,走到他面前一句話沒說就甩了個耳光過來。

他一下被扇得跪到了地上, 捂着嗡嗡耳鳴的一邊耳朵,錯愕地看着平日待他盡心盡力的和藹父親, 嘴唇麻得說不出話。

“爸……你怎麽……”他顫抖着聲音,以為自己很大聲的在質問父親,而實際上他的聲音微如蚊吶,可能只有他自己能聽見從嗓子眼裏露出的氣音。

顧文成求救般看向沙發上的母親,內心下意識的尋求幫助。他母親的母族實力也不算差,多多少少算個貴族,他的工作還是拖了母親這邊的關系才給拉上的。

母親會有辦法的吧?

他眼帶希冀,希望看到下一刻母親就擦幹眼淚安慰他,說外公那邊會解決的。

……但沒有,嬌花般的女人倚在靠背上,始終捂着臉一眼都沒看他。

“別叫我爸了,你大了,你媽那邊的背景和我這邊都拿你沒辦法了,”他父親的胸膛劇烈起伏,最終神色冷靜下來,一臉心灰失望道:“你惹出的事情你自己解決吧。”

“你外公那邊因為你惹的事正在被調查,你好自為之。”

父親摟着哭泣的母親走了。

他愣在原地,過了好一會兒才發現父母是真的不打算管他了,抓着身下的地毯慢慢顫抖起來。

暖夏的天,他卻覺得自己被扔進了高壓冰窖,渾身冷得發顫,又喘不過氣。

他腦子轉得也快,懵了一會兒後從地上爬起來,鑽進屋裏反鎖上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趕緊發了一封情真意切的道歉聲明。

道歉信中表明了自己年少無知,懷着單純心思分享美好的生物,想讓更多人了解人魚的美好,而那段醜陋的視頻則是一時糊塗做下的錯誤舉動。

關于那段無法删除的污點視頻他也能解釋為什麽不删。

他繼續往下寫——他真切的明白了自己的錯誤,并向所有被他曝光過的人魚極其領養人道歉,那段象征自己職業污點的視頻他不會删除,這是為了警醒他自己。

也請廣大網友監督他,他不會再犯這種有失職業道德的錯誤。

并且最後誠懇的請大家不要再去過往的視頻中曝光人魚領養人的身份,拒絕網絡人肉,請從自己做起。

發出這篇道歉信後他幾乎能想到網友的反應,應該是對自己誠懇的認錯态度表示贊同,并且勸說那些被扒馬的人大度一些,不要再跟他計較、給他發司法被告單。

他甚至希望沈思林能撤回那張讓他懼怕的單子。

他渴望受人關注是真的,曾經敬仰過這位擁有星際餐飲商業帝國的男人也是真的,但他并不想以這種方式與這種大人物扯上關系,一炮出名。

然而幾天過去後,這封信下和幾乎所有視頻評論區下開始了讓他感到惡心又可怕的網民狂歡。

他從沒想到自己有一天看着個人空間下熱鬧的評論區,會有這種感覺。

他收到了上百份被告通知單,從惶恐難受、默默祈求別再來了,到後面接到通知單的麻木無感。

橫豎已經被錘到泥坑裏了,他已經懶得算自己要有多慘了。

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毫無用處。

他抓着細細的杆莖以為能脫離一腳踏入的深淵,誰知一開始就沒看出這跟稻草的脆弱無力、一碰即碎,甚至帶着他加速往深淵墜去。

被告通知單不斷發送到他光腦上,原本沒有人猜到的人魚領養人也被扒出了身份,還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直接@ 那位領養人,讓他們過來告他。

他們嬉笑着,明明連見都沒見過他本人一面,也不了解他的為人……為什麽诋毀他的話能夠随手就來?

顧文成眼眶發紅,眼前亮得刺眼的光腦屏幕晃得他眼花,那些黑色的字體扭曲着模糊成了一團,恍惚間好像化成了張牙舞爪的怪物蟲獸,張着漆黑的獠牙沖他獰笑。

惡心……怎麽會有這麽惡心的人……

他是真的知道錯了,為什麽他們還揪着他不放呢。

他看明白了,他們都想讓他死!

都是維諾那個視頻惹的禍……顧文成無力地撇下光腦,整個人蜷縮埋進被子,捂住自己的頭。只有把自己藏在這樣狹窄漆黑的地方,他才有辦法繼續呼吸下去。

但這根本不是他的錯!他一開始甚至沒有想過要曝光維諾和他的人魚的!

顧文成慘白的臉上,盡是瘋狂又苦澀的神情,他緊緊咬着牙,槽牙互相摩擦,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是誰讓他起了這個念頭來着?

人有時候在某人身上踢到了鐵板,不會去怨恨那個他根本惹不起的人,而是會怨恨旁的人。

顧文成恍惚了一下眼神,腦子裏閃過一個面孔,微笑着毫不在意的在他面前提起了維諾和他的人魚。

是了,是那個研究員!都是那個研究員的錯!

他掀開被子,沒管那個被踢下床的光腦,鬼魂兒似的從床上爬起來,安靜的穿好一身黑色衣服。

随手從抽屜裏抓了兩管能量營養劑灌下,他随手把空了的包裝扔在地上,打開門走了出去。

家裏冷清清的,沒開燈,父母都不在家。

空氣中有一股塵土的味道。

這才兩天,這個家就一副散了的樣子,他木木地想到,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而那個害他到這個地步的人,也別想好過。

顧文成眼神定了定,機械地扭頭,邁步走向廚房。

……

*

一周後。

帝星晨星公衆醫療院裏,被打掃機器人清理幹淨的走廊上彌漫着淡淡消毒水的味道,氣氛無端壓抑,偶有出入走廊的人都會不自覺放輕腳步。

外面是正午,醫療院內的冷氣開得适當,并不讓人感覺悶熱。

走廊拐角處,穿着挺括黑軍裝制服的高大男子一步步走來,結實的軍靴底踩在地上發出“啪嗒啪嗒”的铿锵有力聲。

金發的高大青年顯然一身意氣風發的氣勢,但臉上的表情并不算太好。

周圍沒有什麽人,尼克勒斯難得放松了一會兒對自己的表情管理,平日一張溫柔微笑的高貴臉此時略顯陰沉,唇角珉直,深藍色的眼底暗藏煩悶。

真是多事的廢物。

走到一扇金屬門前,尼克勒斯擡腕,門口的掃描儀器掃過合格的預約碼,打開金屬滑門把來訪者放了進去。

床上面色慘白的男人聽見聲音,一臉菜色地轉過頭來。

看見尼克勒斯的那一瞬,床上那人的眼睛裏無可抑制地閃過一絲怨憤與不喜。

尼克勒斯忍着內心的憋屈,心想你太弱雞被人捅了怨我做什麽,然而面上不得不開口一臉關心道:“學長你怎麽樣了?”

“命大,沒死。”

那位曾經在顧文成面前隐晦提到過維諾少将與他的人魚的實驗室研究人員躺在床上,腰腹部被大量的紗布從胸口纏到小腹,沒什麽精神的回道。

他甚至連這短短的四個字都沒說完,就又扭過頭去,看向窗外一片碧藍的天空,就好像那裏有什麽吸引他的東西似的。

反正尼克勒斯不吸引他。

卡特心裏有些後悔,當初就是嘴饞,聽人家請一頓暮色的飯,就順了尼克勒斯的意,去給研監控室那神經病做了個局,請這個出手大方的學弟看場熱鬧。

誰知這熱鬧最後燒回了自己身上。

那個監控室的瘋子一臉瘋狂的從他回家的樓道邊沖出來,揮着冒着寒光的刀子砍向一身疲憊的他時,他甚至都沒反應過來這人是誰。

按下了光腦報警系統後,在疼痛與死亡的恐懼中,他聽着顧文成痛苦的埋怨,這才知道這人把一切遭遇都怪在了他身上。

真是可笑,又是他逼着顧文成去發那些視頻,去對着人魚監控撸的,他不疼不癢的說了句話,怪他做什麽?

這麽說的話,他是不是可以怪這個最開始想看熱鬧的學弟?

卡特現在也不想搭理這個讓他平白無故遭罪的學弟。

以前覺得學弟風趣溫柔,英俊多金,對待友人格外大方,機甲格鬥能力與專業知識都是學院一等一的水平,他還挺看好學弟的,尼克有什麽要幫忙的他都會盡力去幫。

現在怎麽看這個一臉真摯關懷的人,他總感覺胃裏有點不舒服。

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他的胃被顧文成一刀捅穿,做了縫合手術又躺進醫療艙三天後,還有點沒有愈合完全。

尼克勒斯看床上的人還敢給他擺臉色,眼底閃過一抹不耐,但還是一副心痛又氣憤的語氣。

“你別擔心,那個傷你的人我不會讓他好過的。”

“嗯。”卡特可有可無的哼了一聲,心想都已經差點給我砍個對穿了你不放過他還有什麽用,但他還是不太想和這個剛風光入職第八軍團、軍銜中尉的學弟徹底撕破臉。

“那我就等學弟給我解氣了。”

卡特扯扯嘴角,眼中連敷衍的笑意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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