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0035章 第 35 章
◎“茶寶不叫你爸爸,你不懂。”◎
白清語擡眸看見賀任沅的神情, 第一次讀懂少爺的微表情:“你很想喝?”
桌上沒有湯水,因為都是适合茶寶一口幹完的小碟子,裝湯不夠大人喝。
賀任沅看着桌面, 聲音簡短、幾不可聞:“嗯。”
白清語頓時把泡了大紅袍的大肚杯拿出來, 倒進桌上賀任沅喝水的玻璃杯, 再跟茶寶借一點牛乳, 混合混合, 就是一杯兩百年樹齡風味的大紅袍奶茶了。
白清語擰開杯蓋,賀任沅才注意到那杯大紅袍——上回白清語用大肚杯給他泡過一回,是兩年生的茶,茶香一經溢出,賀任沅立刻聞出, 茶樹年份不一樣了,是白清語的茶!
他說不出此刻更想純粹品味大紅袍的岩骨花香, 還是嘗一嘗混合牛乳的奶茶。他掌心緊張得微微出汗, 在浴袍上擦了擦,才接過奶茶。
帶些茶色的奶茶水面輕輕波動,無意宣洩出手主人的不淡定。
他在白清語游過的泳池游過, 他現在要喝白清語産的茶。
雖然混合了牛乳, 但茶底的風味仍然像茶神一樣簡單純粹。
“老板叔叔, 等一下噢。”
撲通,一顆剝好的大青提滾進奶茶。
撲通撲通, 兩塊大布丁滾進奶茶。
賀任沅冷靜地持着杯子, 眼睜睜看着茶寶幫他加料,離他想要的純奶茶愈來愈遠。
“謝謝茶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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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小茶:“好喝的, 叔叔。”
賀任沅不得不配上勺子:“嗯。”
白小茶美滋滋又喝了一口牛乳, 嘴裏含着一顆青提, 讓牛乳從青提的縫隙過濾,再晃一晃,融入自身的茶味,咽下肚子,最後嚼一嚼青提。
白清語忍不住要反饋:“好喝嗎?”
賀任沅:“好喝,是我喝過最好喝的茶、奶茶。”看見茶寶也期待地看着他,他連忙加上茶寶貢獻的“奶”字。
白清語抿了抿唇,賀任沅嘴巴那麽挑,說好喝是極大的贊美,茶神願意獎勵誠實的茶葉愛好者:“那你喜歡什麽口味的茶?下次換一種給你泡。”
賀任沅:“怎麽換?”
白清語:“我是很難改變風味,但是茶寶可以。”
“茶寶年紀小,他在黃山住一晚吸收雨露就會改變風味,從岩茶變成黃山毛峰的味道。你喜歡龍井口味,我可以帶茶寶去西湖獅峰山住兩天,你喜歡紅茶,我可以帶茶寶去祁門縣住兩天……”
白小茶:“和爸爸一起變成茶樹淋雨!”
賀任沅脫口而出:“黃山是你為了我去的?”
仔細想想白清語去黃山的時機非常突兀,就在他幫忙反擊碰瓷的第二天。白清語每次感謝他,都是用茶。
白清語:“嗯。”
賀任沅想,原來這對父子倆風餐露宿,全是為了他,幸好他追上去了,不然這輩子失去喝茶的資格。
他不是茶神,沒法代入白清語和茶寶淋雨的姿态,他只知道黃山夜晚又高又冷,哪怕是最渣的渣男也斷沒有為了一口吃的,讓老婆孩子這樣做的。
……雖然他只是一個叔叔,但是叔叔就更不可能心安理得。
喝遍茶葉的賀總,決定從此固定自己的口味,不讓茶神吹風淋雨。
“我只喜歡——”賀任沅剛要大義凜然地強調,忽地想起已經染了黃山毛峰氣質的茶寶,此刻若說只喜歡大紅袍,那簡直是世上最可惡的大人。
“只要好茶我都喜歡,但是你想帶茶寶去旅游的話,必須帶上我。”
白清語可有可無地應了一聲。
賀任沅看得牙癢。
太陽越過大樓前的障礙物,陽光毫無遮擋地投進辦公室,茶寶一曬到太陽,忍不住眼皮子上下打架。
賀任沅提出:“離上學時間還早着,把茶寶放我這兒睡一覺,待會兒我送他上學。”
他發現自己犯了一個錯誤,脫敏應該時時接觸過敏原,而不是把自己隔離起來,整天抓心撓肝地想念。
他今天看見白清語,不也沒發生什麽?
白清語贊同把茶寶放在這兒:“那勞煩你看着,我先回去了。”
賀任沅看看崽兒,看看果斷走人的白清語,這麽信任他?
白清語道:“你給我們做的工作服是不是很貴?”
“還好,不貴。”
賀任沅已經盡量不把注意力放在制服上了,聞言目光不受控制地從肩頭到腳跟掃了一遍,感受到了脫敏必須經歷的難受。
他仿佛上次吃了燕窩,身上起紅疹又紅又腫一樣,需要大量冷水。
如果對白清語過敏也能吃抗組胺藥物緩解就好了。
白清語:“請外面的裁縫太貴了,還是自己踩縫紉機比較劃算,我要回去給茶寶做幾套夏天的衣服。”
賀任沅:“好,我看孩子。”
白清語走後,賀任沅立即致電管家:“讓大家随意一些,不用特意穿制服。”
管家:“明白。”不太明白。
賀任沅挂斷電話,拖了一張沙發到陽光最好的地方,把茶寶抱過去曬太陽。
白小茶感受到光線角度的變化,自動翻了個身,像一株向日葵寶寶。
賀任沅笑了一下,拿起白清語留下的大紅袍茶水,帶到工位上,精神百倍地上班。
吃了家裏的飯,見了家裏的人,随心所欲地喝茶,這才是總裁該有的生活。
他捧着可愛的大肚杯,幸好上次沒有扔掉,而是洗幹淨了還回去。
工作一小時後,賀任沅正打算送茶寶上幼兒園,秘書突然打內線通知他賀董事長和董事長夫人來視察公司。
“……”是誰通風報信?
他禁止二老在他還沒徹底安頓好父子倆前冒然見面,但是茶寶在這兒,他還能阻止董事長來公司嗎?
他決定背着一口黑鍋,讓二老誤解着,但是近來事情多,他還沒想好怎麽跟茶寶對口供。
這個事情很難辦,他必須尊重白清語的地位。
外面傳來腳步聲,賀任沅閉了閉眼,坦白算了。
快到去幼兒園幹飯的時間了,茶寶準時爬起來,揉了揉眼睛。每當太陽的光線角度變成上午九點,是茶神幼崽獨特的生物鐘。
“茶寶,叔叔的爸爸媽媽來了,你待會兒可以喊他們爺爺奶奶。”
“就是那個給你送滿漢全席的賀爺爺。”
白小茶:“喔,是賀爺爺!”
賀望重出發之前,在“董事長打扮”和“鄉下爺爺打扮”之間猶豫頗久,因為聽說茶寶最喜歡的爺爺是鄉下的爺爺。
他老婆就很機智:“建議是廚子爺爺打扮。”
賀望重有些心動,但在公司又有點要臉,于是在白色廚師服外面套了一件西裝外套,乍一看跟裏面穿了一件太極服一樣:老董晨練完順路來公司看一眼。
他混跡商場幾十年,沉澱出威嚴儒雅的氣度,從公司樓下到辦公室這一路,沒人發現哪裏不對。
他帶着精心炒制的蛋包飯,加了小孩子最喜歡的芝士和火腿。
“賀董好。”高層看見賀望重與夫人手裏拎的食盒,聯想到賀總這兩天為公司殚精竭慮家也不回,寒暄道,“給賀總送飯嗎?”
賀望重:“他?不是。”
高層搖頭,嘴硬的父親啊。
到了賀任沅辦公室門口,賀望重脫掉外套,一身高級廚師裝,拎着食盒進去,一進門就看見沙發上一個粉雕玉琢的孫子,比照片更像他孫子。
賀任沅餘光一掃,眼也不擡:“走錯門了。”
“沒走錯,我是你爹。”
茶寶眼睛亮起來:“廚師爺爺!”
鄧爺爺經常看的廚王争霸節目,廚師叔叔就是這樣的。
這一聲呼喚,賀望重便知道今天的策略是對的,老婆的智慧讓他和孫子馬上熟悉起來。
“茶寶,我是爺爺,來,這是爺爺今天做的芝士火腿蛋包飯。”
賀任沅一瞥,嗤笑,他爸的參與度為零,他摸了摸茶寶的腦袋:“這個可以免費吃。”
白小茶從書包裏翻出合适的勺子,握住,挖了一大口蛋包飯。
“老板叔叔,這個有鹹的,也有甜的噢。”
賀任沅:“嗯,也可以少量搭配。”
賀望重皺眉,戳戳賀任沅的肩膀,你怎麽還從舅舅退化成老板叔叔了?
賀任沅正打算坦白,這只是朋友的兒子,他爸便迫不及待地開口問茶寶:“茶寶你不叫他舅舅?”
白小茶忙着幹飯,捕捉到“舅舅”關鍵詞,像ai寶寶一樣回答:“爸爸說舅舅是爸爸的一種。”
賀望重和夫人對視一眼:他孫子親口承認了!還要什麽親子鑒定?沒有什麽比這一句話的含金量更高!
好你個賀任沅,怕露餡居然連舅舅都不讓叫。可憐的茶寶,提起賀任沅潛意識裏還是“爸爸說”,爸爸說舅舅是爸爸。
舒枚走到另一側,不可置信地看見茶寶左邊臉蛋上清晰地印着一個五指印。
“賀任沅,你打孩子?”
賀望重立刻湊過去一看,氣炸了:“你小子打我孫子?我要剝奪你的繼承權!”
賀任沅伸出自己的手掌,在茶寶臉頰邊比了比。
賀望重趕緊護住孫子:“你還想打?”
白小茶沉迷幹飯的動作晃了晃,毫不動搖地把勺子送進嘴裏,一粒飯都沒掉,心無旁骛。
賀任沅無語道:“我一只手能蓋住他一張臉,這麽小的五指印能是我打的?”
賀望重狐疑:“那是誰打的?”
賀任沅:“茶寶睡覺時臉蛋壓着自己的手了。帶過孩子的都知道,你倆不知道嗎。”
賀望重和舒枚立刻老實了。
半晌,舒枚道:“我和你爸是常年不在家,但是每次電話裏聽見你叫爸爸,他都晚上偷偷抹眼淚。”
賀望重嘴硬:“沒有的事。”
賀任沅一怔,站起來拍拍他的肩膀:“爸爸。”
賀望重:“你能再叫一句嗎?”
賀任沅:“爸。”自從有了給茶寶當爸的念頭後,他能理解他爸了,現在他站在這寸土寸金的地方,能養得起兩個茶神,多虧父母打拼的基礎。
就連他自己,得知茶神身份後的第一念頭,也是更加努力地養家,能讓茶寶把三百萬的勺子摔着玩。可是在辦公室睡的這兩天,他無比地想念白清語和茶寶,想必這就是當父母的矛盾。
賀望重:“再叫一次。”
賀任沅:“上瘾了?”
賀望重意味深長道:“茶寶不叫你爸爸,你不懂。”
賀任沅:“……”
賀望重使用激将法:“你知道我兒子叫我爸爸我心裏有多感動嗎?”
賀任沅:“……”別說了。
舒枚幫腔:“你又不打算結婚,你要那名聲幹嘛?”
賀任沅反駁:“誰說我不打算?”
舒枚:“跟誰?茶寶媽媽?”
賀任沅:“……”沒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