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替罪羊(五)
第0015章 替罪羊(五)
張恒的屍體被剁得稀巴爛丢在了過道。
第一個發現屍體的是柯梵。
地上那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帶給她的視覺沖擊過于強烈,胃裏翻江倒海,柯梵扶着身邊女生的肩膀彎着腰幹嘔。
衆人神色各異,也就祝乘和池聽稍稍平靜一點。
“有人出局了。”池聽漫不經心地蹲下,伸手掀開張恒身上破破爛爛的衣服。
被布料掩蓋下的屍體更加慘不忍睹。
這下不止是柯梵了,另外幾個人也開始幹嘔。
祝乘彎腰,從血泊中撿起那張卡牌。
牌面大半都被血液覆蓋,他甩了甩手,飛出去的幾滴血讓周圍幾人迅速拉開一段距離。
祝乘沒理會他們,皺着眉将卡牌甩幹淨,湊到眼前細細分辨上面的字。
嫁禍。
指尖感受到一股灼意,祝乘松手,卡牌落回血泊中,火焰驀然蹿起,将整張卡牌吞噬,留下一點點灰燼。
宋淇離他不遠,此刻盯着張恒的屍體不知道在想什麽。
游風的臉色很難看,他下意識看向宋淇,剛要開口說話。
“都圍在這裏做什麽?”
突然響起的男聲吓了他們一跳,回頭身後站着船長,正一臉陰沉地看着他們:“工作都做完了嗎?”
池聽起身,回到祝乘身邊。
船長對地上的屍體視若無睹,動作粗魯地将他們驅趕到甲板上,扔給他們和昨天一樣的清潔工具。
“還有兩天,再堅持堅持我們就能靠岸,不要偷懶。”
船長說的什麽祝乘并沒聽,他偏過去一點頭和池聽說話。
“他的牌是‘嫁禍’。”祝乘瞥了一眼已經開始幹活的宋淇。
池聽聽完,意味不明地哼笑一聲:“第一只替罪羊已經産生了。”
“你懷疑是宋淇?”
“不是懷疑,”池聽說,“是肯定。”
遠處似乎發生了争吵,柯梵和一個新人對着宋淇大吼,後者攤手聳肩,說的是什麽池聽沒聽見,不過看樣子多半不是什麽好話。
宋淇還是和第一天一樣,溫和耐心,察覺到二人的視線後笑着沖他們揮手。
“這是把咱倆當傻子了。”
池聽面無表情地背過身,餘光瞥見朝他走過來的游風頓感不妙:“你怎麽又來了?”
游風抿了抿嘴:“我找祝乘。”
“嗯?”祝乘正無聊地拿着刷子刷甲板,聞言,擡手指了指自己,“找我?”
“對,找你。”
池聽攔下游風,揚起一個滲人的笑容,咬牙切齒地說:“不好意思,不合作,不組隊,不重複第三遍。”
游風還真的停下了。
他看着池聽思考了幾秒,點點頭:“找你也行。”
這下輪到池聽反應不過來了。
游風帶着他們去了第三層的船艙。
第三層最裏面的那間房養着山羊,數量不多,七只。
門口躺着一只山羊,脖子被利器割開,早就沒了生氣。
“你帶我們來這兒?”祝乘敲了敲門板,“你忘了那NPC說的什麽了?”
七只山羊躲在房間的一個角落裏,黃色的眼睛盯着門口的三人,黑色方形的瞳孔随着眼珠轉動。
“沒忘。”
游風走近,彎腰觸碰了一只山羊的頭頂。
山羊很溫順,任由游風摸了一會腦袋。
游風起身,對着祝乘揮了揮手。
“他的死亡不是因為觸碰了山羊。”游風的那只手垂下,“山羊本身沒有問題。”
門外,池聽一臉黑線地堵在門口。
聽見游風的聲音,他回頭,不耐煩地“啧”了一聲:“說重點。”
游風自動忽視了門口放風的池聽:“你見過他的牌,他的牌上寫了什麽你比我清楚,如果觸碰山羊就會死的話,那這艘船上根本就不會有活人。”
搭在手臂上的手指動了動,祝乘垂眸,和一只山羊的眼睛對上。
游風說得不錯,如果觸碰山羊就會被所謂的惡魔懲罰,昨天那個老人和之前擡走山羊的那兩個水手早就死了,而不是在這艘船上阻止他們完成任務。
“你知道是誰?”祝乘并未回答他的話,而是換了個問題。
看見游風不自然的神色,祝乘知道自己猜對了。
他加重語氣:“你看見了?游風,你昨晚在哪兒?”
游風撇過頭,有些難以啓齒。
祝乘看着他,兩個人沉默着對峙。
“昨晚,我出來找線索,看見了宋淇。”
游風緩緩吐出一口氣,回憶着昨晚看見的場景。
屋外的慘叫和砍剁聲持續到大半夜才消失。
待到船長的腳步聲徹底消失,一聲輕微得“咔噠”響起,格外突兀。
宋淇踩着滿地的血走到張恒的屍體旁,駐足欣賞了好一會兒,才故作惋惜地說道:“死得真慘。”
他停留了一會兒,伸手想去拿張恒的卡牌,伸到一半又停下,思索一會兒收回,轉身朝着第三層的船艙走去。
他走後沒多久,游風的房門随之打開。
他擡腳跨過地上的屍體,跟上了宋淇。
宋淇似乎并未察覺自己被跟蹤了,腳步輕快地來到第三層養着山羊的船艙裏。
和現在一樣,活着的七只山羊聚在一起,死掉的那只倒在門邊,堵住了宋淇前進的腳步。
宋淇正要從山羊身上跨進去,一道白光突然打過來,照得他眼睛疼,下意識閉上眼。
原本離去的船長出現在過道盡頭,扛着斧頭,面露兇光地盯着宋淇。
宋淇後退一步,轉身跑開。
船長跟了上去。
兩道淩亂的腳步聲從游風身邊飄過,待兩人走遠後,游風從藏身的拐角處走出來,眼神晦暗地看着兩人離去的方向。
“NPC發現了宋淇。”
死掉的那只山羊身體僵硬,一雙眼睛還睜着,望着這房間裏的羊和人。
“我并不知道宋淇的牌是什麽,不過應該也和山羊有關。”
游風說着,擡手指了指湊到祝乘腿邊的山羊。
“他被NPC追着離開後,我從半開的門縫裏看見了——”游風停頓了下,“那個死掉的人。”
已經死去的張恒跪趴在地上,從窗外照進來的月光只夠游風勉強看清屋子內的大致。
張恒渾身是血,與過道上的那具屍體一樣,胸部以下全被剁幹淨,有的地方傷口深可見骨。
他渾然不覺疼痛,低下頭湊到門邊死去的那只山羊邊,張嘴咬住了山羊的腦袋。
張恒的眼睛變成了黃色,他低頭,一口一口撕咬着山羊的屍體,将山羊肉吞進肚子裏,眯着眼滿臉陶醉,仿佛這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
游風側過身體,将自己緊貼在門上,偏頭,看着張恒将那只山羊吃幹淨,連羊蹄和胡須都沒剩。
“他吃了山羊,然後,他變成了山羊。”
嘴邊挂着羊毛和羊血的張恒吃完了整只山羊,接着,他便躺了下來,躺在了原本屬于那只死山羊的位置。
張恒的四肢開始變化,變得又細又長,手掌合攏縮成一個,下巴變尖變窄,長出了山羊的胡須。
他蜷縮在地上,一點一點變成了山羊的模樣。
游風話音剛落,七只山羊裏的一只毫無征兆地叫了起來。
“咩。”
“咩。”
它叫了兩聲,突然倒地,四肢抽搐,沒多久就沒了動靜。
祝乘眼皮跳了跳,猛然回頭。
池聽也轉過頭,與祝乘視線對上。
“出事了。”
“走,去甲板。”
三個人腳步匆匆,從三層船艙上到了甲板。
還沒等走近,男人的哀嚎先一步傳了過來,帶着痛苦與絕望,倒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嘴不停嘔吐。
從他身邊經過的船員沒有一個人停下,宋淇站在很遠的地方,冷眼旁觀。
另外幾個人沒在甲板上,連柯梵也不知道去了哪裏。
祝乘快步沖到男人面前,屈膝跪下,伸手搖晃着男人的身體。
“喂!”他的語氣有些慌亂,“你怎麽了?”
男人搖頭,咳嗽聲不停,喉嚨裏有東西堵住,胃抽搐着,“哇”的一下吐出一大攤黏糊糊濕漉漉的羊毛。
男人大口喘氣,吐出的羊毛越來越多,帶着星星點點的血沫。
“他違規了。”
宋淇在祝乘身邊蹲下,伸手探了探男人的鼻息,側頭,對祝乘露出一個很和善的笑容:“離他遠一點吧,萬一被拖下水了就麻煩了。”
祝乘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地上的男人出氣聲越來越小,羊毛在他腦袋邊堆了一地,将他的半個身子都給掩埋,最終徹底沒了呼吸。
這是第二個死去的人。
是第二只死去的替罪羊。
宋淇看着祝乘:“怎麽了?”
他看不見祝乘眼底的警惕,也沒感覺到池聽和游風散發出的敵意,自顧自地說着:“有人在這裏死去不是很正常嗎?祝乘,他不死,死的就是我和你啊。”
話還沒說完,衣領被人從後面揪住,宋淇踉跄着起身,臉上毫無防備地挨了游風一拳。
“宋淇!”游風抓着他的衣領,咬牙切齒道,“你到底要害死多少人才滿意?!”
宋淇的頭被打得歪到一邊。
他擡手擦去被擦破嘴角邊流出的點點血跡,嗤笑一聲,看着游風那雙憤怒的眼睛。
“火氣這麽大啊。”宋淇推開游風拽着自己的手,理了理衣領,“做出這幅樣子是為了減輕自己的愧疚麽?游風?”
游風的臉刷一下變得慘白。
池聽沒興趣看他們兩個人打架,游風沖出去後他來到祝乘身邊,翻過地上男人的屍體,在一堆羊毛裏找出了這人的卡牌,卡牌上寫的是暴食。
吐出的羊毛中摻雜着還未消化完畢的不知名肉類,腥膻味沖得池聽頭昏。
“是羊肉,”池聽扔掉了卡牌,“他吃了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