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替罪羊(八)
第0018章 替罪羊(八)
最後一天。
羊還剩下五只。
船長舉着望遠鏡眺望着海平面,看了半天放下來,轉身面對船員和祝乘幾人:“我們馬上就能靠岸了!”
他說這話時眼裏的興奮不似假,船員中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和附和聲,祝乘混在最後,将身旁人的神色盡收眼底。
沒有激動,沒有欣喜,只是像木偶一樣鼓掌歡呼,沒有自己的情緒與認知。
老人在他身旁,隔了幾個人,表情滿是擔憂。
祝乘留了個心眼,側頭和池聽低聲說話:“那個老頭看起來不太對勁。”
池聽下意識地看過去,眼神暗了暗:“是有點可疑。”
游風和他們離得不近,此刻聽完船長的話後松了口氣,只要熬過今晚,他們的任務就算完成。
但船長的下一句話讓他們暫時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來。
“不過有個壞消息,”船長環顧一圈,人群安靜下來,他才說下去,“這一個多月來,我們的糧食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還剩下幾只羊和幾袋幹豆子。”
祝乘心裏咯噔一下,擡頭死死盯着最前方的男人。
船長對上他的視線,古怪一笑:“為了犒勞各位,今晚,大家可以吃羊肉。”
人群沉默了一瞬,爆發出更大的歡呼,不同于剛才那次,這次明顯要激動很多,甚至有幾個船員已經向祝乘幾人看了過來,眼裏是毫不掩飾的貪婪與渴求。
池聽的臉色沉了下來,抓住祝乘的手腕将他往自己身後藏。
祝乘聽見他開口,不帶一絲感情:“這是要動手殺羊啊。”
話是這麽說,幾人心裏卻很明白,所謂的殺羊就是對他們下手。
“就知道這次任務不會這麽簡單,”祝乘望着朝他們靠近的幾個船員,“還真是好大一個驚喜。”
游風和柯梵也回過神,警惕地看向四周。
船長說完那句話就走了,老人拄着拐杖跟上去,留下甲板上的衆人。
水手虎視眈眈地盯着他們五個人,一雙山羊眼裏是藏不住的急切。
“池聽。”
被自己抓住手腕的人掙開,反手捏了捏他的手背,帶着幾分安撫的意味。
祝乘緩慢地向後退去,一邊在腦海裏快速思考着對策。
池聽誤會了他的意思,将他的手抓得更緊了。
兩撥人就這麽互相對峙着。
一個水手動了動,踩着甲板一步一步走向池聽。
池聽面色不善,在心裏計算着要用多大力氣能将這人一腳踹飛出去。
他的想法并沒有得到實施,水手從他們身邊經過時并未做片刻停留,徑直走向了船艙。
其他水手緊随其後,從五人身邊走過。
待最後一個水手也消失後,柯梵和阿雅還緊抓着對方的手,後背的衣服被汗水打濕黏在了肌膚上。
游風的臉色也不太妙,他那一頭紅發多日未打理顏色都有些暗淡。
祝乘的手腕還被池聽抓着,他試着往外掙,沒用,也就任由池聽去了。
“他說的......是什麽意思?”
畢竟是新人,先前目睹了宋淇和張恒的死亡,現在又被船長近乎威脅的話吓到,柯梵深吸了口氣,心裏到底還是有些害怕:“我們會被殺掉麽?”
“不出意外的話,是的。”
游風想起船長從自己身邊經過時,腳踩着甲板上發出的清脆“噠噠”聲。
離任務規定時間越近,這艘船上人員的山羊特征就越發明顯。
柯梵這下是真說不出話來了。
一片死寂中,祝乘開口了:“沒那麽糟糕。”
剩下幾人看向他。
祝乘很冷靜,冷靜到有些過頭了:“他剛才說今晚允許水手吃羊肉,言外之意就是今天白天我們都是安全的。”
他這話點醒了其他人。
“也就是說,我們在白天是絕對安全的,到了晚上才會被追殺。”游風輕聲說道。
池聽也明白了祝乘的意思,握着祝乘的那只手松了點力氣,還是沒将他放開。
他轉過頭:“你想到辦法了?”
“老實說,并沒有。”
他如此直白,倒把池聽給整愣了,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祝乘笑了下:“只是沒想到一個比較溫和的辦法而已。”
意思就是他有辦法。
“在夜晚來臨前,先殺掉這艘船上所有的NPC。”
此話一出,最先反對的是游風:“你瘋了?動NPC?這個世界崩塌了怎麽辦?”
“沒有那條規則規定我們不可以對NPC動手吧?”
祝乘掃了他一眼:“還是說,你要在房間裏乖乖待到晚上,等那些怪物來殺你?”
游風被他堵死了命門,轉過頭,面上的表情明顯是不贊同,卻也沒再多說什麽。
池聽垂下腦袋,看着手裏握着的那截腕子。
他晃了晃,将祝乘的注意力拉到自己身上:“這就是你想出來的不溫和的解決辦法?你膽子夠大啊。”
“不是你說的嗎?”
祝乘湊近,語氣裏滿是揶揄:“我們可以反殺NPC。”
這還真是他說的。
于是一個荒謬又大膽的計劃産生了。
離天黑還有十個小時,在這十個小時裏,水手不能對他們動手,他們卻可以找機會殺掉那些人,十小時後夜晚來臨,到時候五個人只有逃跑的份。
“你這計劃靠譜嗎?”
從甲板走到船艙,游風擔心了一句,還是問出了口:“你确定我們能殺NPC?”
祝乘沒回答,就近拉開一間房。
門被打開,裏面的人顯然沒料到他們會闖進來,愣神間被祝乘一棍子敲在了腦袋上。
水手連聲音都沒發出來,兩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祝乘扔掉棍子,彎腰拖着人來到過道。
“扔海裏去,”他這話是對游風說的,轉頭面對柯梵和阿雅兩個女生時多了點耐心,“別害怕,能打就打,打不了就跑。”
身後,游風任勞任怨地拖着水手的屍體扔到了海裏。
交代完後,祝乘和池聽朝第三層船艙走去。
“看不出來啊祝乘,”池聽笑着,掂了掂手裏的鐵棍,“你還有當反派的潛質呢?”
“這叫自我防衛。”
祝乘說得一本正經,一點也不心虛。
兩個人如同上門催命的惡鬼,一間房一間房的敲過去,沒過多久船員就被他們搞定了大半。
第三層還有最後一間房。
祝乘身上臉上都帶着血,眼底帶着詭異的興奮,擡手叩響了門。
叩叩。
門後很安靜。
祝乘和池聽拎着棍子等在門外。
約莫過去了十分鐘,眼前這扇門後才傳來腳步聲,聽上去很不情願,磨磨蹭蹭老半天才走過來,又等了半分鐘,房門才打開了一條縫。
老人躲在門後,警惕地看着門口的兩個人
他問:“你們想做什麽?”
池聽沒回答他,老人察覺不對,正要關門,被他擡手撐住房門。
池聽舉起手裏的棍子,從老人眼前晃過去。
他笑得極其惡劣:“聊聊?”
不等老人拒絕,池聽手上發力硬生生将門給推開,在老人出聲前一把捂住他的嘴,推搡着将人掼倒在地。
祝乘跟在後面鎖上了門。
“唔!唔!”
老人瞪大眼睛劇烈掙紮着,被祝乘扔到面前的棍子吓得一哆嗦,掙紮的力度小了許多。
祝乘左看右看,沒找到合适的綁人工具,幹脆蹲下身,歪頭笑眯眯地看着眼神驚恐的老人:“不要緊張,我們不是壞人。”
池聽一只膝蓋壓在老人背上,使力抵着不讓他從地上爬起來,捂着老人嘴巴得手松開,頗為嫌棄地在身下這人的衣服上擦了擦。
他沒收力,捂得老人臉都紅了,好不容易得到解放,池聽的手一拿開就大口喘氣,緩過來後怨恨無比地盯着祝乘的臉。
“你們到底想做什麽?”老人惡狠狠地威脅道,“如果是來找我求情的,那你們想都不要想,沒有一只山羊能從這艘船上活着離開!惡魔沒有資格得到原諒!”
他激憤的樣子成功逗笑了房間裏的兩人。
池聽換了個姿勢,一屁股坐在老人背上,也不管身下這人的叫罵與哀嚎,晃着棍子漫不經心地開口:“誰說我們是來求情的了?”
老人被他坐的那一下搞得胸口一悶,不管不顧地咳嗽起來,唾沫橫飛差點濺到祝乘臉上。
祝乘嫌棄地往後躲,學着池聽的樣子坐在地上,支着下巴聽老人罵自己。
或許是這個世界的背景設定,老人罵起人來倒是沒現實世界裏的那些髒話種類豐富,翻來覆去的就是一些相同的話,什麽“我不會原諒你們”“山羊都是惡魔”“它們讓我失去了自己的清白”“你們會受到懲罰”,聽了沒一會兒就厭煩了。
祝乘耐下性子等他罵完,老人罵夠了,祝乘也聽夠了,從一旁的桌上拿了杯水遞給他。
老人瞪他一眼,偏過頭不理會。
池聽不動聲色地将身體往下坐了坐,再次收獲一陣咳嗽聲。
“罵完了?”池聽用棍子點了點老人的腿,“那就輪到我了。”
老人感到不妙:“你要對我做什麽?”
“殺人滅口啊。”祝乘輕笑,回答了老人的話。
老人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又開始掙紮,費力地往上擡了擡,就被池聽又壓了回去。
“別亂動。”池聽不耐煩地戳了下老人的大腿,棍子一頭對準他胯下,“到時候打偏了就麻煩了。”
還打偏?!
老人徹底慌了,剛才罵人的氣勢全無,哀哀叫着求兩人放過自己:“不不不,不,你們不能殺我,我,我什麽都沒做,都是山羊——對,都是山羊的錯!是它們勾引了我!是它們!”
“死到臨頭了還撒謊?”
祝乘涼飕飕地瞥了他一眼:“山羊要是主動引誘你們,那豬還能講人話呢。”
老人拼命搖頭,被池聽手裏的鐵棍吓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起來。
“不關我的事啊,真的不關我的事啊,是船長,是船長,不,是惡魔!是惡魔附在船長身上了啊!”
池聽擡起的棍子停在半空,嘴角微不可察地掀起一點弧度。
套出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