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異常(一)
第0021章 異常(一)
薩摩耶趴在角落,屁股對着岑珩,耳朵一耷裝聽不見。
岑珩黑着臉,手裏拎着一只拖鞋,被小狗咬得到處都是洞。
“煤球,”他沉下聲音,“轉過來。”
煤球搖了搖尾巴,心虛地轉過腦袋,一臉讨好地看着岑珩吐舌頭。
岑珩用拖鞋指着煤球的鼻子,抓着它的耳朵教育:“好小狗是不會咬爸爸的拖鞋的,你是只壞小狗!”
煤球“嗚嗚”叫了幾聲,擡起爪子按在岑珩那只手上,晃着腦袋一副“我不聽”的樣子。
祝乘拿着一個玩具球捏了幾下,柔軟小球發出“叽叽”聲,成功吸引了煤球的注意,站起來搖着尾巴就要往他這裏湊。
岑珩更氣了:“回來!不許過去!”
祝乘趁機摸了幾把煤球,很是敷衍地安慰了幾句岑珩:“差不多就行了呗,孩子還小,小狗懂什麽。”
“它還小?”
岑珩瞪大了雙眼,拖鞋在薩摩耶的屁股上拍了拍:“它這體格子晚上睡覺能把我壓死,你說它小?”
祝乘躲避着煤球熱情的口水攻擊:“我說年齡。”
得到了想要的玩具,煤球心滿意足地在祝乘褲腳留下一簇狗毛,叼上玩具小球自己晃悠着去一邊玩,經過岑珩時不忘用頭撞一下他的小腿。
岑珩捏緊了手裏的拖鞋。
打又舍不得,說又聽不懂,憤怒而無力的煤球父親放棄了教育兒子,踩着那只造型奇特的拖鞋和祝乘在地毯上坐下。
小狗玩球的聲音從角落裏傳來,岑珩手裏的遙控器摁得飛快,一邊搜索自己想看的節目一邊和祝乘說話:“你剛才說想養狗?怎麽那麽想不開?”
“狗可愛,好玩,能提供情緒價值,”祝乘随手拿了一只放在地上的狗玩具,摸到一手口水後又放下,轉頭全部擦在了岑珩的衣服上,“煤球不就是嗎?”
岑珩嫌棄地往旁邊躲開祝乘伸過來的那只罪惡之手,聽見他的話後,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十分神在地說:“年輕人,狗只有看別人養才最有意思,等你真的養了,就會發現前輩說的都是真的。再說了,你怎麽突然想養狗了?我記得你對這些不感興趣啊。”
祝乘埋頭在手機鍵盤上打字,找了個借口道:“看見你家這只突然就想養了。”
“那還不簡單,你帶回去喂兩天呗。”
岑珩喊了幾聲自家的狗,煤球的耳朵抖了抖,一張狗臉上挂着笑,玩具小球不知扔到了哪兒,現在兩只爪子裏抓的東西讓岑珩壓下去的火重新燃起。
“狗東西,”岑珩“噌”一下站起來,“把拖鞋給我放下!”
煤球反應比他快,叼起拖鞋就往卧室沖。
祝乘看着飛過去的狗和追過去的人,養狗的興趣一下沒了大半。
岑珩說得沒錯,養寵物還是看別人養有意思。
經過十幾分鐘的惡戰,岑珩成功奪回了自己命運多舛的拖鞋,代價是手上沾滿了狗的口水。
罪魁禍首吐着舌頭跑到祝乘身旁,企圖通過幹爹的救贖來逃避懲罰。
祝乘撓了撓他的下巴,餘光瞥見洗手回來的好友。
“你今晚要不去我家吃飯?”薩摩耶被摸舒服了,眯着眼睛尾巴搖得歡快,“正好我爸要炖魚。”
岑珩甩着手上的水:“我就不去了,我得在家帶狗子,對了祝乘。”
岑珩想起了什麽,撅着屁股在電視櫃下方的抽屜裏翻找,一臉興奮地舉起那張傳單。
祝乘眯着眼睛,念出了傳單最上面的幾行字:“心理與生理雙重刺激,帶給您最完美的鬼屋體驗......憑此傳單可享優惠,雙人半價......喲?你還不死心啊?忘了之前去游樂園的鬼屋,被那兒的工作人員吓到飙高音?”
“那是意外!”
塵封已久的記憶被好友再次提及,岑珩紅着耳根反駁:“我已經成長了。”
“哦?”祝乘不懷好意地看着面前故作淡定的人,表情瞬間變得驚恐,擡手指着他身後,“岑珩,你後面,有東西。”
岑珩本就有點害怕,被祝乘一句話吓得“嗷”一嗓子跑過來,不管不顧地撞開閉了眼已經睡着的薩摩耶,躲到祝乘身後。
他抓着祝乘的肩膀,聲音都在發抖:“是是是是什麽?活的還是死的?男的還是女的?生物還是非生物?祝乘?祝乘?你說句話啊?”
“岑珩。”
祝乘的聲音很輕:“他過來了。”
空氣安靜了幾秒,緊接着,身後的人将他抓得更緊了。
“不要過來啊啊啊啊!”岑珩鬼哭狼嚎,“不要吃我!”
被擠開的煤球擡起腦袋看了一眼瑟瑟發抖的岑珩,又趴回去。
呵,膽小的人類。
祝乘忍住想笑的沖動,清了清喉嚨,掐着嗓子拖長了音:“你看不見他嗎?他說,藏好了嗎?他要來抓你喽——”
氣氛拿捏得非常不錯,如果不是最後實在沒忍住笑出了聲,或許還能欣賞到岑珩滿屋子亂竄的場景。
“祝、乘!”
岑珩咬着牙,掐住祝乘的脖子死命搖晃:“有你這樣的嗎?”
祝乘笑得不能自已的同時還不忘辯解:“我這不是在幫你練膽子嗎?為了下一次的鬼屋之行提前練習,這樣你就不用再飙一次高音來吓鬼了。”
“這是壯膽嗎!”岑珩怒吼,“這是驚吓!”
“錯了錯了,要呼吸不了了......”
“我今天就要替天行道掐死你個惡趣男!”
“我靠你要取我命!”
......
等鬧完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煤球睡着了,打着小呼嚕肚皮一起一伏。
和岑珩約定好下周末去鬼屋後,祝乘打車回了家。
一進門,魚湯的香味從廚房飄出來,祝乘嗅了嗅,扯開嗓子叫了一聲:“爸。”
穿着粉紅色圍裙的中年男人從廚房探出半邊身子,望着玄關處換鞋的人:“回來了?”
“嗯,”他換好鞋,接過祝安手裏的鍋鏟,“我來吧。”
祝安沒給,揮着鍋鏟趕人:“去去去,別搗亂,陪你媽看電視去。”
被轟出廚房的人灰溜溜地回到客廳。
楊晴女士正在給花修剪枝葉,見到兒子後,下意識擡頭看向廚房,心下了然:“被你爸趕出來了?”
祝乘要面子:“我那是——自己出來的,陪媽媽看電視是一個好兒子的基本修養。”
楊晴被祝乘的俏皮話逗笑了,上手摘去多餘的枝葉,指了指電視遙控器:“行啊,那你幫我找點輕松溫馨的親子綜藝看。”
“好嘞。”
祝乘捧着遙控器,撸起袖子興致沖沖地開始調臺。
“你為什麽要和我離婚?”
“因為我愛上了其他人!”
一打開電視就被怼臉鏡頭硬控幾秒,狗血臺詞更是讓祝乘走不動道。
聽見臺詞的楊晴停下了手裏的動作,面色古怪地看着兒子。
祝乘果斷換臺。
“中年男子為愛揮刀自宮,只因他所愛之人的特殊癖好。被毀掉的兩個家庭,破碎的父母,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扭曲?盡請收看今日的霧都夜談......”
楊晴手一抖,剪下了開得最豔的那朵花。
祝乘抹了一把不存在的冷汗,沒等主持人念完就切了下一個。
一張泡得浮囊的臉出現在鏡頭裏,只有眼白的眼睛盯着屏幕外的人。
好嘛,女鬼突臉,法治欄目變恐怖片。
楊晴看不下去了,放下剪子:“乘乘,放點音樂吧。”
祝乘也看不下去了,順着楊晴的話切到音樂節目。
一個穿着打扮非常具有恐怖片氛圍的歌手站在舞臺上,開口就是一嗓子尖叫,聽得祝乘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
聽清歌詞後他更沉默了。
誰能告訴他為什麽夕陽紅歌單裏會出現恐怖童謠?
“吃飯了。”
祝安的呼喚成功拯救了即将被祝乘大卸八塊的電視機。
音樂節目播放着純音樂,魚湯很鮮美,捧着碗喝湯的祝乘和父母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
祝安給他夾了一筷子菜,一邊和他提起最近發生的事:“我聽小岑說,你們公司外面有個瘋子拿刀砍人?”
“不是瘋子,”祝乘挑着菜裏的蒜片,“是個失戀的人。”
祝安皺了皺眉:“失戀了就能随便砍人了?你以後可不能這樣。”
楊晴在挑魚刺,對祝安的話并不十分贊同:“咱們乘乘是那麽極端的人嗎?你一天不盼點兒子好,盡想一些亂七八糟的,再說了,他連對象都沒有怎麽失戀啊?”
祝安舒展了眉頭:“也是,他連對象都沒有。”
祝乘捧着碗,心情複雜,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決定低頭吃飯。
“對了乘乘,”楊晴放下勺子,笑眯眯地看着埋頭喝湯的人,“你有沒有喜歡的人啊?有的話帶過來給媽媽看看,媽媽幫你把把關。”
“你就別瞎操心他了,指望咱兒子談戀愛不如指望咱家養的那只烏龜。”
祝安接過楊晴的碗給她添了點飯,對祝乘揚了揚下巴,意思是要不要添飯。
雖然看起來并不想詢問,因為他爸甚至不願意聽他回話就給他扣了一勺子飯在碗裏。
“你給他盛那麽多他吃得完嗎?”
“大小夥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多吃點怎麽了?他小時候甚至能吃一頭豬。”
“我說你這人說話怎麽那麽不中聽?”
“哎呀好了,吃飯吃飯。”
一朵蔥花浮在魚湯上,當着祝乘的面沉底。
聽着父母的對話,他突然覺得談戀愛這件事有必要提上日程了。
雖然沒有什麽實質性的好處,但能惡心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