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對了,你為什麽老是叫他羚羊啊?”

樂寶打工的奶茶店裏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店內放着的音樂都聽不清了。此時三個人正坐在店裏喝着樂寶請的檸檬水,紀初一頭霧水地問了他這個問題。

他也沒想到從剛才的大雪人裏鑽出來的是一個這麽一個養眼的小夥子。

而且這個林樂寶,雖然長相不賴,但他身上的氣質是越看越喜人的那種。這個說法或許有點莫名,但事實如此。

林樂寶剛打工完口渴壞了,一口氣吸掉了半杯檸檬水,被問話後才松開吸管,呼出一口氣看向紀初。

“對呀,”林樂寶看了看在場的第三個人,說:“他就是林炀哇。”

“哦——”聞言,紀初拉長音回答,一邊連連點了好幾次頭。

他好像發現了一件事情

這個林樂寶竟然完全沒有發現藺柏他哥此時就坐在自己面前。妙啊。

這頓是林樂寶請客,剛才他豪氣地讓自己的兩個好朋友随便點,沒想到林炀一出手就下單了檸檬水。

反倒弄得請客的林樂寶有點不好意思了,雖然檸檬水是真解渴。人家剛才明明還幫了自己來着。

林樂寶看向了坐在對面的林炀。

藺炀才不想放任紀初的話題繼續下去。他轉頭,溫和地詢問林樂寶:“你平時都在這裏兼職嗎?”

“不是的,只有這一個星期。”林樂寶認真回答。

他原本就喜歡這個外國朋友,今天過後,更是對眼前的這個人有一種發自內心的特殊好感,看向他時,眼神都是亮晶晶的。

不過林樂寶這人原本也屬于天生容易對任何人都産生好感的體質就是了

他對藺炀特別坦誠:“因為我最近想要給朋友買很好的生日禮物。”

紀初照例插嘴進來:“哦?什麽朋友這麽重要啊?”

林樂寶說:“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

藺炀反而要好奇了。林樂寶這麽多朋友,原來還有最好的那一個呢?

……

林樂寶和藺炀他們在奶茶店門口分別後,一個人回了宿舍。

剛走到他們宿舍門口,林樂寶從口袋裏掏鑰匙,就聽到門裏面傳出來飛機哥的聲音。

大聲得連他站在外面都聽到啦。

“反正我忍不了了!……你不說就我去說!”

林樂寶沒掏到口袋裏的鑰匙,把背後的書包翻過來正面接着掏。

此時也同樣在宿舍裏面的玲姐正皺眉看着飛機:“我說你能不能安靜點?你現在這樣有用嗎請問?”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剛才要給這個豬隊友看那條動态了。

飛機還氣不過地質問玲姐:“那你的意思,難道我們要看着他往坑裏跳啊?憑什麽不能說?……”

這件事一開始還是玲姐告訴他的。玲姐朋友多交際廣,偶然在某小紅軟件上刷到了楚婧和藺柏在溫泉山莊穿日式浴衣一起拍的合照。

是個人都能看明白那照片是怎麽回事了。

飛機忽然問玲姐:“你說一根筋的人知道自己一根筋嗎?”

玲姐剛想說什麽,就聽旁邊門鎖響起小而清晰無比的咔噠一聲。

他心神一震,剛才還争執的兩人仿佛同時被按下暫停鍵,這一秒整個宿舍裏瞬間安靜如雞。

門打開,後面的林樂寶進來:“我回來啦。”

“包子,”玲姐惡狠狠地給飛機使了個眼色,一邊如常地說:“你回來這麽早,一會吃飯去?”

“好啊,我就是回來拿飯卡的!玲姐要帶飯還是下樓吃?”

“幫我帶飯,一飯炒粉。”

“好!飛機哥?”

林樂寶換完鞋擡頭一看,眼前站着的飛機哥一臉心事重重的便秘表情。

他腳步不由一頓,小心問:“飛機哥?”

“我……”

對站在他面前的這樣一個樂寶,好像只是連簡單開句口良心都會很痛。

不行。開不了口。飛機沉默半晌,悶悶不樂地說:“我要揚州炒飯,大份,加腸加蛋……算了還是加雞排吧。”

林樂寶一口答應下來,那邊玲姐又轉而跟他聊起了別的話題。林樂寶走過去自己桌子上放下包,一邊應着玲姐一邊去陽臺想要洗把臉。

扮了一早上的大雪人,即使在這種天氣下他還是流汗了。

林樂寶總覺得剛才飛機哥好像是有話沒有說完。

因為這人現在不知怎麽又跟上來了,就站在林樂寶旁邊一步之遙的地方吞吞吐吐。

剛從水龍頭邊擡起頭的林樂寶一眼就看見了他。

“下午還兼職嗎?”飛機哥問。

“下午沒有哦。”

“哦……”此時的飛機怎麽看怎麽有一種沒話找話的意思:“咦,你跟我說過藺柏的生日是什麽時候來着?”

“是下周末啦!”

“哦哦。”飛機随意靠在洗手臺邊,顯得有點心不在焉,語氣飄忽:“你說你,費這麽大勁給人家送禮物,就沒想過你送的那個人他萬一……”

有另一種腳步聲停在了門。玲姐插着雙手靠在門框上,眯眼盯住飛機。

飛機噎了一下。

“……他萬一不喜歡呢!”

林樂寶不解地發出一個圓潤的:“啊?”

“你想啊,你這段時間花了多少時間和精力咱們都有目共睹,這麽含辛茹苦的就為了這一份禮物,萬一最後結果不太好,不是很、很……”他想說浪費這個詞,但是看着林樂寶的臉,他說:“很不值得,樂寶。”

他是真替樂寶不值。

林樂寶理解他的字面意思了,哦着嘴巴,一臉似懂非懂。

看他這樣,飛機越發覺得自己找對了方向,越說越手舞足蹈:“而且你還在禮物上刻了字!他要是真不喜歡一不能退換二還不能送給別的人!咱說這屬實就是沒必要啊!”

林樂寶點頭點到了一半,他頓住:“飛機哥,你怎麽知道我刻字哇?”

口若懸河的飛機在這裏差點嗆了一下,才理不直氣壯地學林樂寶的語氣:“你自己說的哇!”

林樂寶順利被蒙住了,了然地點點頭:“哦哦哦。”

然後他又問:“那飛機哥,你的意思是不是我要多努努力,再多買幾份備用啊?”

飛機瞬間一臉便秘加重的表情。

門口的玲姐白眼上天。

“啊啊啊!林樂寶!”飛機哥以頭搶牆:“我的意思是!咱們就不能選那種低一檔次的、留點餘地的禮物嗎!懂我意思了沒!”

“懂了!”

“能做到嗎!”

“……”

“回答呢!”

“不能的,飛機哥。”

飛機見狀直接撸袖子,他還想加強我方據理力争的力道,林樂寶忽然輕輕說:“我不要給自己留餘地。”

他輕輕甩掉了手上的水。

水珠滴落池底的聲音在這一刻的陽臺上變得如此清晰可聞。

在場的兩個人變得鴉雀無聲,或發呆或驚訝地看着眼前的林樂寶。但他剛才确實是說出了那樣的話。

“因為他真的很優秀啊。”林樂寶說,他低着頭。

我知道的。

我撞的就是南牆。

不那麽做的話,就永遠沒辦法結束了。

誰都清楚要及時止損的事情,人人都想做聰明人,只有林樂寶想要固執地笨下去。他不計較得失,他毫無保留。

自不量力也要送,以卵擊石也要送,癡人說夢也要送。

“我要送的,飛機哥。”向來軟和的語氣中帶着令人動容的堅定,他說:“我要送。”

如果不這麽做的話他就什麽都沒有了。

飛機之前忍了這麽久,既然一朝想好要開口那他必然是下定了決心,然而這一分鐘他才恍惚意識到原來自己的決心在這樣的林樂寶面前顯得那麽小。

林樂寶是心寬,但他又不是真的傻子。他知道藺柏最近的異樣,知道郎才女貌怎麽寫,知道從一開始就想去的地方很可能壓根就沒有自己的位置。

他低低的聲音讓飛機怔愣在原地。這讓他感覺……林樂寶跟他想象中也有不一樣的地方。

能怎麽辦呢,自己不好看,也不優秀,甚至還沒什麽拿得出手的閃光點,丢進人堆裏瞬間就找不見了。連站在藺柏身邊都土得跟他格格不入。

他是快樂難抑的小蠅子在一束皎白月光裏悶頭亂轉,滿心自以為在追逐月亮。

他是活于陰暗的野蔓心思纏亂地攀上最高那堵破牆,以為自己可以觸碰太陽。

他還是當年那個喜歡跟在藺柏身後的小胖子。從來都沒有變過。

林樂寶擡起頭時,重新恢複了一副無憂無慮的表情:“那……我就先去食堂啦!等我回來!”

直到門外伴随一聲“掰掰”的關門聲響起,陽臺上的飛機才回過神。

他心情一下變得百感交集,很想嘆氣,不停嘆氣。

怎麽會這樣?樂寶啊。

身後傳來玲姐涼涼的聲音:“現在你懂了吧?他和我們不一樣。”

他沒有奢望過唯一。因為他根本沒成為過那個唯一。

一切只是以前追逐在藺柏身後的那個小胖子,還在執拗地追逐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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