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一更)

第23章 (一更)

生日宴會,不開泳池趴也不請小明星,把晚宴地點搬到了山頂一幢風光特致的別墅,受邀的也都是圈子裏的新秀。

紀初剛在這裏轉了一圈就已經開始有點困了。外面有一個曠闊的庭院觀景臺,他端着了酒站在玻璃欄杆邊看風景。

“哎,紀初!怎麽你都來了,炀哥今天沒來啊?”一個聲音出現在身後。

說這話的那人還在四下張望,語氣中是顯而易見的失望。紀初喝了口酒,才悠悠開口:“開玩笑,我現在和藺大少爺怎麽能一樣,藺炀現在忙得不行,見他可使得預約的,你以為啊。”

說完話,他餘光裏瞥見了幾步外今天主人公的身影。

藺柏正領着楚婧走進來。

旁邊的人接着紀初的話說道:“他們公司下面的人都已經開始喊‘小藺總’了。”

“藺炀現在可是如日方升……”

傳聞也不全然是空穴來風。藺炀現在擔任的職位頭銜是TA,通俗來講頭銜是技術助理。這個位置特殊在于,它并不是一個長期的職位,甚至不是一個固有的職位。

在特定一段時間裏只跟在CEO身邊做類似特助的工作,出入均和管理層共事,可以說是另一種形式的言傳身教了。一般這些人在之後就會跳出來領着自己的團隊開拓新興領域的項目,打新江山。

相比而言的,一直在國內的藺家二公子到現在也只在集團裏混了個中層。雖不能說不優秀吧,但相比之下多少就有些平平無奇了。

何況紀初還知道,就在宴會前天藺柏還因為打人被藺父緊急叫回來訓話。自己生日前還能鬧出這種新聞,真是……

“在聊什麽?”今天宴會的主人,藺柏的聲音在一旁響起。

“剛才聊到炀哥了,”一開始跟紀初說話的那人回答:“藺柏,今天生日快樂啊!”

藺柏臉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紀初也笑而不語,借着酒杯掩護,饒有興致地觀察起了藺二臉上哪一塊有沒有遮瑕的痕跡。

……

此時的別墅之外。

聽電話裏的宋白師兄說的,他今天好像有事,但是他讓一個朋友把林樂寶帶進來了。

打扮明豔的女孩子從車裏出來,身後車門自動合上。她撩着長發問林樂寶:“你自己一個人進去可以嗎?”

林樂寶正在環顧四周這些五花八門令人咋舌的豪車群,他忙道:“可以的。不好意思,今晚麻煩你了。”

“麻煩什麽。”她擺擺手,又一次上下打量了一遍林樂寶身上的裝束:“那個,你有什麽事就叫我啊,一會有空的話我順便捎你回去。”

那個女孩子特地拉來一個侍從,讓他領着林樂寶進去。她自己則施施然地扭頭往另一個方向走了。

她可是按照宋白的話把人帶到了。接下來要發生什麽就不關她的事了。

林樂寶跟在那個侍從的身後走進別墅區。

他從上大學起還是第一次進到藺柏a市的家裏來。

別說“家”了,林樂寶連酒店都沒見過這麽高奢寬敞的。就連簡單的一條走廊都極高且寬,處處彰顯高級感。人越是待在這樣高敞寬闊的空間裏,就越是容易覺出自己的渺小。

他跟在那人後面走的途中,偶然碰見路過的一隊擡着很多束玫瑰花進門的人。

因為數量極多,大片濃豔的紅色是從眼前流淌而過的。

林樂寶好像知道那些花是做什麽用的,不由多看了一眼,随後便收回了視線。

侍從一直要将他往宴會廳裏領進去。林樂寶看了看四周,他停下了腳步,有些小心地詢問對方能不能把藺柏喊出來。

“這……”那人為難地看了看裏面,最後說:“您稍等。”

然後他就進去請示上級去了。

林樂寶站在那個很高大的廳門外側,聽裏面傳來陣陣談笑和弦樂的聲音。

他一低頭就是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板,上面踩着自己那雙半舊的板鞋。林樂寶安靜地低頭盯着看了幾秒,又重新擡起頭,繼續等着裏面的人出來。

就在他還以為自己今天就要等不到藺柏的時候,就聽見了裏面由遠及近地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

林樂寶剛擡眼看去,藺柏的身影下一秒剛好出現在他眼前。

太好了。林樂寶舒了口氣,他還以為今天要見不到人了。

藺柏今天的裝束和平日迥然不同。他穿的是一身寬肩收腰的晚宴西服,利落筆挺,很襯他的氣質,顯得整個人氣度翩翩,卓爾不群。

和那身精致的裝束對比明顯的,則是他此時陰郁的臉色。

“果然是。”他一開口,聲音裏全是快要壓不住的憤怒煩躁:“誰讓你來的?!”

他聲音有些大,和着門內優雅的音樂聲,林樂寶縮了縮脖子。

但是今天的林樂寶連他的不耐和厭棄也一并預想到了,他擡起頭看藺柏,說:“是我自己來的……”

話還沒說完就被藺柏打斷:“夠了,現在別跟我說話。”

藺柏看了一眼宴會廳裏面,又轉回來皺眉看着林樂寶身上格格不入的裝束,口中還在不停地對林樂寶吩咐着:

“我先讓人先帶你去我房間,你給我好好待在裏面不準出來。林樂寶。我發現你現在真是膽子肥了……”

他壓抑着怒氣的聲音沒有給林樂寶留下說話的餘地。對林樂寶,他從來都習慣了直接通知而非商量。

藺柏不懂今天的林樂寶怎麽回事,一聲不吭偷偷跑過來就算了,現在又一直站在他面前動也不動。

他此時還不覺有異,不耐煩地伸手過去拉林樂寶過來。

林樂寶的人被他拉得往前,他自己又飛快地退後一步,站在原地看他:“藺柏。”

藺柏眉頭皺得更深,臉色已經有點吓人。

只有他伸出去的那只手看着有些僵硬。

“是我自己要來的,你別生氣。”林樂寶一雙安靜清澈的杏眼看着他:“說完幾句話我就自己走了。”

不對。林樂寶的表情不是這樣的。

沒由來的,藺柏心底某根極細極脆弱的弦被林樂寶現在不為所動的模樣觸犯到,發出令人頭昏腦漲的嗡嗡聲。

藺柏卻還沉浸在林樂寶反抗自己的事情裏。這一刻他才正眼看起了面前的人。

“藺柏,這是禮物。”

藺柏恍若未聞,表情僵滞,一動不動地死死盯着他。他在企圖從林樂寶的臉上中找到一絲自己熟悉的痕跡。

林樂寶一頓,彎下身把盒子放在地上。

他身形依舊單薄,腰杆卻挺拔堅韌,像被逆風摧折後重新執拗地直起莖稈的小草。林樂寶輕聲對他說話。

“謝謝你以前這麽照顧我。”

“祝你生日快樂。以後天天開心。”

他深吸一口氣,眼神中是柔和平靜的堅定。

“藺柏。我以後再也不會來煩你啦。”

第一次,林樂寶站在藺柏面前,卻好像是一個與他藺柏無關的人。這一天他忽然就失靈了,不聽藺柏的話了。

今天晚上站在他面前的人好像換了另一個林樂寶。

那是另一個他從來沒有見過的林樂寶,正在逐漸一點一點地展現在他眼前。

每一個字,林樂寶都是不避不閃地盯着那雙熟悉冰冷的瞳仁說出口的。

因為曾經在一起的時候那麽快樂,所以說再見時也要好好說。

過去的時光再怎麽深刻難忘,再怎麽難以取代,也已經死去了。藺柏很好,即使是到了這一刻林樂寶也是真的衷心祝他以後也好。

只是他不要再喜歡藺柏了。

林樂寶的最後一句話說出口後,心中有種出乎意料的平靜感。

像是知道自己已經降落地面,旅程到這裏就結束了。

拜拜,藺柏。

本來就是追逐與被追逐的不平等關系。本來就是只要他選擇放棄執拗,停下腳步,他們兩個之間就會漸行漸遠的關系。

林樂寶做出這個決定時,他甚至都沒把藺柏會不同意的這個選項考慮進去。

他太熟悉柏哥啦。以他的脾氣,或許會因為自己先選擇離開他而感到不滿倒是真的。即便以後會有幾分不舍,那點對林樂寶的不舍之于藺柏其他更重要的東西來說,也實在太輕了。

林樂寶對藺柏來說始終就是無足輕重。

而面前站着的藺柏表情未變,甚至于從頭到尾連身形都是巍然不動的,沒有哪怕一個字能令他動搖半分。讓人懷疑那番話他到底聽到了沒有。

平靜得已經有點不正常了。

“我讓人送你去房間。”藺柏硬邦邦地說。

但即使是很熟悉他的林樂寶有點看不懂他現在的表情了。

藺柏比林樂寶高。水晶吊燈的光線從宴會廳裏透出,他清冷的臉一半掩映在影綽光斑之下,另一半是陰影。仿佛斜斜地戴上一半面具。

見林樂寶不動,藺柏便伸手過來抓他,林樂寶退後一步。

“我已經說完了,現在要走了,藺柏。”

他說話間,藺柏伸向他小臂的手握空了。藺柏就維持着那個姿勢,擡起頭看他。

他忽而開口說,話音輕飄飄的,重複的是林樂寶剛才說過的:“以後不會再煩我?”

這一句聲音成為靜谧的出口。林樂寶點頭:“嗯。”

“走?”

他的人這才恢複了點以往的樣子,盯着林樂寶的臉,唇邊無聲地裂開一個笑來。

“你要走是嗎,林樂寶?”藺柏怒極反笑,語氣反而恢複平靜了。

仿佛聽見了什麽可笑的事情,藺柏直接當他的面笑了出來,他一口答應下來:“好,好。林樂寶,這是你自己說的。”

“好啊,好極了。那你就走吧。”

很怪異的經歷。藺柏感覺得到自己的臉上是笑着的,一顆心卻涼透了,他故作冷靜地在想最近自己是不是對林樂寶太過寬容了,才會讓林樂寶産生這種幼稚又好笑的想法。

他想起來以前他們兩個人在籃球場。藺柏喝水,故意轉向另一側不理林樂寶,當時的林樂寶立刻就颠颠朝那個方向去了。

這一招屢試不爽。一直都是這樣的,林樂寶害怕被自己抛下,就會一次又一次地追上來的。

他一直都那麽聽話,即使有什麽情緒,那也是無關緊要的小打小鬧,從來就不會讓他操心太過。

沒人會把那些氣話當真的。

到時候即使林樂寶想要回來,他肯定也會非常畏懼自己的憤怒。可是林樂寶是對的,他這一次是真的惹自己動怒了。

因為林樂寶怎麽能輕易對他說出那些話。他會知道自己生氣,他會追上來……

藺柏的人像被定在原地,他恍神了片刻。

等他回過神來時,面前的林樂寶已經轉身,只留給他一個正在走遠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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