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2017

蔣一天記得那會兒的天還挺熱的。

但他當時在房間裏只覺得冷，他視線裏是他媽抱着另一個他不認識的男人親密的說話，腦海裏想着他爸跟其他不同的女人逛街的畫面。

視頻挂了後，他爸還問他，“現在你相信了嗎，我們本來不想告訴你的，但既然這樣，你也長大了，我會跟你媽打電話讓她先回國，把手續辦了，這樣，我和你媽就都自由了，你也不用這樣成天亂想。”

“然後他們離婚了。”蔣一天說。

程凡靠過來，另一只手抱住蔣一天，臉挨在他肩膀上。

蔣一天也貼着他細軟的頭發，慢慢說，“他們徹底分開了，各自都開始新生活了，只有我，好像是多餘的。他們簽協議的時候問我想跟誰，我說随便，跟哪一個都一樣。最後我跟了我爸，因為我媽常年定居在國外，不方便。”

“我那時候也安慰自己，我想着，反正從小到大我也是一個人生活，現在也一樣。但是過了幾天我又覺得，不一樣，一點都不一樣，那種全世界只剩下我一個的感覺。”說到這裏，蔣一天語氣有點變調。

程凡立馬跟他說，“沒事，沒事，你有我，你有我。”

蔣一天應了，“啊，我現在有你。”

他又說：“但是那時候我想不開，我連在學校都待不下去，我生怕有人問我家裏的情況，所以我跑了，跑來了這裏。”

程凡輕輕拍着他的背，一下一下，慢慢的，很有節奏，讓人很放松，很安心。

蔣一天微微笑了一下，“這事兒已經過去了，我和我爸的矛盾現在主要是他要我去國外上學，高考都不讓考了，你說說過不過分，問都不問我和我姥姥。”

程凡輕輕拍着他背的手停了幾秒，又恢複如常。

他聽蔣一天接着說：“我才不會按照他規定的路線去走，他前十幾年沒對我上過心，現在就更別想控制我，強迫我按他的路子來走。”

程凡應了一聲。

“我又不是不把自己當回事兒，我有自己的計劃和想法，才不用他管。”蔣一天說，語氣堅定。

程凡繼續拍他的後背，一下一下的，有規律的節奏。

他說，“你想做什麽，我都支持你。”

蔣一天聽後沉默了，他把程凡拉開，看着他的眼睛，程凡也和他對視，看了一會兒，蔣一天低頭和程凡接了個缱绻的吻。

他們相擁親吻，在這個年三十的晚上。

年過完後，蔣一天又想起這一晚，他把他的過去都說給程凡聽了，他的所有程凡都知道了，那他也想了解程凡的，想知道程凡的曾經，知道程凡遇到他之前是怎樣生活的，他總是覺得和程凡不夠親密，總是覺得有時候會感受不到程凡心裏在想什麽，總是覺得程凡看他的眼神，太過溫柔，太過珍惜。

然後他就問了，“你呢？我好像一點都不了解你的家庭。”

程凡當時想了幾秒，随即不怎麽在意的告訴他，“我沒什麽特別的，一直都是你看到的這樣，你已經夠了解了。”

蔣一天聽完覺得有哪裏不對，但是也想不清楚哪裏不對，看着程凡明顯有些躲避這個話題的樣子，蔣一天只能失望的垂下眼，也不再提。

開學前一天，程凡跟程爸程媽說想跟蔣一天一起準備第二天一起去報道，他們表示沒意見，于是程凡提前一天把東西整理好，又去到了蔣一天家裏。

王姥姥給他開的門，一見到程凡就和氣的笑，會說一聲：“凡凡來啦？”然後就朝屋內喊，“一天啊，凡凡來啦。”然後，程凡就會看見蔣一天開心的迎過來，不管什麽時候，蔣一天見到他都是開心的，非常簡單的開心。

夜晚，他們赤裸着緊緊相貼，空調底下吹着溫暖的風，他們大汗淋漓的抱在一起，房間裏充滿交錯不斷的壓抑的喘息。

蔣一天緩緩退出來，擡起身，親了親程凡自己咬出印子的嘴角，濕潤的額頭，眼睛，程凡緩着勁兒，小聲呼吸着。

蔣一天摟住程凡，低聲問他，“去洗澡嗎？”

“你先去。”程凡小聲說。

蔣一天：“啊。”

過了一會兒。

程凡：“你去啊。”

蔣一天：“啊。”

又過了一會兒，

程凡笑了，“怎麽還不去。”

蔣一天閉着眼睛，低聲說，“我想抱着你。”

程凡小心的親了下蔣一天的眼睛，哄着他說：“那我們一起洗。”

浴室門也反鎖了。

程凡手指的輪廓印在隔間玻璃彌漫的水霧上，在這裏，程凡更加小心的不敢出聲，蔣一天把自己的手腕遞給他讓他咬，但另一個地方卻是截然不同的瘋狂。

又過了好多個一會兒，一直到程凡感覺自己要被這溫熱滾燙的水霧淹沒了，水聲終于停了下來，他才得以呼吸。

程凡換上蔣一天的睡衣，和他抱着入睡。

蔣一天睡覺時喜歡抱着他腰，整張臉埋進他的頸窩，不管是對着睡還是背着睡。程凡也喜歡他這麽抱自己，他真的無時無刻都能感受到蔣一天對他的喜愛，對他的依賴，他總是能在蔣一天這裏找到被需要的感覺。

好像真的，只有在蔣一天身邊，他是唯一的，是有意義的，是被愛的。

在王姥姥這裏，他才覺得自己可以是個孩子，可以感受到那麽一點珍貴的親情。

高三下學期，幾乎每天都有成堆的試卷和練習題要做，通常手上的卷子還沒寫完，上一張卷子裏的重點題型就要開始講了，班裏每個人都是兵荒馬亂的學習複習。

很多學生都在下學期的時候選擇了住校，但程凡和蔣一天還是走讀，他們更适應在彼此的陪伴下，和對方一起複習做題的形式，也習慣了，以往三年都是這麽過來的。

不過今年蔣一天的生日程凡還是給他過了，雖然很簡單，只是帶他去吃了一頓烤肉，吃了一個小蛋糕。

但蔣一天很滿足，也很興奮，晚上抱着程凡厮混到了三四點，最後繼續抱着累的下一秒就要閉上眼的程凡緊挨着睡覺。

天氣熱起來後，他們還是天天上天臺去。

天臺上已經長時間擺着一張中型折疊桌和兩個板凳椅了，王姥姥又給他們買了一把市場上用的遮陽傘，一開始蔣一天非常拒絕，但被曬了兩天後，連程凡給他用蒲扇一直蓋着頭頂也不管用，所以他還是用了這把非常大的市場專用遮陽傘。

在天臺上，遮陽傘下。他們一起給對方抽考，一起寫試卷，一起互相給對方檢查，背書，講題，這樣的複習時光對他們來說，竟然也感覺不到多累。

有時候寫題寫的疲倦了，就互相親親對方的臉，親親對方的眼睛，嘴巴，就好像又滿血複活了。

高三下學期過的忙碌，也過得飛快，很快到了百日誓師，很快到了高考的日子。

程凡有點緊張，蔣一天悄悄牽住他的手，用手裏的文具袋擋着，小聲跟他說：“不怕，你考的很好。”

周圍都是人，程凡也小聲說話，“還沒開始考呢。”

蔣一天挑眉輕輕笑，用非常肯定的語氣對他說：“你會考得好，我相信你。”那麽多的日子他們互相檢查對方的卷子，早就對彼此的分數了然于心。

這話把程凡的緊張感全都驅散了，甚至他還覺得好開心。

完了，這還沒開始呢，就已經提前激動了。

程凡，沉穩。沉穩。

蔣一天撞了下他的肩，程凡回神，看到蔣一□□他呲個大牙笑，跟他說：“我去那邊了，你加油。”

程凡輕輕點頭，也說：“加油。”

高考三天過的也很快，比想象中還要快，程凡走出考場的時候還有些恍惚，有點不真實。直到有一只手把他狠狠摟住。程凡吓了一跳回神。

蔣一天緊緊抱住他，幸好廣場上考完的學生們都在歡呼，擁抱，沒人會注意他們，于是程凡也擁住蔣一天。

他漸漸感覺到肩膀有點濕，低下頭看蔣一天，他用力把眼睛壓在程凡肩膀上，也不出聲，但程凡知道他在發抖。

程凡眼睛也有點紅，但腰上有力的勁道一直在，他輕輕拍着蔣一天的後背，一下一下的，有規律的節奏輕輕拍。

在嘈雜的人聲中，他們安靜的抱住彼此，安撫彼此。

程凡和蔣一天都在家裏一覺睡了兩天，程媽程爸難得的囑咐程陽不要吵到他哥。

王姥姥心疼外孫，怕一天餓着，時不時去房間看一眼，一直熱着飯等蔣一天醒了吃。

程凡先醒的，先給蔣一天發了消息才起床。

他醒的時候是上午十點多，程爸程媽還沒回來，程陽去上學了，家裏只有他一個人。

他有點餓。去廚房拿了點剩飯，炒了碗蛋炒飯給自己吃。睡了那麽久起來，他有點反應不過來，腦子也是迷迷糊糊的。

迷迷糊糊的炒了飯，吃完飯，洗完碗，坐在客廳發了好久的呆才反應回來。

高中生活徹底結束了。

他們的十八歲，充足緊張，又光速平淡的過去了。

程媽和程陽回來了，見到他醒了，程陽過來問他考的怎麽樣，程媽跟他說一會兒中午多吃點。

程凡跟程陽說，“還行。”

說完他看了眼手機，蔣一天也醒了，給他發了好幾條消息。

蔣一天：我也醒了。

蔣一天：我現在好精神。

蔣一天：其實我這兩天睡得斷斷續續的，一會兒醒一會兒又睡着。

蔣一天：姥姥給我做了好多好吃的。

蔣一天：我已經吃上了。

蔣一天：你快過來，有糖醋排骨。

蔣一天：還有小雞蘑菇湯。

蔣一天：程凡，快過來。我好想你。

程凡頓時笑出聲，低垂着眼，沒人看得見他眼中的愛意和溫柔。

程陽奇怪他怎麽突然笑了，問他怎麽了。

程凡關了手機，他說：“沒事，我出去透口氣，一會兒就回來。”

他要趕緊去看看他的寶貝。

他也想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