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盛晏是被鬧鐘震醒的。
他還沒有完全清醒,甚至眼睛都沒睜開,只下意識去摸手機想要把鬧鐘關掉。
可還沒摸到手機,震動聲就停止了,與此同時,盛晏指尖觸到了一個偏硬,卻又很有韌性的東西。
陌生觸感讓盛晏下意識睜開了眼睛,這才徹底清醒過來——
原來剛剛的鬧鐘是顧執奕手機上的,而此時此刻,他手指指腹貼着的正是顧執奕的胸膛。
不知是不是因為剛醒,顧執奕眉心微微蹙起一小道褶皺,看着比昨晚在酒吧時還要冷感,更是讓人窺不到半分昨夜的動-情模樣。
可盛晏腦海裏浮現出的卻是,這人昨晚被最誠實的本能渴望裹挾之時,黢黑眼眸中漫開隐忍侵略欲的模樣,還有響在自己而邊的,一聲聲沉啞喘息。
那聲音是有溫度的,燙得灼人。
視線相對,盛晏勾了勾唇,率先開口:“早上好,什麽時間了?”
今天周四,還是工作日,顧執奕有課很正常,其實盛晏也該去公司,不過他昨晚已經特意和助理溝通過,把必要行程安排到了下午,因此才沒有定鬧鐘。
盛晏本以為現在估計七點左右,卻不想顧執奕薄唇微張,低聲回答:“早,六點二十。”
嗓音還透着晨起時獨有的微啞。
盛晏微愣,下意識問:“你學校很遠?”
可顧執奕搖頭:“不遠,四站地鐵。”
略一停頓,似是看出了盛晏的疑惑,他又言簡意赅解釋一句:“我要晨跑。”
盛晏頓時更驚訝了。
雖然他昨晚就已經知道了顧執奕有固定晨跑的習慣,但……
“看來昨晚的運動量還沒達标,”盛晏挑眉,語氣揶揄,“是嗎,小顧?”
昨晚他們接連兩場,等再次洗過澡簡單整理過房間後徹底睡下時,已經過了淩晨兩點。
聽見盛晏的話,顧執奕呼吸就又猝然一滞。
因為他還是很不适應盛晏總能輕而易舉用正經措辭開葷腔,也因為……後面那個稱呼。
記憶在剎那間就因盛晏一句話又被拉回到昨晚——
昨晚在顧執奕問出那句“是這裏嗎,哥哥?”的時候,他是真的以為自己總算扳回一城。
可下一秒,盛晏就僅憑一句話便将主導權收了回去。
他并沒有因顧執奕的挑逗亦或挑釁而感到分毫害羞,相反,反擊得易如反掌:“你都已經發現了還問什麽,呼……是想讓我誇你長度驚人?”
雖然客觀來講這也是個事實,盛晏的那個點确實很深,長度不夠的話很可能根本抵達不到。
顧執奕被這一句話激得差一點就要提前釋放,後來悶頭很久,都薄唇緊抿不肯再說一個字。
直到再次被盛晏調笑的話語激出火氣,彼時兩人已經完全磨合出了最令彼此舒服的節奏,盛晏在婉轉氣息間問出一句:“怎麽……不講話了?是要當啞巴小狗嗎,嗯?”
啞巴小狗。
顧執奕雖然平日裏就也寡言,但他活了二十年,都絕對沒有聽過有人這麽形容他。
沒人會敢這麽說。
可令顧執奕自己都意外的是,在聽見盛晏講出這個詞的時候,他并沒覺得被冒犯,非要說的話,只是很羞恥。
從而想要更加用力将這人侵占,直到那張好看的唇瓣吐露不出這樣連貫的話語,只餘破碎氣音為止。
如是想,顧執奕也真的這麽做了。
他在陡然間加快了頻率,于是如願聽見了盛晏一聲聲婉轉輕吟。
很好聽,像不成調的曲。
……
直到一場徹底結束後,在浪潮退去的空歇裏,顧執奕才不甘示弱回答了盛晏那句調笑:“因為更想聽你的聲音。”
所以我少說兩句。
似是沒想到他還記得這茬,彼時盛晏正躺在他腰腹上,聞言便就又笑了開來:“不早說你喜歡聽,我可以更滿足你的。”
對于顧執奕而言,盛晏身上有種完全區別于他身邊同齡人的強大吸引力——
那是獨屬于成熟男人的,對欲望格外坦蕩而不忸怩的模樣。
實在很有魅力。
“大清早的發什麽呆?”見顧執奕愣神,盛晏便又起了逗弄心思,“沒睡醒的話,要不要哥哥幫你清醒一下?”
邊這樣說,他修長手指就又一次熟練向空調被中探去。
究竟要如何幫顧執奕清醒,簡直顯而易見了。
顧執奕回神時,盛晏的手已經離他很近。
這對一朝才開葷的年輕人來講,實在是件極其難以拒絕的事情。
甚至顧執奕已經在瞬間回味起了那種被溫熱包裹的感覺……
但他倏然閉了閉眼,終于還是握住了那只近在咫尺的纖細手腕。
之後,近乎以一種破釜沉舟的力道,移開了盛晏的手。
“不能做了,”顧執奕沉聲道,“再做會來不及晨跑。”
丢出這句,就像是生怕自己會反悔一樣,顧執奕掀被下床,大步走出卧室向浴室走去。
沒敢再回頭看盛晏一眼。
盛晏從顧執奕逃也般的高大背影上收回視線,微愕片刻就忍不住兀自笑了起來。
這人……簡直自律得可怕。
顧執奕去洗澡了,盛晏便沒急于起床,而是随手摸過自己手機解鎖,享受這于他而言其實也很少有的賴床時光——
畢竟之前他工作一直都很忙,每個早上都是鬧鐘一響就得起床,甚至很長時間都靠沖冷水澡醒神。
一晚上沒看手機,微信裏積攢了不少消息,有工作相關也有普通閑聊。
盛晏一眼掃過,最先點開了嚴寒的對話框。
兩小時前發的,只有一句話——
盛老板,爽不爽?
這人後來不知又是去哪轉場了第二趴,玩得比他還晚。
盛晏懶得打字,幹脆按住語音條開麥:“體驗感極佳,年輕就是能幹。”
嚴寒竟然秒回了,也是條語音,一聽就已經醉得不輕:“懂了我懂了!一聽盛老板這聲音我就全都懂了!”
盛晏頓時失語,他又把自己的語音聽了一遍,發現自己嗓音确實是啞了,怪不得顧執奕剛剛看自己的眼神那麽有深意。
又和嚴寒随意閑扯兩句,越聊盛晏越忍不住回味昨晚。
他和嚴寒說的那句話是真的——
體驗感極佳,甚至比原以為的要更好。
他們的身體,很适合彼此。
越回味,盛晏就越覺得食髓知味,像乍然吃到了很合口味的美食,吃一次根本沒覺得夠。
還想有下一次,甚至更下一次。
正這樣想時,門口忽然傳來腳步聲。
盛晏下意識擡頭,就見顧執奕已經洗好澡回來了。
甚至……
甚至這人竟已經将襯衣長褲都穿好,襯衣紐扣原封不動扣回最後一顆,一副禁欲模樣。
可只有盛晏知道,那單薄襯衣布料遮掩之下的整個背部,此時此刻覆滿了深淺不一的抓痕——
那是他的傑作。
一個念頭來得突然而又急切,盛晏盯着面前人看了兩秒,忽然就脫口一句:“鑒于昨晚我們彼此都很愉快,所以,要不要考慮一下,和我發展長期穩定的這種關系?”
“這種關系”具體是指什麽,很顯然,他們彼此都心知肚明。
似是沒想到盛晏會說這個,走進來準備拿手機的顧執奕腳步頓在原地。
他沒立刻講話,薄唇還又抿得更緊了兩分。
有個問題其實從昨晚就一直在顧執奕腦海裏盤旋,只是遲遲沒有問出口——
眼前人這副熟練模樣,恐怕早已有過不少段這樣的關系了……
不知顧執奕在想什麽,盛晏兀自揣測了片刻,就又解鎖手機點了兩下,之後将屏幕轉向顧執奕。
顧執奕下意識垂眸去看,發現那是一份體檢報告,時間就在上個月。
“一切健康,”盛晏彎唇笑問,“現在可以放心了?”
“我沒……”
顧執奕下意識想說“我沒在想這個”,可開了個頭就又堪堪止住,最後只悶聲反問:“現在才給我看這個,是不是太晚了?”
畢竟他們昨晚已經有過兩次,且甚至他都沒有戴T。
現在再去複盤,顧執奕也覺得自己當下是真昏頭得厲害。
畢竟在昨晚之前,他根本就沒想過自己會跟什麽人發生所謂的一夜情,更沒想過自己被本能渴望裹挾的大腦,甚至會忘記要體檢報告還敢不戴T。
實在荒唐。
盛晏無辜一眨眼:“你昨晚也沒問我要。”
這确實是顧執奕自己的責任,他不再多講,只是說:“那你也沒要我的。”
盛晏心道眼前人昨晚就差把“我是雛1”四個大字刻在臉上了,還有什麽可要的?
可他說出口的卻是:“因為我相信你,也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這話倒也并不算錯。
不過顯然比最直白的理由更讓顧執奕受用。
顧執奕那鋒利的下颌線輪廓都肉眼可見松了兩分。
有些好哄,盛晏如是想。
但片刻靜默後,顧執奕卻依然沒有直接應下,而是反問:“我可以考慮多久?”
這下倒是換盛晏怔愣。
他原以為,以昨晚面前人沉溺其中的模樣,會在确認了自己完全健康之後,就毫不猶豫答應下來的。
不過顧執奕現在這麽問,盛晏也并沒有再刻意多說什麽,只是征求意見般随口問:“一周?”
“好,”顧執奕點了頭,重複道,“一周後我給你答複。”
講了這句,他便走近從床頭櫃上拿起了自己的手機,解鎖打開微信掃一掃,主動添加了盛晏的微信好友。
“到時我們微信聯系,”加過好友之後,顧執奕便收起手機準備離開,“我就先走了,不然真的來不及晨跑了。”
盛晏半靠在床頭“嗯”一聲,又客氣一問:“你在哪個學校?我可以讓司機送你。”
“S大,”顧執奕簡短回絕,“坐地鐵很方便,不用麻煩了。”
盛晏便沒再多說,而是和顧執奕揮了揮手算作道別。
顧執奕又在門口站了兩秒,薄唇微動一下,可最後也沒再說出什麽,就這樣轉身離開了。
直至腳步聲遠去,整個房間門開了又關上,盛晏才輕“啧”一聲,眼底染上兩分興味。
顧執奕沒他原以為的那麽好“拿捏”,可盛晏并不覺得失落,反而被勾起了更強烈的興趣——
畢竟越難被馴服的獸,等真正馴服之時,才更能給人以足夠濃烈的成就感。
徹底沒了困意,盛晏又發信息給還沒睡的嚴寒,讓他給自己送套新衣服過來,發完沒搭理嚴寒的醉話,盛晏把手機随手丢在一旁,就起身下床進了浴室。
四十分鐘後,一身清爽的盛晏穿着嚴寒助理送來的嶄新襯衣長褲,下樓去餐廳吃早餐。
他不想讓自己再低血糖發作暈倒一次了。
不過說是早餐,事實上盛晏也只是給自己盛了一小碗蔬菜粥,小口小口慢慢喝。
時間還很早,不到八點,盛晏正在思考等吃過是再回去睡個回籠覺,還是幹脆退房,手機就震動兩聲。
竟是他私人助理發來的信息——
盛總您醒了嗎?
我這邊剛剛收到了一個大學演講的邀約,就在明天,您看一下要去嗎?
這種邀約對盛晏來說其實已經習以為常,尤其是近兩年他的個人品牌愈發有了些許名氣之後。
不過盛晏本就不喜歡這類活動,他不喜歡站在講臺上給別人複盤自己所謂的成功史,再灌長篇大論的勵志雞湯,這在盛晏看來很沒意思。
加之盛晏現在已經有意要改變生活方式,把時間多分給自己的個人生活,就更不想去參加這種活動了。
因此他已經想好了要幹脆回絕。
但回絕前,盛晏還是順手先點開了那份邀約,想随便看一眼。
可這一看,盛晏就高高挑起了眉梢。
極其湊巧,竟然恰好是S大發來的邀請——
是顧執奕所在的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