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藍色帕拉梅拉一路向S大行駛。
後座,在上車五分鐘內,第八次接收到顧執奕灼熱視線的時候,盛晏終于忍不住好笑開口:“小顧,你知道自己現在的眼神像什麽嗎?”
顧執奕倏然回神,下意識問:“什麽?”
盛晏卻又不立刻回答了,而是偏頭含笑看了顧執奕兩秒,直将人看得繃緊了下颌線條,盛晏才靠近顧執奕,貼在他耳邊笑盈盈道:“像在看肉骨頭的小狗。”
顧執奕肩背輪廓驟然一僵,他避開盛晏視線,低聲道:“我沒有……”
語氣卻罕見染上兩分懊惱。
盛晏也并不戳穿顧執奕的嘴硬,只是愈發惡劣故意逗他:“我後來都說要幫你了,可你自己拒絕的。”
之前在酒店房間時,盛晏講了那句話,顧執奕竟就真的站在原地不動了,他既沒離開去喝冰水,也沒替自己解決,真的就是站在那裏,聽盛晏洗澡。
當然,說是“聽”好像也并不絕對。
因為隔着一層磨砂玻璃,顧執奕能夠看到盛晏影綽身影——
随蒸氣升騰愈發朦胧,卻又在一擡頭一轉身間,輕易便勾起人無限遐思。
讓人不自禁想要打破那層朦胧,想要看得更真切,更想要觸碰,想要占有……
但最後,直到盛晏沖好澡出來了,顧執奕竟都什麽也沒做。
甚至在盛晏好心提出要用手幫他時,他還拒絕了,只兀自進了浴室,沖了足足二十分鐘冷水。
“嗯,”顧執奕沒反駁,只是低聲應,“既然說了要懲罰,自然該嚴格些。”
——
事實上于顧執奕而言,這既是盛晏給他的懲罰,也是他給自己的懲罰。
罰他失控,罰他淪為自己曾經很鄙夷的那類人——欲望的階下囚。
所以他近乎自虐般,比起盛晏這個施加懲罰的人,待自己更嚴苛。
聽顧執奕這樣說,盛晏沒有立刻接話,靜默片刻後,他才忽然失笑出聲:“小顧,你這人蠻有意思的。”
顧執奕回神,不明所以偏過頭來:“嗯?”
盛晏用眼神描摹那張線條過于冷厲的俊臉,半晌才答:“你身上有種很強的秩序感。”
像無形之中有條既定的錨,以時刻進行自我校準。
顧執奕微怔一瞬,對此不置可否,只是問:“這算有意思嗎?”
畢竟常人印象中,秩序感好像總是對應着無趣。
盛晏就又笑了起來,他沒有說“有意思的正是打破秩序”,只是擡手,指尖輕輕碰了碰顧執奕微抿的唇角。
他此時身上穿的是顧執奕那件白襯衣——
沖過澡後盛晏不想再穿前一天沾過煙酒味道的衣服,準備打電話給孫雨來送,顧執奕就忽然遞過來了自己的襯衣問:“哥哥要穿嗎?我只穿了昨天晚上那半小時。”
襯衣是顧執奕晚上來找盛晏前才穿的,到了酒店就脫掉挂了起來,今早去晨跑也沒穿。
盛晏微訝擡眸,在顧執奕眼底捕捉到了一絲隐藏很深的期待。
沒再猶豫,盛晏擡手接過顧執奕的襯衣,穿在了身上。
不過……
他們兩人體型差異實在不小。
單看盛晏已經足夠高挑,可顧執奕比他更高,肩膀更寬肌肉亦更緊實,他們兩人站在一起,竟反而把盛晏襯出兩分“嬌小”。
也因此,盛晏穿着顧執奕的襯衣,當然是不太合身的。
明顯要寬大,卻并不違和,正相反——
這件穿在顧執奕身上禁欲氣質十足的白襯衣,竟被盛晏生生穿出了兩分慵懶味道,有種別樣性感。
尤其是,他此時這樣一擡手,本就散着兩顆紐扣的領口頓時更向一側歪斜,袒露出一小片肌膚。
此時此刻,那片原本白皙無暇的肌膚之上,印着一道清晰紅痕。
視線觸到的瞬間,顧執奕眉心就倏然一跳。
他下颌線輪廓驟然繃得更緊了兩分,嗓音亦随之啞下來:“哥哥,你能把襯衣穿好嗎?”
-
“哈哈哈哈他真這麽說的?”朗清會所vip包間內,聽了盛晏形象轉述,嚴寒笑得不行,“真沒看出來,那小子一張高冷臉,竟然占有欲這麽強。”
盛晏靠在軟沙發裏吸了口煙,熟練吐出個煙圈,才不以為意哼笑一聲:“小狗圈地不都一個樣?”
“盛老板牛逼,”嚴寒連連咂嘴,邊朝盛晏豎了豎拇指,“輕易不出手,一出手就是這個!”
“少貧了,”盛晏笑睨他一眼,邊将煙頭丢進煙灰缸裏邊站起身,“走了,上樓去玩射箭。”
盛晏一直喜歡射箭射擊這一類的活動,只是之前一直工作太忙,只有偶爾閑暇時才能來玩一玩。
現在分擔出去了不少工作,就多出了不少玩樂休閑時間。
可嚴寒聽後卻立刻垮臉:“我說盛老板,你跟我那叫玩嗎,那明明就是你對我降維打擊!”
盛晏笑着擡手比了個“三”:“這次讓你三支箭。”
嚴寒這才勉為其難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不過還沒走出包間,忽然想到什麽,他又“哎”一聲:“次次跟我玩有什麽意思?為什麽不打電話把你那小狼狗叫來?”
盛晏腳步微頓,遲疑道:“今天不是我們的約定時間。”
昨天上午一同離開酒店後,他讓司機先順路把顧執奕送回了學校,到今天他們還沒聯系過。
而今天是周二,明天才是他們之前約好的固定“交糧”時間。
“這有什麽的?”嚴寒一聳肩,“以盛老板的魅力,豈不是一個電話就解決的事情?”
想起昨天在車上關于“秩序感”的對話,盛晏意味不明勾了勾唇,解鎖手機打開微信,撥通了顧執奕的語音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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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該電商公司為例,目前主要采取的策略可以大體分為成本領先,差異化及集中化三大戰略,其中成本領先戰略具體包括……”
教室內,顧執奕正在和趙達還有另外四個同學一起完成戰略管理課的小組作業。
當然,他是那個主導者——
每堂課布置小組作業時的小組都是随機分配的,絕大多數同學們都非常喜歡能和顧執奕分到一組——
畢竟是行走的大腿,顧執奕憑一己之力能完成百分之八十的作業內容,剩餘百分之二十諸如信息收集整合,做彙報ppt之類的活均攤下去,每個人都躺得很愉快。
譬如現在,基本就是顧執奕在闡述觀點,大家主要負責記錄,間或有探讨補充。
“嗡”一聲震動,打斷顧執奕條理分明的分析。
他下意識低頭看向桌上手機,看清來電顯示的瞬間,顧執奕話音就倏然一頓。
“抱歉,你們先繼續讨論,我出去接個電話。”
予兮讀家
講出這句,顧執奕已經拿起手機快步出了教室。
電話接通,顧執奕壓低嗓音“喂”了一聲。
下一秒,盛晏那把慵懶含笑嗓音就傳了進來:“小顧,在忙嗎?要不要來玩射箭?”
顧執奕下意識問:“什麽時候,現在?”
聽筒那頭的人拖着音調懶洋洋“嗯”一聲。
顧執奕抿了抿唇,偏頭朝教室裏看了一眼。
他靜默片刻,才如實答:“我現在在和同學做小組作業讨論。”
那頭盛晏一副善解人意模樣:“沒關系,結束了過來就好,我把地址發你?”
一句“好”已經到了嘴邊,然而,不知想起什麽,又被顧執奕堪堪咽下。
最後,他講出口的卻是:“今天就算了,我們還是按照之前約定好的,明天再見。”
似是沒想到他會這麽說,聽筒那頭安靜了片刻,盛晏的聲音才再次響起,隐含揶揄調笑:“行,這是你自己說的哦。”
顧執奕莫名感覺到了什麽,下意識微微蹙眉,可不等他再追問,盛晏已經利落結束了通話:“那你忙着,我先挂了。”
又在教室外站了兩秒鐘,顧執奕才推門進去。
他才剛剛坐下來,趙達就一臉八卦湊了上來,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見的音量小聲問:“那誰給你打的電話?”
畢竟既是室友又是唯一知情者,趙達能感覺出來,要接盛晏電話時,顧執奕和接到別人電話有很細微的差別——
唇角弧度會略微上揚,腳步也會略微加快。
聽趙達這麽問,顧執奕微頓一瞬就點了點頭,沒有否認。
趙達就又進一步問:“叫你出去?”
顧執奕繼續點頭,又轉而道:“不過我回絕了。”
趙達微愣,下意識問:“為什麽?”
顧執奕擡眸掃他一眼,淡淡提醒:“讨論還沒結束。”
“這算什麽理由?”趙達不解,“本來也剩不多了,我們自力更生或者全部完成你再走,最多不到四十分鐘,他不願意等你嗎?”
顧執奕就再次沉默下來。
好半晌,趙達原本都以為他不會回答了,才聽他壓得極低的嗓音忽然在自己耳邊響起:“不是,我只是不喜歡臨時打破計劃。”
顧執奕的理智實在不允許自己失控一次又一次,也不允許讓一段純粹的身體關系,過度侵入自己的生活。
當然不知他心中所想,趙達聽了這句話只覺得瞬間又回到了和顧執奕一起去酒吧那晚,滿腦袋只有一個念頭:“媽的str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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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以為這小子已經被盛老板你迷暈了,”嚴寒愕然盯着盛晏,難以置信道,“他竟然還能拒絕你拒絕得這麽幹脆?”
盛晏倒是并不覺得太意外,反而笑了一下:“我之前就和你說了,他這人秩序感很強。”
嚴寒立刻撇嘴,輕嗤一聲:“無趣。”
盛晏對此卻并不贊同,但他也沒再多說什麽,而是已經站在了射箭的位置,利落開始拾弓搭箭。
姿态駕輕就熟,很快瞄準,箭羽飛出,直擊靶心!
“艹!”嚴寒頓時誇張爆出一句粗口,“我說盛老板,你那小狼狗又不來,你這是在開屏給誰看?”
盛晏原本已經利落搭上了第二支箭,正在瞄準,聞言動作微頓,忽然就又起了念頭。
他轉頭看了看嚴寒,朝嚴寒一勾手指,語聲興味道:“來給哥哥我拍張照。”
嚴寒不明所以,但還是舉起手機,鏡頭對準了盛晏。
鏡頭裏盛晏沒再看他,而是轉過頭去,繼續拉弓瞄準。
嚴寒邊拍邊忍不住贊嘆:“絕了,這照片發出去絕對硬控所有人至少十秒,不……一百秒!”
他說話間,盛晏第二支箭已經飛了出去,與上一支的位置只差毫厘。
“照片發我。”盛晏轉頭對嚴寒道。
“遵命帥哥。”嚴寒應了一聲,飛快給盛晏連發三張。
盛晏解鎖手機看了一眼,從三張裏挑了一張自己最滿意的,直接發了朋友圈。
當然,他邊兀自喃喃了句“沒必要硬控所有人,硬控一個就行”,邊十分心機,選了僅對顧執奕一人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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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執奕看到照片的時候,讨論還沒結束,算是中場休息,大家都在各自玩手機。
顧執奕一解鎖手機,就不自覺又點開了和盛晏的對話框。
可他手指在屏幕上懸了兩秒,最後也沒發過去一個字,而是欲蓋彌彰般退出來,又随手點開了朋友圈。
誰想到一刷新,竟就刷到了盛晏五分鐘前才發的照片。
點開大圖的瞬間,顧執奕握着手機的手指就倏然收緊了——
照片裏,盛晏一手持弓一手拉弦,肩背格外挺拔,總是含笑的桃花眼在此時卻分外專注而近乎嚴肅,透出股別樣英氣的魅力。
可與這專注嚴肅的神情動作正相反的,是他的穿着……
他身上竟然還穿着顧執奕那件襯衣。
紐扣依然散開兩顆,松松垮垮挂在身上,愈襯得他身形瘦削而又單薄。
可最惹眼的,卻是随他拉弓動作而露出的白皙頸側——
鮮紅吻痕極近招搖。
兩種截然相反的特質融合在盛晏身上,卻絲毫不顯違和,反而顯出一種矛盾的張力。
而最要命的是,這樣一張照片,盛晏竟還配了行格外引人遐思的字——
某人說我孔雀開屏。
顧執奕舌尖抵上犬齒,重重一壓,簡直要被氣笑了——
穿着他的衣服頂着他留下的痕跡,可似是而非的那句“某人”,卻并不指代他,這算什麽事?
看了片刻,顧執奕倏然退出朋友圈,又再次點開盛晏對話框,手指飛動發去一條——
哥哥,我這邊結束了,可以把地址發我嗎?我現在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