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一片歡騰聲中,顧執奕罕見嘴比大腦先動,脫口便是一句:“我不同意。”

他這四個字可謂擲地有聲,嗓音沉冷語調平直,且音量并不算小,話音落下的瞬間,歡騰人群都有了一瞬安靜,大家都下意識轉頭看向他。

可顧執奕卻好像視周圍所有人如無物,黢黑眼眸只直直望着盛晏一個人。

明明那雙眼睛此時看起來只覺幽深,并未再洩露更多情緒,可視線相對的瞬間,盛晏卻莫名就從中品出了些微名為“委屈”的意味。

盛晏禁不住覺得好笑,但表面上他卻也并未表露什麽,同時大腦正快速運轉,想要找出個半玩笑半認真的委婉理由,回絕這份“驚喜”——

雖然說出來可能都沒人信,但看起來經驗老辣的盛老板其實初吻還在。

他并不想随便把初吻送給某個“男模”。

何況下面還有只大型犬正“犬視耽耽”……

但當然也不能回絕得太過生硬,那樣不但會拂了主人的面子,也會掃大家的興。

多重思量其實也不過瞬間,盛晏很快就笑盈盈開了口:“我說張少,這到底……”

他本想說“這到底算是給我的驚喜,還是給他們的驚喜?”

以此來委婉表示:“這到底是誰在占誰便宜?”

可才堪堪起了個話頭,就聽張可對顧執奕壞笑道:“你不同意沒用吶!盛老板pick誰,那是盛老板的自由,我們不能這麽不懂事,你說對不對?”

張可這話說得不算含蓄,顧執奕瞬間便明白過來他的意思——

歸根結底,還是因為自己沒有邀請函……

因為沒帶邀請函來,所以現在的自己在張可,包括在場絕大多數人眼裏,都只是盛晏帶來的一個“伴兒”而已。

作為“附屬品”,他當然沒資格管盛晏選誰接吻。

清楚意識到這點的瞬間,顧執奕下颌線輪廓頓時就繃得更緊了。

盛晏張了張口,立刻就想要把剛剛沒講完的話講出來,可張可根本不給他發言的機會,眼珠一轉就又對顧執奕笑道:“要不這樣,你和他們比個什麽,公平競争,誰贏了誰就能得到我們盛老板的香吻一枚!”

他這話出口,圍觀人群立刻就又再次沸騰起來——

畢竟大家都喜歡看熱鬧。

“我說張少,”盛晏終于找到了插話機會,他半真不假抱怨道,“你這都把我當彩頭了,這還能叫給我的驚喜嗎?”

“這當然是了!”張可頓時就又大笑起來,“我這不是怕盛老板自己選擇困難,才想出這一招的嗎?況且看八個,哦不……現在是九個了,九個帥哥為了得到你的一個吻而激情競争,這多有意思是不是?”

人群裏起哄聲愈烈,盛晏又下意識看向顧執奕。

卻見顧執奕身形微繃一瞬又放松,像是終于下定決心般一點頭,語氣認真道:“如果哥哥不介意的話,那麽我同意,不過具體比什麽,要提前說好。”

“那是自然的!”張可立刻開心一拍手,又朝盛晏眨了眨眼,“具體比什麽,就讓大家先毛遂自薦,最後由盛老板來決定,怎麽樣?”

話都說到這一步,顧執奕自己也同意了,盛晏便也不再糾結,點頭應了“好”。

“男模”們一個個也都很積極——

畢竟像盛晏這麽好看一張臉,誰親到就是誰賺到好嗎!

因此他們立刻自我推銷起來——

“不如就比用舌頭給櫻桃梗打結?這才是考驗吻技真功夫的哦。”

“比做俯卧撐也行,盛老板可以坐在我背上!”

“托舉,必須得是托舉!專托盛老板!”

聽起來倒确實都是不錯的選項,可盛晏一個也沒應,只挑眉饒有興味看向顧執奕。

他确實很好奇,顧執奕會提出來比什麽。

顧執奕也已經走上了甲板,海風将他黑色發絲吹得略微淩亂,讓那張向來冷峻的五官輪廓,此時更顯出了兩分不羁。

可一開口,就還是正經的小顧同學沒錯了:“比游泳。”

顧執奕繃着唇角道:“往返一公裏自由泳。”

什麽讓盛晏坐在背上做俯卧撐,亦或直接托舉盛晏……

他才不會給其他人這種機會。

顧執奕這句話出口,其他八個人都瞬間閉麥。

盛晏也略微驚訝——

他們現在在游艇上,雖然已經到了可以游泳的安全區域,但在這種純粹的公開海域游一公裏,這難度系數跟在泳池裏游一公裏,根本就不是一個level的。

“你确定嗎?”盛晏朝顧執奕挑了挑眉。

顧執奕抿了抿唇點頭:“确定。”

“好,”盛晏便揚唇拍板道,“那就比這個。”

毫不意外,他話音落下,就有兩個“男模”主動棄權了——

“能力有限,能力有限,我在泳池都沒一口氣游過一公裏。”

“我也一樣,我還是把這個機會留給兄弟們了!”

大家頓時都又笑了起來。

雖然最後定下的這個“選項”有些難度,但同時也更增添了挑戰性。

“那就說好了哦,”張可插話進來,“我叫負責的工作人員過來了。”

工作人員來得很快,在公開海域游泳不比在泳池內,安全起見,需要提前穿戴好相關設備。

顧執奕原本身上穿的寬松大T恤脫了下來,換成了一件無袖黑色緊身泳衣,優越的肱二頭肌與腹肌輪廓展露無疑。

黑色短發被泳帽暫時遮掩起來,深邃眉眼間也架上了泳鏡,手腕上還佩戴了用來計時的手表——

其他參與的六個“男模”也都相似配置,乍一看去大家好像都差別不大。

但盛晏還是覺得顧執奕最帥。

臨下水前,顧執奕又忽然回頭看向盛晏,薄唇微動,還是忍不住問出一句:“哥哥,不給我加一下油嗎?”

盛晏頓時便笑了開來。

他沒有立刻開口,視線卻從顧執奕被泳鏡隐藏起來的眉眼,緩緩描摹過那高挺鼻梁,最後定格于那張薄唇——

看起來是很涼薄的弧度,可盛晏曾用手指感受過,是出乎意料的柔軟。

半晌,盛晏才靠近顧執奕,貼在他耳邊輕笑講出一句:“小顧,我也會用舌頭給櫻桃梗打結,你不想試試嗎?”

——

很顯然,這比一句普普通通的“加油”刺激一百倍。

盛晏話音落下的瞬間,顧執奕喉結就重重一滾。

“想,”他啞聲答,“我一定會贏。”

盛晏唇角挑得愈高,不過又很快正色叮囑一句:“安全第一。”

顧執奕點頭應下,很快,大家都準備好了,七個人先後下水,随一聲哨響,比賽正式開始。

游艇上站滿了圍觀的人,個個都神情興奮,盛晏這個“彩頭”本人反倒是最淡定的一個——

他對顧執奕很有信心。

雖然同顧執奕認識還并不算久,但盛晏看得出來,顧執奕這種秩序感強烈的人,根本就不會提出自己沒把握的事情。

而事實好像也确實如此——

日光淩淩的水面中,七道身影最初還算齊頭并進,可很快就拉開了差距。

顧執奕在最前面。

每一下擡頭擺臂,都濺起漂亮水花,透出絕對的力量感。

年輕而蓬勃,落在盛晏眼裏,有種純粹荷爾蒙的性感。

盛晏眼睛很亮,眼底只盛了顧執奕一個人。

“啧啧,會玩還是我們盛老板會玩吶!”嚴寒的揶揄嗓音忽然響起。

這人一登艇就不知抱着小美人去哪裏溫存了,之前游戲時候一直都不在,這時候才現身。

盛晏偏頭看他一眼,看見他懷裏小男孩先前還完好的嘴唇,此時已經紅腫得看不成了,就幹脆揶揄回去:“不比嚴少溫香軟玉在懷。”

嚴寒帶來的小男孩是真的腼腆,一聽盛晏這麽說,頓時就漲紅了一張臉。

嚴寒失笑出聲,安撫般輕輕拍了拍男孩腰側。

短短閑聊兩句的功夫,顧執奕已經又游出了不短一段距離,近乎看不太清了。

其他人裏,有五個都已經被拉開了明顯距離,唯有一個倒是意料之外游得很不錯,就在顧執奕身後不遠。

不過看起來也不像能超過顧執奕的模樣。

那邊,顧執奕已經游到了500m處,轉而以極其漂亮的姿态發力返程。

離他不遠的那個“男模”也很快返程了,不過還是落後顧執奕大約5米遠。

不出意外的話,顧執奕當然會贏下這場比賽。

随那道身影愈來愈近,圍觀群衆歡呼聲愈高,盛晏也終于後知後覺開始感到些許興奮——

顧執奕每一次擺臂,完美的肌肉輪廓在日光與水珠映襯下,分外具有吸引力。

更像是擺在了盛晏心尖。

他即将和顧執奕分享他們之間的第一個吻,在這樣一個意料之外的場合——

這着實是件值得期待,又別樣刺激的事情。

盛晏甚至已經做好了準備,顧執奕只要一上來,他就會當衆上前吻住那張沾滿水珠的薄唇,甚至不介意品嘗海水的鹹澀。

越來越近,越近……

50m,30m,20m……

然而,變故陡生——

顧執奕在水中不知是碰到了什麽,盛晏只能看到他原本向前奮進的動作,在倏然間停滞了片刻。

雖然他調整得很快,立刻就又繼續游了起來,但不知是受到了什麽影響,雖然看起來格外盡力了,但速度還是略微減慢下來。

又因為剛剛的片刻停頓,總之,一直落後他5米左右的那個“男模”竟然在這最後關頭趕超上來……

最後結果出乎了所有人意料——

那個“男模”最先完成1000m賽程,而顧執奕慢了他堪堪0.12秒……

人群裏有人看熱鬧有人唏噓,“男模”裹挾一身水珠走到盛晏身邊,朝盛晏暧昧一笑:“盛老板,接下來,是該到我們的kiss time了嗎?”

可盛晏卻沒有立刻回答他,而是看向一旁顧執奕——

顧執奕同樣一身水珠,摘了泳帽泳鏡,還是不可避免發絲都在往下滴水。

配合上他此時明顯情緒低落,眉眼低垂的模樣,看起來當真很像濕漉漉的小狗。

盛晏開口問他:“剛剛在水下時是碰到了什麽?”

“不知道,可能是被丢棄的漁繩之類的。”顧執奕搖了搖頭,又擡起一條手臂給盛晏看。

盛晏這才看到,顧執奕一條手臂內側多出一片明顯紅痕,像是被什麽東西抽打到了一樣。

且一看就“抽打”得不輕,不難想象顧執奕在游泳當時感覺到的疼痛,也就難怪影響到了他後來發揮。

不過還好,至少沒有破皮流血。

盛晏擡手,指尖輕輕碰了碰邊緣,輕聲問:“痛不痛?”

顧執奕繃着唇角搖了下頭:“現在基本不痛了。”

已經痛過了。

頓了一下,他又忍不住垂眼望進盛晏眸底,低聲問:“哥哥,所以……你要跟他接吻了嗎?”

盛晏沒忍住彎了彎唇。

“你這算是意外情況,”他終于以不大不小,剛好讓那個“男模”也聽到的音量開口,“如果沒有這個意外,贏的人肯定是你了。”

他這話不算直白的拒絕,但傳遞出的意思也已經很明顯了。

講了這句,盛晏又朝那“男模”幹脆說了句“抱歉”,就拉住顧執奕的手腕,将人帶離了人群中心。

迎着海風,盛晏看向顧執奕,輕笑道:“你這也算為我負傷了,不準備問我索要賠償嗎?”

他這句話裏暗示意味極濃。

只要顧執奕再說出一句“我想索賠一個吻”,那麽下一秒,盛晏就會毫不猶豫吻住他。

然而,顧執奕一瞬靜默後,給出的答案卻出乎了盛晏意料——

“這次還是算了,”他搖頭道,“我願賭服輸。”

願賭服輸。

上次聽到這個詞,還是自己要和顧執奕比射箭,又一直故意幹擾他,最後讓他輸了。

盛晏當時說讓顧執奕求他一下,就用手幫他。

可顧執奕卻拒絕了,也說“願賭服輸”。

可那次,是因為體貼的小顧同學不想再讓盛晏手酸。

這次又是因為什麽?

刻進骨頭裏的秩序感——對于規則的執拗?

盛晏如是猜測,卻并沒有問出來。

反正他和顧執奕接吻的機會還有很多,事實上可以說全憑他心意,也并不強求在今晚,在此刻。

殊不知顧執奕心裏想的卻是——

丢人。

或許也有對于規則本身的執拗,但現在更多還是覺得丢人。

這不同于和盛晏比射箭,顧執奕想,這次游泳完全是自己提出來的。

以為盡在掌控,但卻沒想到最後是這個結果。

雖然确實有意外情況,但顧執奕還是鑽牛角尖般想,是他還不夠快,也太“輕敵”了,不然也不至于因為這樣一個小意外,就被別人超了過去。

總之,顧執奕現在根本沒臉再提出來要同盛晏接吻。

也更不會靠“賣慘”,讓盛晏施舍他一個吻。

那就更丢人了。

既然顧執奕拒絕了現在接吻,那他們也就不用一直待在這個隐蔽角落,盛晏很快便拉着他加入了麻将局——

當然,是盛晏,嚴寒,還有另外兩個富少在玩。

而顧執奕在旁邊看,因為他不會打麻将。

賭注很小的純娛樂局,大家都打得很放松,邊打邊閑聊。

其中一個富少打出一個“八萬”,想起什麽,忽然起了個話頭:“哎你們聽說了嗎?有傳言說顧家還有個太子爺,到現在還沒被認回去,聽說顧總認人心切,但他那兒子心高氣傲的,這事情就一直拖着了。”

完全沒想到話題會忽然聊到這裏,顧執奕身形驟然繃緊了一瞬,下意識去看盛晏。

卻見盛晏專心看自己的牌,絲毫沒有參與八卦的意思。

就聽另一個富少又笑着接話:“連回顧家都還要猶豫端着,這得是傲成什麽樣?”

“反正肯定不是我們這樣的,”盛晏做出了小三元,他推牌笑盈盈說了句“胡了”,這才随口接了一句,“估計是那種很清高的,對我們這種娛樂人士不屑一顧。”

其他三人立刻都一邊贊同點頭,一邊高聲叫喊“你怎麽又胡了!”

這個話題過得很快,富少轉而已經又聊起了新看上的跑車,麻将桌正在自動洗牌。

嚴寒身邊的小男生格外有眼色,立刻從一旁雙手端起一杯雞尾酒喂到嚴寒嘴邊,邊還軟聲道:“哥哥,喂你喝酒。”

盛晏也下意識轉頭看向顧執奕。

當然了,他沒想要顧執奕給他喂酒,只是單純想一局結束,同他講兩句話而已。

不過還沒來及開口,先前那個在游泳比賽裏贏得第一名的男模,竟然就又走了過來。

他明顯是對盛晏還沒死心,手裏端着個托盤就在盛晏旁邊蹲了下來,邊還意有所指般問盛晏:“盛老板,我在這裏給你當置物架好不好?”

邊這樣說,他就從托盤上取出一杯酒,小心翼翼放在了自己肩膀上。

頓時惹得同桌兩位富少暧昧笑聲不斷。

顧執奕一張臉頓時沉得像能滴出墨來。

許是今天自登艇以來就頻頻受到刺激,又或許是剛剛那段猝不及防的閑聊,富少和盛晏的随口猜測正巧戳中了顧執奕某跟神經。

亦或者,只是真的還是很想要和盛晏接個吻。

總之,所有情緒堆疊到此刻,顧執奕又一次動作快過了大腦——

在自己大腦反應過來之前,顧執奕已經擡手從那“男模”肩膀上拿起了那杯酒。

他看向盛晏的眸光中,分明已經染上掩飾不住的侵略性,可卻又偏偏學着嚴寒身邊小男生剛剛做的那樣,雙手捧着那杯酒遞到了盛晏唇邊。

當着在場所有人的面,“心高氣傲,清高,對娛樂人士不屑一顧”的顧少爺,眼眸一眨不眨望着盛晏殷紅唇瓣,嘴上卻又近乎讨好般問出一句:“我喂哥哥喝酒,哥哥能賞賜我一個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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